不提被打了臉的努爾哈赤好像長了賤骨頭一樣的張羅人要來李府賠禮道歉,李如楠偷跑出去的事,自然也瞞不過李成樑老爺子的火眼金睛,李如楠在鐵嶺衛打了人,恐怕對方的性命不保,鐵嶺衛的守將自然不敢幫着隱瞞,悄悄派人給李成樑知會了一聲。
這件事畢竟牽扯到李成樑的門人努爾哈赤,如果隱瞞不報的話,難免事後李成樑要找麻煩,一個是自家的親兒,一個是十分器重的門人,該怎麼決斷,這件事還是讓李成樑自己去頭疼吧。
結果李如楠剛一回府,就被守株待兔的李成樑抓了個正着。
“說!今天出去都做了什麼?”
李如楠看着自家老爹那張臉黑的跟抹了百草霜,喝了馬兜鈴一樣,就知道今天的事肯定隱瞞不過去,就算是狗腿子來順不賣主求榮,估計將額亦都打得半死,這麼大的事,也瞞不過去。
既然瞞不過去,李如楠乾脆裝了一把好漢,將今天的事都照實說了,不管幹的對不對,至少先爭取一個好表現,人民政府還能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呢,自家老爺子還能爲難他這個做兒子的不成。
李成樑已經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可是看着李如楠這一副滿不在乎的混不吝德行,頓時氣就不打一出來。
“孽子!你可知罪!”
李如楠一向都是吃軟不吃硬,自家老爹又如何,總不能倚老賣老不是,脖子一梗,道:“那額亦都狗仗人勢,欺負弱小,孩兒縱然教訓了他又如何,孩兒沒錯,不知什麼罪!”
李成樑原本只想着教訓李如楠一頓,讓他認個錯,等到努爾哈赤找上門來的時候,將這件事遮掩過去也就是了,可是李如楠居然還犯起了倔脾氣,老頭哪裡還能忍得了,氣的鬍子都要朝天上長了。
“孽子!你知不知道你打得是什麼人!?”
李如楠渾然不懼,笑呵呵的說道:“知道!不就是努爾哈赤帳下的一個奴才嗎?他在這遼東的地界上強買強賣不成,便要打人,全然不將老爹您放在眼裡,孩兒這麼一個鐵血柔情的大好青年哪裡能忍得住,就替您出手教訓了他一頓!老爹您該不會是怕了努爾哈赤那女真韃子了吧!?”
不管事後屁股上是不是要捱上幾板子,先把大旗豎起來,站着道義的制高點,總歸是沒錯的,李成樑就算再怎麼和努爾哈赤基情四射,總不能承認努爾哈赤的人就能胡作非爲吧,那可就是打自己的臉了,李成樑還不至於糊塗到那個份上。
果然,聽李如楠這麼一說,李成樑被噎得都不知道該怎麼回話了,雖然氣李如楠油嘴滑舌,心中卻也在得意。
還是咱家的小九,腦子就是快,滑的跟個泥鰍似的。
不對!
這小兔崽子是跟老子耍滑頭呢!該打!
想着,臉色剛剛有點兒轉晴的李成樑又晴轉多雲了:“胡說八道!那努爾哈赤不過是爲父手下的一個軍卒,藉着爲父的提拔,纔有了今日的成就,爲父豈會怕他!你這小子胡言亂語,混淆視聽,還有你!來順!你這混賬東西,居然敢鼓動着小九偷跑出府,也是該打!”
李成樑嘴裡剛剛吐出來一個“打”字,來福一個大飛腿就踹了過來,把李如楠看的一陣心驚,心想,這來順到底是不是來福親生的啊!
眼看着那一腳就要踹在來順的身上,來順就好像未卜先知一樣,身子向後就倒,在地上一陣翻滾,緊接着就是哭爹喊娘,讓人看着都覺得心酸。
李如楠心裡那叫氣,這對父子分明就是在演苦肉計,再去看李成樑的表情,李如楠心細如髮,一眼就瞧見自家老爹的嘴角一陣抽抽,眼角帶着笑意,分明是看出了來福父子的小伎倆,卻也不以爲意。
見自家老爹在笑,李如楠也跟着笑了起來,看着來家父子在那兒飆演技,卻冷不防李成樑一個青蛙跳,到了他跟前,一個泰山壓頂,登時讓他矮了半截。
李成樑吹鬍子瞪眼的呵斥道:“孽子!闖了這般大的伙食,虧你還笑得出來!”
見過不講理的,卻沒見過這麼不講理的,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你自己笑的恨不得後槽牙都秀出來,俺只嫣然一笑就不行,這算是哪門子道理。
李如楠心裡不服氣,可是現在這關節,棒子擺明了在人家手裡,李如楠也學乖了,低頭耷拉腦袋,裝的跟的小媳婦似的,心裡卻早就罵翻了天,當然不是罵李成樑,畢竟是自家老爹,罵李成樑,豈不就是罵他自己,他是打定了主意,把今天的帳用恨意轉移大.法都加到努爾哈赤身上,總有一天要爆出丫翔來。
李成樑到底是年紀到了,再加上確實不忍心,在李如楠身上施展了一番降龍十八掌之後,氣也消了,恰好在此時,外宅的下人跑進來通稟一一努爾哈赤到了!
李成樑的臉色頓時一變,首先想到的就是,丫是來踢場子的!
可是接下來,下人的一句話,讓李成樑的一張老臉變得好像菊花盛開般的精彩。
“老爺!這是龍虎將軍奉上的禮單!”
李成樑覺得事有蹊蹺,自家的小老九把努爾哈赤手下大將揍得爹孃不認,努爾哈赤居然還送禮來了,這是哪門子道理?
難道當真是個賤骨頭不成!
李成樑很自得的想着,努爾哈赤能這般乖覺,顯然是怕了自家,這讓老館兒覺得在兒子面前倍兒有面子,頓時笑容又洋溢了幾分。
“來了幾個人!?”
下人回稟道:“小人認識的只有龍虎將軍,還有那何和禮,餘下的都是龍虎將軍府上的奴才,小人也不識得!”
李成樑眼珠一轉,頓時就明白了,他是個人老成精的人物,要不然的話豈能幾十年在遼東屹立不倒,雖說最近兩年走背字,萬曆皇帝聽信讒言,將他罷黜,可是在遼東這地界上,還沒有人能撼動他的位置。
“如楠!你且來看看!努爾哈赤此來,究竟是何意!”
李如楠聞言,猛地跳了起來,暴聲道:“還能幹什麼?分明就是來興師問罪,待孩兒出去爆他的翔,不是!打出他的屎來!”
“嘭!”
剛纔還義憤填膺的李如楠再一次被李成樑的如來神掌拍成了乖寶寶!
“整天就知道喊打喊殺!也不知道動動腦子!真是不長進!腦子都喂狗吃了!”
李成樑雖然喊得兇,明裡是斥責,可是看李如楠這火爆脾氣是越看越習慣,大男人要是沒有脾氣,和女人有什麼兩樣。
只可惜李成樑算是看差了李如楠,這廝哪裡是粗莽匹夫,可是長着七巧玲瓏心的,方纔聽那下人說努爾哈赤只帶了何和禮和幾個奴才過來,就猜到了努爾哈赤的心思。
不過這時候,還是讓李成樑好好表現一把老狐狸的風采,要是他不表現的蠢一點兒,哪能表現出李成樑這個當老子的精明,等到待會兒教子的時候,下手或許還能輕點兒。
“孩兒哪裡有那般多的心思,一切都聽憑爹爹做主!待會兒若是那努爾哈赤不依不饒的話,孩兒大不了刮骨還父,割肉還母,給那努爾哈赤一個交代就是了!”
李成樑見李如楠說得這般委屈,心果然軟了,更是覺得自己的形象一下子高大了不少,卻還是板着一張臉道:“孽子!休得胡說,在爲父的府上,那努爾哈赤如何敢亂來!”
正說着,就聽到外面一聲悲泣傳了進來,李如楠一聽這個聲音,頓時放心了,再看見正在門外探頭探腦,方纔還在被他老爹爆揍的來順,李如楠就知道,救星到了。
伴隨着哭聲,崔氏夫人駕到了,李成樑一見,方纔還氣勢洶洶的,此刻頓時沒了脾氣,在府上,要是老李頭還怕誰的話,那就只有這位原配夫人了,人家雖然不是高門大戶出來的,也早就人老珠黃,可是架不住人家爭氣,嫁到李成樑府上幾十年,噼裡啪啦的生了九個兒子,就算是大丈夫也不免氣短了。
“誰!?是誰要爲難老身的小老九!”
崔氏夫人往那裡一站,頓時霸氣四溢,李成樑剛纔還是老虎,現在也成了老貓,一張老臉諂笑着走上前,道:“怎的把夫人都勞動了!”
崔氏橫着眉,瞪着眼道:“老爺!妾身失禮了,還請老爺勿怪!”
嘴上說着道歉的話,可是看崔氏夫人的模樣就知道,過來分明就是要大發雌威的。
李成樑忙道:“不怪!不怪!”
崔氏道:“妾身在後宅聽下人說,老爺因那蠻子野豬皮要懲治老九,老爺若是當真這般心狠,便連妾身一併處置了就是,若是老爺但凡還念着點夫妻之情,父子之情的話,便將妾身和老九一同逐出府門去,也省的留在這高門大院裡,給老爺惹麻煩,便是到了何處,也總歸有妾身母子一口吃的!”
李成樑一聽,臉都僵了。李如楠則在一旁默默的叫好,護犢子就應該這樣,有什麼好掩飾的,像老爹方纔那樣,分明就是裝B!
“嘭!”
“孽子!老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