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秦府, 只剩喘氣的力氣了,剛把外衣脫掉,秦楓一頭紮了進來, 臉上很不好看, 難道是給柳氏和瑤兒挑撥了?反正問心無愧。
“你以後別給瑤兒送雞湯了, 什麼也不要送。”秦楓怪怪的, 自始至終都不曾正眼看蕭可。
“好啊!我正愁沒有功夫。”蕭可再不理他, 坐在妝奩前,一一拔着釵環。
秦楓大概是惱了,摔了簾子而去。
正巧眉兒端了茶進來, 差點兒到在秦楓身上,見他怒氣衝衝走了, 更不樂意, “什麼意思啊!爲個小妾跟你甩臉子, 那小妾和小妾的娘,還有大夫在屋子裡說了一上午的話, 鬼鬼祟祟的,一定是聽信了她們的鬼話,耳朵軟還要怨別人。”
蕭可付之一笑,他愛聽誰便聽誰,不關自己的事兒, “英華呢?還沒有回來?”
對她的大度, 眉兒實在不解, “沒有啊!不逛到坊門關閉是不會回來的。”
眉兒在這廂說話, 柳氏一直在後窗偷聽, 等屋子裡安靜下來,又跑去說給女兒。瑤兒雖認爲母親不對, 但到底是爲了她好,總不能胳膊肘往外拐,何況對秦楓的情意不輸給任何人,夫人雖然有恩,但說到底是妒忌,唯盼着公子與她一心一意,到此爲止便好。
“阿孃,我們不要鬧了好不好?公子已經不相信夫人了。”
“不相信管什麼用,最好能把她攆出去。”柳氏認爲女兒太善良,何況她有自己的打算,“你也不想想,夫人的孩子又不是公子的,憑什麼事事聽她的,現在你有了他的親骨肉,就該強硬起來,誰還能拿你怎麼樣不成。”
瑤兒還想分辨,卻見秦楓掀簾子進來,柳氏也識趣的退下了。
“看你氣色好多了,以後要多吃些東西。”秦楓一向心直口快,遇事愁眉不展。
瑤兒察言觀色道:“您別生夫人的氣了,我不是好好的。”
“不會的,我生她的氣有什麼用,她從來不把我放在心上。”秦楓嘆了一聲,脫了靴子上榻,剛抱來一牀毯子,又摸到一隻盒子,長方形的錦盒,光燦燦的,很是華貴,“這是什麼?”
瑤兒佯裝要奪,又被秦楓打開了,支支吾吾道:“別打開,是夫人……。”
“夫人的?”秦楓不明白。
“是從前做奴婢給夫人收拾屋子發現的,以爲夫人不要了,就想着拿來掛在牆上,結果……。”瑤兒閉口,再不出聲。
她這般樣子,更加懷疑,慢慢展開畫卷一瞧,這不是那晚的鏡殿嗎?他是有多無恥?居然畫下來還送給她,難道他們還是曖昧不清?
“我不會說出去的,何況夫人從前的事兒我根本不知道。”瑤兒很是內疚。
秦楓氣壞了,她留着畫兒想做什麼?穿了靴子來到蕭可居住暖閣,狠狠把畫兒丟還給她,“你的東西不要亂擺好不好?瑤兒都看到了,成什麼樣子!”
蕭可千想萬想,就是沒有想到畫兒會丟,定是瑤兒偷的,她不是經常來西廂偷東西,何況放畫的衣箱還加着兩把鎖子。淡淡一笑,重新把畫卷了起來,已經發生過的事情,不能當作沒發生。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秦楓拿她沒辦法,摔門而去。
本來是五鼓必須趕到武德殿,結果一夜沒睡好,醒來天光大亮,正要怪眉兒不叫醒她,結果眉兒也不見了。出來屋子一瞧,英華爬在石桌上,嚷着肚子疼,謝氏正在給他揉,說是眉兒去買藥了。
“怎麼會肚子疼?又喝了冷水?”蕭可心疼極了,忙把兒子摟在懷裡,又埋怨謝氏不早點兒叫她。
“叫你有什麼用,你是大夫?”謝氏也急,未免口不擇言,她比蕭可還要着急,“你到底吃了什麼呀?我的小祖宗,早上吃的鴨花湯餅還是我親手喂的。”
“我就吃了石桌上的白糖糕。”英華大概是很疼了,嗚嗚直哭。
白糖糕,蕭可把眼睛一轉,果然石桌上有隻空盤子,英華平日最愛吃瑤兒做的白糖糕,是她故意的?正要去問,柳氏慌慌張張而來。
“我說小公子,你怎麼亂吃東西,那盤子白糖糕放了一夜,不能吃。”
柳氏話音剛落,英華又叫疼,拉着謝氏去茅廁了。
蕭可的火氣直衝頭頂,她們明明知道英華愛吃白糖糕,故意放在這裡引誘他,說不定裡頭還放了藥。幾步就走到柳氏面前,結結實實給了她一巴掌,“你是什麼東西?竟有膽子害我的兒子,他是你能害的嗎?”纔要加上一掌,卻給秦楓擋住了。
“你一大早兒在這裡鬧什麼?”秦楓一度失望,她從前是那麼溫和。
蕭可點了點頭,明白了,人家纔是一家人,恰好英華從茅廁出來,抱了他就走,又吩咐謝氏去太醫署叫蔣太醫。
再次回到紫雲閣,種種擺設一如從前,蔣孝璋已經來看過了,說是吃了少許的瀉藥,沒什麼大礙,服用幾貼藥就好了。打發英華吃了藥,已是戌時一刻,眉兒也尋了來,正在廊下收拾炭火,因那日走得急,什麼都沒帶,所有東西一樣不少,仍靜靜待原處。
“還是這裡舒服,不像那裡,連榻都是硬邦邦的,別說是人了。”眉兒搬來炭火,又沏了茶,很是憤恨,“她們今日能害英華,明日就能害你,還是早早離了那裡的好。”
“你不要鄧鄧了?”蕭可半開着玩笑,英華無礙,她也能放心。
“他敢不跟着我。”眉兒似是拿準了鄧鄧,一付愛理不理的樣子。
話音剛落,屋門便給推開了,王伏勝露出一個頭,他身後是誰,自然不用問。眉兒比半夜撿了寶貝還歡喜,顛顛又去沏茶了。
李治白袍鈿帶,臉上掛着微笑,去裡頭看了英華,又來找蕭可說話,“吵架了?朕早說過,他配不上你,偏偏不信,你以爲天下男人都像朕,憑你隨便欺負。”
蕭可自嘲道:“原來是我一直在欺負陛下,怪不得陛下最近老生病。”
她這麼一稱呼,李治有點兒不適應,平常不是‘你’就是‘我’,何時稱過‘陛下’兩字。 “朕的病已經好了,換了個方子,挺有效。
蕭可笑而不語,風眩之症說白了就是心腦血管、高血壓之類的疾病,現在看起來好端端,一旦犯病就是頭疼難忍,目不能視,輕則中風,重則癱瘓,不可小視。別看現在是皇后代理朝政,只要他身體稍好,總會軍國大事一把抓,權力這東西只要染上就不會放手,何況他剛從長孫無忌的手裡奪回大權,正在品嚐着殺伐決斷的滋味。
“聽媚娘說,你打算跟着天峰去嶺南辦婚事,千里迢迢的,且那裡瘴癧從生。不如,朕下令……。”
“不用了。”蕭可一口回絕。
燭光融融,窗影斑駁,她的身影清麗而消瘦,這一幕竟似曾相識,“姐姐你還記得嗎?當初你住在表哥家裡,也是這樣的燭光,也是這樣的窗影,我們一起在草叢裡抓促織。”
“有嗎?”蕭可反問,往事已不能回首。
“朕已經下令,以郡王之供奉優待千里跟曦彥。”她必然對此感興趣。
“多謝。”蕭可冷冰冰回了兩個字。
“朕也有難處。”李治已經在苦口婆心了。
“你怎麼不說報復。”話一完,長身而起,掀了水晶簾回寢室歇息去了。
李治搖頭,是拿她沒辦法。
昱日,蕭可換了正式的釵細禮衣來見皇后,不想在萬春門外遇見秦楓,躲他已經來不及了,正想着往幽篁深處裡鑽,卻被他一把抱住。
“我都知道了,鄧鄧說她們居然往英華的白糖糕裡放瀉藥,我狠狠罵過她們了,我也知道你在紫雲閣,又不敢過來,能原諒我嗎?”
“那你相不相信我?”蕭可轉過身子問他。
“當然相信,你不可能害瑤兒的,那也是我的孩子,都是我一時莽撞,現在想明白了。”秦楓跟個可憐小貓兒似的,一直道歉。
蕭可這才轉怒爲喜,拽着他朝立政殿而去,突然又想起什麼!“你傍晚來紫雲閣一趟,叫鄧鄧帶馬車來。”
“爲何?”秦楓不解。
“我的東西當然要收拾到我們家去。”蕭可考慮周到,紫雲閣裡有許多好東西,秦楓家不是沒錢嗎?
秦楓這才醒悟,直誇妻子聰明。
兩人剛踏進立政殿,皇后拖着一襲大紅色長裙而來,好好把她們看了一眼,尋問道:“不吵架了?都多大的人了,害得本宮爲你們擔憂。”轉而又向蕭可說教,“再讓你納妾,自討苦吃,自作聰明,那小妾的娘呢?讓你多管閒事,本宮這就把她杖斃。”
“別呀!穎姐,我已經說過她們了。”秦楓嚇壞了,好歹是個人,活活打死太可憐了。
“還不去宣旨,愣着。”他們這麼一鬧,盡誤事兒,皇后要管自己家的小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