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被吞噬。
這種感覺非常明顯,整個人猶如陷入沼澤一般,四周緩緩的擠壓着。我確實可以轉移注意力,但是就像用勁刨開身邊的沼澤一樣,這是無用功。
暫時看來,刨開的那一瞬間,讓身邊輕鬆一些。但那沼澤依舊會不屈不撓的繼續朝我擠壓,很慢,卻從未改變。
這不是一種毀滅性的撞擊,就是緩慢的擠壓,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但是似乎又有逃出昇天的幻覺。
我被恐懼抓住了,很小的恐懼,我竟然在擔心帝國的寵物。
這個恐懼很小,但是被抓住了就是被抓住了,任何解釋都是粉飾。我還在進行自我定義,還在認爲自己是某種真實事物的一部分。
認可袁長文這個角色,所以不願意失去角色的某個屬性,也就是恐懼某種事情的發生,來損害角色的自我定義。
比如,“我是一個對寵物充滿愛心的人”,那麼我離開帝國的時候,就會糾結。當然,我現在已經離開了帝國,那麼恐懼寵物過得好不好,正好符合這個自我定義。
而當自己認可這種恐懼的時候,不管是害怕恐懼,還是說服自己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想,兩者都是在認可恐懼。而認可了恐懼,也就認可了自我定義,從而認可了角色的某種屬性。
這不是什麼放不下,而是袁長文這個角色還活着。按理來說,我跟袁長文這個角色之間毫無瓜葛,我根本就不應該在意什麼所謂的善良、道德、情意之類的。
而且這些扭曲,就是界定了袁長文這個角色,因爲角色必須處於某種侷限之中,那些自我定義就是框架以構成角色。
要到達真實,就必須斬殺虛假。
只有真實,這一切只有真實,沒有什麼是超過“真實”的。這就是所謂的“一”嗎?
真實與虛假並不相容,因爲真實是無限的,而虛假是有限。並非兩者如同太極黑白那樣,都是有限的。既然真實是無限的,那麼除了真實之外,別無他物。
真實沒有界限,所以不存在真實外面是什麼。而我們的侷限,就像無垠虛空中的泡泡,就像一張無限延伸的白紙上面的一個圈圈。
在這個泡泡裡,在這個圈圈裡,構成了侷限的二元對立世界。
“我存在”就是那個無垠虛空,而現實世界就是泡泡裡的侷限。這樣看來,客觀事物必定是虛假,因爲這些都是侷限性的。至於這個侷限是如何產生在無限當中的?爲什麼要產生?
我不知道。
這樣看來,袁長文這個角色真的是虛假到不能再虛假了。而且,跟我之間毫無瓜葛。這個侷限泡泡產生的一切事物,我怎麼知道是什麼玩意。只因爲“我存在”只能覺察到袁長文這個角色的體驗,所以我會誤以爲自己就是袁長文這個角色。
這是很好的誤導,也是很精妙的設計,如果沒有這個,我又如何能完美體驗袁長文這個角色呢?
我能思考,看起來我可以我就是那份思考,但我同樣能夠微妙的覺察到“那份覺察”的存在。
既然袁長文這個角色跟我毫無瓜葛,那麼角色的相關屬性也就毫無意義。看起來,角色擁有星艦,擁有社會地位。但事實上,這些擁有都是虛假。
從侷限這個層次來看,確實擁有這些東西,但高於侷限這個層次,就會發現整個一切,泡泡裡的一切都是虛假的。而我是“我存在”,並非袁長文那個角色。
爲什麼要欺騙我?爲什麼要用恐懼來操控我?腦子裡的扭曲看法,讓我不停的發表見解,不斷去說服別人。最扯的是,我會主動尋求別人的說服,以此來補充自己的彈藥,然後繼續說服別人。
這種主動的方法,叫做學習。
我tm究竟在幹什麼?
這種生活我是如何活下來的?想想曾經的日子,對着朋友發表看法,對着家人高談闊論,甚至對着電視都能講述一大堆當事人根本聽不見的話語。這還不夠瘋狂?
當然,根本就沒有什麼所謂的真實的人,不管是不是侷限性的虛假,我始終都是對着自己的想象對話,對着自己腦子裡的數據掙扎。
人和事都屬於我的想象,都是“我認爲”,都是猜測都是扭曲。而對於客觀事物的存在,我無法知曉,並且侷限就是虛假。還有什麼是真的?
爲什麼我這一生都在爲這個角色而努力奮鬥?我被操控了這麼多年,現在纔看清楚。更可怕的是,我看清楚了卻不願意放手,甚至自己都不知道在抓住些什麼。
這條路上沒有同伴,我以爲如果全世界都會唾棄我,某人至少會在我身邊。不說鼓勵,也不需要安慰,僅僅是在我身邊。
沒有,這種事情不可能發生。不管那人是父母還是同道或者伴侶,都做不到。沒人知道我的內在發生了什麼,沒有知道我正在斬殺什麼,甚至,那個陪伴的人最終也會被斬殺。
而那個時候,越是關心就越是欺騙。在我看來,那種關心就是一種想讓我再次昏睡的欺騙,想利用情感,以及做人的基本道德來讓我回到那扭曲之中。
看不見真實,對某樣事物進行分割,用自己的小腦袋瘋子一般理解事物。我爲什麼要在意什麼社會就這樣?爲什麼要過得好?爲什麼一定要追求大家所謂的基本生活物資?
誰在規定基本?誰在評判?誰又有資格評判?
對於一個想死的人而言,任何說辭都顯得蒼白無力。
禮貌,讓人感覺很舒服。這一切不過是符合角色的自我定義罷了,不同地域的禮貌完全不一樣,但同樣都是“爲了讓對方舒服”。只不過跟角色的自我定義不同,所以纔會顯得侷促之類的。
這種扭曲還要操控我多久?我腦子裡還有多少這種扭曲?
罵人是不好的,打架是不好的,殺人更是不好。
一大羣人的認可,於是我就必須遵守?有人問過我的意見嗎?沒有,統統都沒有。我就是這麼被強制設定的,袁長文這個角色幾乎都是無意識被社會推動而組成的。
那些自我定義,有多少是我自己點頭說可以的?
我不想讓這些垃圾繼續留在我腦子裡,一坨狗屎覆蓋全身,偏偏自己還在炫耀狗屎的形狀和顏色。
看看這些被定住的人們,擺着詭異的造型,這些人真的存在嗎?又有哪個可以逃脫出“我認爲”的句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