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都希望不受苦,而所有主流門派都是如此宣揚的,比如仁慈、充滿愛、慈悲等等。
袁長文突然覺得有些好笑,這完全就是在誤導人。
爲何受苦?就是因爲自己牢牢抓住啊自我定義,而產生了執着。
當現實跟自我定義相沖突的時候,就會受苦。
比如,牢牢抓住“努力就有回報”這個自我定義,當現實出現挫折的時候,自己就會焦慮憂愁,以至於想象未來的完全失敗而產生的恐懼。
但是,當自己歷經千辛萬苦,終於摘得成功的果實時,正因爲自己牢牢抓住“努力就有回報”這個定義,纔會產生幸福開心等情緒。
也就是說,所有門派都隱瞞了一個事實,摒棄受苦或者度一切苦厄的同時,幸福開心等正面情緒同樣會被丟棄。
這兩者如同硬幣的兩面,要麼兩者都沒有,要麼兩者同時存在。
所以,單方面想摒棄苦厄,僅僅保留喜悅開心,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也許可以通過修行,讓自己多一些喜悅少一些苦厄,但想擺脫?
袁長文不屑笑笑,除非兩者都擺脫。
而那些所謂的門派代言人,比如佛陀、耶穌,更是微妙的誤導大師,防止人們進入非二元覺知。
我們假設,佛陀、耶穌的確是如同門派宣揚的那樣,已經超脫二元覺知。或者是其他一些描述,反正已經站在最頂端。
那麼,這將帶來兩個問題。
第一,他們變成了權威,變成了一個立在遠端的指向標。當我跟隨各種典籍走向這個指向標時,才發現這根本不是指向標,而是一堵發光的牆。
堵住了前進的道路,而他們又是權威。我最多跟權威貼得很近,但終究還是沒有到達他們所處的位置。只有砸牆,也就是“見佛殺佛”。可是,一生的權威,這種影響力想要斬殺,太難。
第二,他們展現在外的,依舊是一個個體,依舊是一個角色。這很容易讓人忽略掉他們非二元覺知的那一部分,而僅僅把他們當作一個人。
袁長文現在就有這樣的困惑,明明知曉自己僅僅是一個角色,但面臨現實發生的一切,依舊逃脫不了恐懼的拉扯。
就算自己將恐懼看作袁長文這個角色的反應,但那又怎樣?
當恐懼降臨的時候,自己知曉,這個袁長文在恐懼而不是我在恐懼。我僅僅是覺察到袁長文在恐懼,那麼恐懼就會慢慢消散。
反正就是個角色,你要恐懼就恐懼咯。
可是,自己跳過了非二元覺知這一項。
不對!
袁長文突然覺得自己有點自以爲是,通過邏輯似乎可以看到最終斬殺的效果。但這也僅僅是理論,僅僅是自己的推測。
自己並不是跳過非二元覺知,而是根本就沒有進入。
這種感覺就像,自己通過邏輯推理,知曉了這座山背後的東西。但僅憑這樣,就宣佈自己已經跨過這座山,來到山之後的地方,除了可笑還是可笑。
老師曾說過:“踏入非二元覺知,纔是修行的終點。”
袁長文一直想弄懂究竟什麼是非二元覺知,但老師並未詳細解釋,反覆說着,“等你到了就知道。”
“萬一錯過了呢?”
老師笑而不語,似乎這個問題根本不值得回答。
到現在,袁長文也只是通過文字瞭解。可是,瞭解沒有用啊,並不會因爲了解而發生一些事情。
自己依舊牢牢抓住某些自我定義,就算知曉袁長文只是個角色,知道這些自我定義僅僅是角色的屬性……又怎樣?
終究是要剝奪自我定義,終究是要徹底斬殺那些執着。
“沒有這個,你會怎樣?”
我不會怎樣,但袁長文會難受痛苦。
這就是所謂的自殺麼?所謂的自找苦吃麼?
袁長文微微嘆息搖頭,修行之路,並非不進則退。若是不想進,沒人攔着你,若是想要歇息,同樣可以。
但唯一擔心的,就是這一歇息,還能站起來繼續前進嗎?
袁長文知道一種修行法門,就是踏出第一步之後,想回頭是不可能的。也就是說,只要踏出那修行法門中所講的第一步,剩下的根本不需要操心,精神力會自動增長到達非二元覺知。
甚至,那法門裡講,這種速度的快慢取決於自己的阻礙。如果不阻礙,整個過程就會很順利。
袁長文當時看着這個法門,根本不相信。所有人都在千辛萬苦的感悟人生,都想要提升精神力。很多老修行甚至爲了修爲,進行長達數年的閉關,乃至閉死關。
如果真有這種好事,爲何還要阻礙?
但是,如果這種提升的代價,就是所有的自我定義呢?
人們總會牢牢抓住某些自我定義,因爲這是讓自己存在唯一途徑。
“我要努力賺錢”,這就讓我成爲了社會的一份子,跟大家在一起,共同努力加油鼓勁,存在感會一直伴隨左右。雖然中間會有些許痛苦難受,但相比於斬殺這個自我定義的恐懼,還是要溫柔許多。
“我是一個修行之人”,同樣將自己侷限在修行這個圈子裡,大家都是修行之人,可以聊聊天,講講修行中的樂趣以及囧事。
統統都是藉助別人的眼光,來確定自身的存在。
那道修行法門,就是以斬殺自我定義而提升精神力的。但是,誰想要提升精神力?
很明顯,是袁長文這個角色。而法門裡,提升的代價就是袁長文這個角色消失,這就是阻礙的原因。
還有一個重要點,就是踏出第一步。
整篇法門裡根本沒有講什麼是第一步,而且這道法門似乎一直被當成笑話在處理。
自己曾經詢問過老師,可惜依舊沒有答案,只是從老師的神色中知曉,這道法門根本不是笑話。
既然不是笑話,老師又爲何不讓自己修煉這道法門呢?
而所謂的斬殺自我定義,跟老師講的內容,也都差不多。
袁長文不明白,也不想去弄明白。這對於修爲的提升,毫無意義。自己現在需要做的,就是慢慢找到那些牢牢抓住的自我定義,然後斬斷那執着。
想想曾經的日子,似乎有一些目標不能失敗。而當真正失敗之後,就會有種迷茫、難受的感覺。
彷彿,有一個空洞在內心深處。
難道說,所謂的修行,就是不斷擴大這個空洞?
自己之所以抓住某些自我定義,就是爲了掩蓋這個空洞。
本能!
哈,袁長文似乎找到自己作爲角色的行爲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