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問道：“這位大哥剛纔說到，咱們小胡國衣食無憂，不用勞作，這是怎麼回事？”
大哥笑道：“不愁穿，你已經看到了。這天蠶血絲編織成衣物，哪怕是天氣寒冷，你也可以裹上手指厚的千層布匹，我們這兒就不缺衣服。而吃的就更不缺了，你們來的路上有沒有看到我們的聖泉？”
“聖泉？不會是水池裡的那攤怪肉吧？”
“得罪得罪！”男人和女人一起朝着神龕跪倒在地上，口裡不斷喊着“嗨啦、嗨啦”的聲音，不斷地祈禱着“海拉恕罪！海拉恕罪！”
一番誠心祈禱後，二人才站了起來。“客人不要亂講，那可不是什麼怪肉，那是海拉之神給我們小胡國賜下的祝福。”
此時我便噤若寒蟬，說道：“失禮了！請問這海拉之神是怎麼回事？”
漢子陷入到追憶之中：“那應該是我爺爺的爺爺流傳下來的傳說。說是早年間，我們小胡國也是餓殍遍野，人們餓了時，甚至都要吃樹皮、啃樹根。大旱年間，甚至也發生過易子相食的場面。直到有一天，有一個人在聖泉之中發現了海拉神的賜予，便連帶聖泉一起帶回了家中。很快，整個村子都吃得很飽。最開始也有人鬧肚子，後面只要通過烤熟或煮熟，就不會有一點兒問題了。”
小九九好奇地問道：“一塊肉就夠全村吃？！”
“兩位客人不知爲什麼是神的賜予，是因爲這肉可以一直自行生長，只要你每次留下那麼一小塊，只要聖泉沒有乾涸，它就可以無限地生長，永不停歇。
很快，聖肉便從這個村子傳到了整個天下。後來又有人嘗試着，把這聖肉餵給了我們這裡遍地都是的天蠶。以前的天蠶只是吐一般的蠶絲，火燎一下便能燒斷，可這天蠶吃了聖肉後，混合着以前的桑葉吃下去，產出的蠶絲殷紅的晶瑩剔透、堅韌異常。直到今天，我們都沒有找到把一根手指粗細的天蠶血絲扯斷的方法。
最開始，大家把它當成負擔，尤其是在天蠶寶寶吃了聖肉後，開始更大量地繁殖，基本上漫山遍野都是，產生了堆積如山的天蠶血絲後，就開始有人想着把它利用起來。既然不能破壞，不如好好發揮它的作用。
後來有一個叫黃婆的人，傳給了我們的一種快速編織絲綢布匹的方法，我們就把天下的蠶絲都編織了起來。編成有眼的布可以做窗戶，編成緻密的布匹可以做帳篷，甚至因爲它的堅韌異常、水火不侵，只要架起房樑、支好木架，都可以直接做成房子，既輕盈又結實，不怕野獸蟲蛇，還能密實擋風。越來越多的人都更喜歡這種紅色的半透明絲綢，只是少數男女喜歡白色，纔想盡各種辦法把它染白了穿在身上。
再後來，天蠶血絲實在是太多了，便有人把它結成了網去捕魚，偶爾改善一下口味和伙食，還有人結成了捕獸的大網，偶爾吃一些山珍野獸。
後面多到什麼程度？我們都懶得去摘果實，直接把這永遠也用不完的布匹結在樹林下，形成一個坡度，每到秋天便可以去收上一茬。整個一片樹林的成熟果實，落在這光滑如冰的絲綢上，都會集中在中央，小孩子們就只要去撿果實帶回家享用便好。”
我問道：“你們如此衣食無憂，豈不是能生下無數後代。”
夫妻二人相視一眼，說道：“你又哪能一直只是索取，我們每隔百年也要供奉一次海拉之神的。可能很快就要臨近了，希望我們一家有幸被選中吧。”
那漢子又繼續說道：“再後來，又有一個聰明的人，據說他是我們小胡國最懶的人。他每天都要去看自己的戀人——一個織戶家的女孩，又懶得翻山越嶺，便在自己村裡最高的一棵樹上繫上了一匹天蠶絲，另一頭拴在他戀人家的小樹上，藉着它光滑異常的特點，每一次都是從他家直接滑行過去，轉瞬便至。
這傢伙後來又嫌回家麻煩，在女孩家裡的一棵高樹上，也繫上了一匹天蠶絲，另一端系在自己家的一棵矮樹上頭，從此以後，他便如蕩秋天般滑行來去。
後面爲了紀念這個最懶的男孩的發明，我們把他總是用來和織戶相見的布匹叫做‘紅鵲橋’。現在我們這兒每個村縣都吊滿了紅鵲橋。
很快，整個小胡國都用這種方式來進行走動。慢慢又加上了運輸，我們白氏一族在城裡都有產業，都是靠這紅鵲橋運輸的。甚至有的時候想讓孃家幫着看孩子，就直接把孩子掛上去。你不用擔心安全，我們這種專門運孩子的布匹，都把它編成了一個圓筒，把孩子丟進去，對方接到之處滑起一個弧形，最終緩衝停下來時沒有任何危險。”
聽得我和小九九感到神奇。
“再後來，整個小胡國的國家開始組織全民，把所有的天蠶布匹在各個村鎮之間都通過大樹相連，所以你看我們現在就是在老家度假，若是想去趟郡裡，幾百公里很快就可以到達，每個大樹上都有人值守。”
漢子指着遠方的一棵高樹，“你看到了沒？這棵大樹應該有一百多丈。旁邊每個要上去的人，通過吊着的布匹和另一端拴着的石頭，就可以直接拉上去。下來時，可以順着樹滑下來，也可以通過在樹上放着的大石頭，再把自己垂下來。
自從有了紅鵲橋，大家生活在小胡國都感覺更安逸，也更幸福了。因爲所有的人都不愁吃穿，誰需要什麼東西又能很快地運過去，各家各戶之間，基本上都沒有什麼爭鬥，所以說，能出生在小胡國，真的是海拉神的賜福。所以你能夠看到，我們這裡信奉的圖騰-海拉女神，下方有一些絲綢布匹。”漢子指向家裡的神龕朝拜之處。
我看到那裡有一個皮膚黝黑的女神像，其中一手持着一片桑葉，身邊纏繞着很多紅絲帶，盤坐在那裡，膝下的蓮花也是紅絲綢製成。
男人驕傲地說道：“我們的紅鵲橋不但堅韌異常，又能輕如鴻毛。如果沒有它，我們小胡國早就毀於天災地劫中了。
小九九好奇地問道：“這又是怎麼回事？”
“這事兒本身也是一次偶緣，只能說是我們小胡國有海拉神保佑。因爲即使把所有的天蠶血絲都編織起來，仍然是無處堆放，後來就有人異想天開，說是把它織在空中，用各個高樹的頂端連接起來，這樣可以用來遮陽和遮風擋雨。經過了百年的積累，幾乎整個天下一半的地方都隨處可以納涼。聽老人說，小胡國以前非常的炎熱，哪有如今這般陰涼。所以我們的國人不但陽光曬不着，甚至雨都淋不着，隨處都可以避雨。
（留影壁-因緣觀鏡畫面，不知多少年前：一個老人，鼓盪身上靈氣，祭出的一塊拳頭大的石頭，瞬間碎成很多小塊，朝着一個光罩飛去，那光罩下儼然一個小世界，石塊一入之後，變成隕石般划着火光墜落在一個個荒無人煙的地方。這老者不是別人，正是那瘋老頭掃灰人。）
那件事情是發生在五十年前，那個時候我還沒出生。聽老人說是，突然一天彷彿末日來臨，巨大的隕石從天而降，數都數不清。其中最大的若是砸到我們這片大地上，怕不是直接毀掉一塊大陸，也起碼會激起山崩海嘯、地火蔓延。那樣的災難，不是人可以對抗的。看看那些隕石越來越大，在大家絕望之時，沒想到這百年積累的天幕發揮了作用。所有隕石砸在天幕上，要麼被急劇地緩衝了下來，要麼折斷了支撐天幕的大樹，砸到地面之時，也已經沒有了那麼大威勢，甚至很多小的隕石帶着火星都直接被彈了開去。
經過這一次危機之後，小胡國的皇帝英明神武，爲了防止災難的再次發生，就命人把天上掉下的隕石打造成了108根玄鐵柱，立於天下各處，支起了更大的厚度的天幕。同時，也相互吊着更宏大的紅鵲橋。”
不知怎的，是嘴裡的肉太香還是什麼原因，小九九看到凡哥哥嘴裡又流出了口水。
講到此處，白氏夫婦二人向着神龕再次跪拜，虔誠地禱告起來。
婦人看小妹不怎麼吃，就勸道：“小妹妹，不要客氣，咱們這兒真不缺吃穿，大口地吃。
我嘴裡塞滿了東西，含混不清地問道：“白大哥，你們怎麼就沒有想着把那桑樹砍掉，這樣天蠶沒得吃了，不就不會吐絲了嗎？”
白大哥急忙又說道：“少俠，真的切勿亂講。桑葉是女神的信物，天蠶和桑樹都是女神賜予我們的祝福，誰敢砍去桑樹，是要遭到天譴的。”
面對對方虔誠的信仰，我和小九九就只能識趣地大口吃菜。
我又問道：“白大哥，請問小胡國怎麼出去？”
“這裡自古以來，只知道有進來的人，不知道有出去的路。”
好吧，一時半會兒出不去了，不如再多瞭解一下。“我要出去看看，小妹，你去不？”
小九九頭搖得跟波浪鼓一樣，“你去吧，我有事情要做。”
不說我也知道，小九九又要研究那攤怪肉了，只是她會小心點，不讓那對善良的夫婦看見。
當重新站在一棵高樹下，再去看這天幕和這數不盡的紅鵲橋時，一種尊敬的情緒油然而生。這需要花多少人力物力，才能夠搭出如今的規模。放眼望去，無邊無際的紅色，此時看來就不再那麼瘮人，彷彿絢爛的火燒雲佈滿天空。
如此過了一旬，每天在這兒吃吃喝喝，或者去周遭看看，我也看到了白氏夫婦口中所說的聖肉是如何生長的。那東西很是奇怪，只是一攤肉，沒有任何意識。只要丟到他們所謂的半渾濁的聖泉中，便會不停地增長，半日之後，一個拳頭大小的肉就能長到腦袋大小，怪不得如此不愁吃穿。
我也體會了他們的紅鵲橋，掛在上面風馳電掣，耳邊“呼呼”的風聲，若不是有些恐高，當真是瀟灑愜意。
見到的每一個人都很和善，因爲也沒有什麼危機，整個小胡國都顯得有些不思進取。所有人都與人爲善，幾乎任何人之間都不會發生爭執，甚至連發脾氣的都很少。他們都是在虔誠地等待這一天。
終於，這一天來了，就是他們所說的獻祭日。只見所有人都捧着聖肉，把它堆在一處。
這個平時無爲而治、什麼都不管的國家，終於開始做了點事情。他們建立了一個巨大驚人的祭壇，當所有的人把這肉堆得如山一般高後，每一塊死肉一般的怪肉竟相互的連接起來，不消一柱香的時間，所有的怪肉不停地蠕動下，竟然變成了一個如山般高的巨人。隱約竟是那女神的模樣，捲曲着頭髮、大大的眼睛，又因爲渾身黑色透紅，血痂一般，看起來恐怖異常。
突然這巨大的女神，伸出無數個觸手，穿透周圍盤坐人的身體，那些被穿透的人，都是悶哼一聲，彷彿痛苦異常，卻沒有做任何掙扎。整個小胡國百萬的人口瞬間減少了三分之一，所有被插中的人死狀悽慘、瘦骨嶙峋，彷彿被吸乾了一切精血。
我看得毛骨悚然，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外族的原因，我和小九九身邊很多人都倒下，我們卻沒有受到觸手的波及。我小聲地問道：“白兄，這是怎麼回事？”
白大哥說道：“每百年一次的獻祭，我們要獻出我們的精血生氣，才能保證女神不停地能夠給予我們聖肉。”
“我們就不能反抗或不給嗎？”
“這是不行的，我們主動獻祭還好，在很早之前，聽說有一次女神降罪，暴起吸食人的生氣，那死的人就不是一半了。暴怒的女神會四處奔走，即使遇到聖泉的聖肉，她也會優先吸取我們活人的生氣。那一次，整個小胡國消失了九成的子民。從此以後，國家纔要求我們組成祭壇，生死由命。”
“那就是說，一會兒還有這麼一下？”
果然，話語間就見那女神的身體又蠕動了起來。
“還來？！”我不由分說抓起白氏夫婦二人就跑，小九九跟在我身後。
這白大哥不停地拍打我、摳我的眼，讓我把他放下。我可管不了這麼多，整個小胡國幾乎沒有修仙之人，我一個能打他們二十個，他這些敲打無關痛癢。看來這個國家的思想已經根深蒂固，大家都是聽天由命、隨遇而安。但是既然有了相識的緣分，我肯定是不能夠眼睜睜地看着白氏夫婦就如此命喪黃泉。
在一陣飛奔之後，那些觸手瘋狂地涌來，我和小九九不停地輾轉騰挪，總算躲開了一次次觸手的襲擊。這白氏夫婦也不老實，被我還是一棍子敲暈。小胡國的軍隊也追了上來，被我帶着他們兜圈子，很快就甩開了好遠。
到了天黑的時候，我把白大哥夫妻二人放回到家裡。想想此處也不能待了，雖然我是出於好意，無奈他們夫妻二人不會領情，只能就此作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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