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一箇中國人,不管是從小受過的教育也好,道德的感染也好,一直認爲法律是至高無上的,坐在被告席上,感受到的始終是種恥辱。
法官的宣誓詞和兩位律師說的話我都沒用心去聽,說白了,這些東西跟我也沒太大關係,扭頭看向了聽審席,坐在那裡的大部分都是青竹的人,林瑞,王迪,阿郎...
我希望從人羣中能找出歐陽菲的身影,可是,我失望了,粉碎性骨折,十天的時間是絕對不可能離開醫院的。
就在我爲此失落的時候,一個俏麗的身影出現在了我的視線裡。
是寧靜。
“你特媽還敢來!給老子弄死她!”我對着青竹那邊的兄弟吼了一句,緊跟着就是我旁邊的特警用槍口對準了我的腦袋。
“被告保持安靜,否則以藐視法庭罪對你進行起訴。”法官敲了敲他面前的錘子,我氣氛的用帶着手銬的雙手用力的砸了一下我面前的桌子。
我恨恨的看着寧靜,要不是她,要不是她堂哥寧遠,歐陽菲怎麼可能會落入蘇賢的手裡,現在的我,弄死她的心都有。
可就在我爲此生氣咆哮的時候,寧靜卻做出了讓我意外的舉動。
她一隻手捂着嘴,眼睛裡全是眼淚,似乎我對她的咆哮引起了一些我根本不知道的東西,眼睛裡竟然滿滿都是委屈。
如果是在以前我看到她這幅樣子,或許還會自我檢討一下,是不是欺負到她了,可現在...
裝可憐?蘇賢死了就來老子這裝可憐了?
我沒再看她,而是把眼睛繼續看向了其它地方。
時間緩緩流過,耳朵邊上滿是律師之間的爭吵,除了反對對方的說法就是反對對方的說法。
“劉峰,請問當時特警都已經來了,蘇賢也已經受到了逮捕,你爲什麼還要殺他?”
是林瑞他們請過來的律師,一個四十多歲,看起來非常睿智的男人,站在我面前,盯着我的雙眼。
“他跟我說歐陽菲一樣會死,而且一邊說一邊對着高空的塔吊比了一個手勢,我知道他是在示意上面的人將歐陽菲扔下來,我不得已,只能對他開槍。”
“很好,法官大人,我沒有問題了。”
臨走前,這律師對着我眨了眨眼睛,意思是我說的非常好。
當然了,厚黑學的書我還是看過一點的。
在敘述事實的時候,將主要責任加持到對方身上,這樣就能讓自己擺脫一部分責任。
不管是法庭之上,平時的爲人處世一樣如此,聰明人總不會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只有傻乎乎的人,纔會很得意的去承認‘就是我做的,我一人做事一人當’。
“法官大人,我的當事人蘇賢先生,當時並非對着高空比什麼手勢,當時在場的人都看得見,當時他只不過是保持一個投降的姿態,雙手高高的舉過頭頂而已,這一點,接下來的證人會向大家證明...”
時間緩緩度過,我也逐漸適應了這裡的壓迫感,才正式開始打量對方的陣容。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坐在律師旁邊,不用說,應該是蘇家的長輩。
在他們後面,是十幾個身穿黑色西裝帶着領帶的人,應該是保鏢,從這保護的強度來看,這頭髮花白的老者,就是蘇家的家主,蘇千秋無疑了。
早就聽說過這個商界大亨,年逾八十卻面若冠玉,鶴髮童顏來形容再恰當不過了,除了花白的頭髮之外,根本看不出這是一個已經八十歲的老人,就算是說只有五十歲,也絕對有人相信。
我在打量他的時候,他也扭頭看向了我。
這時候我才發現,就算是榮華如他,也只不過是凡人一個,眼睛裡充滿着的僅僅是喪孫之痛,而非對我的恨意。
我搖了搖頭,如果沒有蘇賢的存在,或許我會喜歡上這種老人,但現在,我和蘇家已經註定了會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不管是殺孫之仇,還是喪子之痛,蘇千秋和蘇賢的父母都不會放過我。
“現在進入休庭時間,請審判長和陪審員離場。”
休庭了,法官和陪審員商討審判結果。
呵呵,千萬不要是死刑,黑子的離去我幾乎已經能夠確定一件事了——劫法場。
黑子是個大虎逼,我進入監獄這麼大的事,開庭審判這麼重要的時候竟然不在,那就只有這麼一個解釋了。
我不知道有這麼一個兄弟對我來說到底有多重要,但我卻只能祈禱有人能阻止他。
現代劫法場,跟古代有着天壤之別,來劫法場的人幾乎是必死的局。
王迪朝着我笑了笑,這個沒心沒肺的丫頭,這樣的笑容,我已經半年多沒看到了。
“如果死不了,娶我吧。”
這是王迪用嘴脣向我傳遞過來的話,這丫頭跟我在一起總是這麼感性,一雙大眼睛已經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水霧。
和她以往的一幕幕逐漸浮上了腦海,從一開始來我店裡買內yi,到後來不斷耍我,一起打架,一起逃命,甚至到後來都是我在欺負她,這個丫頭,竟然跟在我身邊了那麼久。
我笑了笑,輕輕的點了點頭,我不知道爲什麼要這麼做,或許是這種氛圍壓迫的吧,看到了她陽光一般的笑容,終究沒能狠心拒絕。
王迪露出了一口可愛的小虎牙,大大的笑了起來。
在這麼嚴肅的地方出現了銀鈴一般的笑容,總是會引起所有人的注意,我比了個噓的手勢,這丫頭竟然可愛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大眼睛四處瞟那些盯着她看的人。
時間不長,法官和審判員就從後面走了出來,法官站在座位前面,手裡拿着一張紙,不用說,是審判結果。
“全體起立,現在宣讀犯罪嫌疑人劉峰涉嫌蓄意殺害受害人蘇賢案件的審判結果。”
聽到這句話,包括我在內,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犯罪嫌疑人劉峰,殺害受害人蘇賢一案,爲救歐陽菲,對受害人開槍致死,屬特殊防衛,不予刑事處理;犯罪嫌疑人劉峰,無證持槍,經北京軍區證實,此槍是軍區特殊授予,不予追究處理。宣讀完畢,原告方有權在期限內進行上訴,逾期不予受理。犯罪嫌疑人劉峰,當庭釋放。”
就誒過宣讀結束,我愣在了原地。
當庭釋放?
就在兩名特警打開我的手銬的時候,身後傳來了一片掌聲。
我扭頭一看,帶頭鼓掌的人,赫然是我的大學同學——李陳!
是的,剛纔我看到寧靜之後情緒有些失控,就沒繼續看,沒想到李陳也來到了這裡。
我離開被告席,律師過來跟我握了握手,離開了法庭,剩下的就是我這些朋友。
“劉峰,你答應我的。”
這時候,王迪就像一隻歸巢的小鳥,猛地竄到了我的懷裡,雙手一攬就摟住了我的脖子,點着腳尖死死地掛在了我的身上。
我張開着雙臂不敢抱她,就這麼呆在了原地。
這麻煩...惹的可不小。
“劉峰,我閨女怎麼辦?”
林瑞皺着眉頭看着和我抱在一起的王迪,情緒顯然有些不對頭。
“這事咱們以後再談...”
我伸手推開了掛在我身上的迪迪,擡腿走向了李陳,她正站在不遠處看着我們這的一幕。
“謝謝你。”
“謝我?你大可不必,我什麼都沒做,這一切早就有人給你解決好了。”
“不是你?那北京軍區怎麼會...”
“早晚你會知道的,別問了...恭喜你了,無罪釋放。”
李陳伸出手,笑嘻嘻的看着我。
“謝謝。”
“別高興太早,我們蘇家不會放過你的。”就在我們聚在一起肆意聊着什麼的時候,旁邊一聲帶着哭聲的尖銳嗓音,傳到了我的耳朵裡。
是一個五十多歲的婦人,身後跟着蘇家那羣人,不用說,一定是蘇賢的母親。
“慈母多敗兒,或許來找我報仇之前,先考慮考慮是誰把他培養成這樣的吧。”
“你...牙尖嘴利,我們蘇家一定會找你報仇的,一定會!”
說完,這婦人就在他人的攙扶下離開了法庭,而蘇千秋,則是手裡拄着一根柺杖,輕輕的往前邁着步子,從我旁邊過去的時候,也只是淡淡的看了我一眼,“你背後站着了不起的人,我們蘇家惹不起,但是希望你明白,只要我們蘇家存在一天,就不會忘記這件事情。”
同樣的話從不同的人嘴裡說出來效果完全不同,對於蘇千秋對我的威脅我卻沒有之前那麼強烈的排斥,“我等着蘇家的報復。”
蘇千秋點了點頭,不難從他眼睛裡看到對我的一絲欣賞,但這種欣賞也純粹是流於表面,深處蘊含着的強烈仇恨,卻是怎麼都掩蓋不下去的。
我看着這個走路都有些吃力了的老者,心裡有些發酸。
蘇賢,一代天驕,何必呢?到現在落了個身死的下場,難道就是他想看到的?
我壓下了心頭那股不知名的滋味,扭頭看向了我身邊的人,青竹的人、張克、阿牛、李陳、馮童...當然,還有一個我不想看到的人,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