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夢。”卡拉喃喃道,“夢見我的父母,還有好多其他親人,都在火焰中慘叫,直到被活活燒死……”
海倫輕輕握住卡拉的小手,柔聲說道:“我聽人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肯定是想着他們,又擔心他們,所以纔會做這樣的夢……”
“不,不是這樣。”卡拉沉默了一下說道:“聽舅舅說,我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死前把我託付給了他。可現在想來,他們肯定是因爲有德魯伊的血脈而被武夏王……燒死了。”
納爾卡不知該說什麼,海倫也一時無言,撫着卡拉的腦袋久久沒有做聲。
卡拉抽泣了一陣子,突然掙出身來,衝進了樹林深處,頓時一片樹摧木折的動靜,真難以想象她那麼弱小的身軀居然也有如此怪力。
海倫嘆口氣跟了過去,許久,才抱着沉睡的卡拉回來,放進帳篷安置好,又來到納爾卡身邊,又輕輕嘆了口氣。
一早卡拉就有些嗜睡,海倫倒是聽說過血脈甦醒的異狀,卻沒想到她早上醒來心情很不好;到了下午,更是做了那麼可怕的夢,而且,多半是當年慘烈情景在其夢中的再現。
“這武夏怎麼這麼暴虐?”納爾卡不禁問道。
“因爲他的皇后無法生育,他懇求巫師的幫助,運用古老的巫術讓皇后懷孕,生下了阿夏,然而代價就是皇后的死亡。陷入悲痛中的武夏認爲是巫師使用邪惡的法術殺害了他的愛人,就在其領地上開展了黑暗清洗。”海倫輕聲說道。
兩人靜默許久,海倫又輕聲道:“德斯勒島孤懸大陸之外,對魔法巫術分得不很分明。這風潮延續下去,演變成敵視所有巫術和魔法的黑暗清洗也不足爲奇。”
納爾卡憶起,在天瀾帝國,光明聖教似乎也有過同時敵視魔法和巫術的時代,雖然早已過去,但影響至今猶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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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各在天一方,相望落落如晨星。
納爾卡步出帳篷,望着黎明時的星空發呆。
沒過一會,那邊帳篷也有了動靜,是海倫走了出來。
納爾卡不想說話,只是慢慢踱步,海倫則倚着帳篷看着,也是一言不發。
這番沉默似乎有些尷尬,納爾卡本想說點什麼,後來還是住口不言,繼續踱步。
天幕上有星光飄落,落到他身上,似乎還映出了遠方什麼。
納爾卡看過去時,海倫也發現了動靜,突然道:“是莫德雷德。”
來人果然是莫德雷德,輕甲上猶有血痕,不知經歷了怎樣的苦戰,遠遠過來就衝納爾卡含笑打聲招呼:“早上好。”
“早上好。”納爾卡回答道,又問:“你可是受傷了?”
莫德雷德搖搖頭:“沒事。拉斯諾雖然強,可我們也沒讓他好過,只是高文的傷勢有點嚴重……”
果然是德斯勒島上的圓桌騎士們。納爾卡吸了口氣,這才道:“原本遇上……修習同樣傳承的朋友,算是同門吧……我該很高興纔是,可眼下卻有些不方便……”
莫德雷德有些詫異,還沒回應,突然看到小飛從帳篷後轉出來,不由吃了一驚:“雙足飛龍?已經馴化了?!……德魯伊?”
納爾卡點點頭:“我不想跟你動手,所以你還是走吧。”
莫德雷德很是納悶道:“雖說卡梅洛不容許巫術和魔法存在,但到了這裡,卻還不至於那麼猖狂……”
“那未必見得。何況,萬一這德魯伊是從卡梅洛逃出來的呢?”納爾卡慢慢說着,語氣轉冷。
“就算是,又有什麼關係?”莫德雷德沉默一會後突然笑起來,“我還不至於爲了那個糊塗透頂的命令而跟朋友拼命。”
“是麼?”納爾卡有些意外。
“當然。”莫德雷德作出了決定,明顯放鬆下來,找了個地方就坐下,懶懶斜靠樹上,“這好幾天不是奔波就是打架,我真有點累了。”
納爾卡也放鬆下來,笑道:“效忠於人,當然不是奔波就是打架了。”
“難怪你這麼好身手卻當甘心當傭兵。”莫德雷德感慨了一下。又道:“尤其是你的愛人也願當傭兵就更難得了。”
納爾卡皺了一下眉頭:“她是我的……好朋友。”偷眼打量一下海倫,只見她若無其事,轉到另一邊去了。
莫德雷德顯然不信,反覆打量兩人,最後伸了個懶腰:“好吧,反正難得你們志同道合。”
納爾卡只得岔開話題:“好些年前,我得到了一把劍,據說是昔年歐明的佩劍。不過,我已經把它留在某個譭棄的地方了……”說起這些,語調不由有些黯然。
“前賢遺劍彌足珍貴,但也不及一逞心中快意重要。”莫德雷德怔了一下,這麼答道。
兩人又相對沉默起來。
這時一頂帳篷的門打開了,卡拉走出,邊揉着眼睛看過來,一下子愣住了。
莫德雷德已經一躍而起喊道:“卡拉!”聲音中有些疑惑,更多的則是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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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夏既然敵視德魯伊,你還是不要帶卡拉回去的好。”納爾卡勸道。
莫德雷德有些猶豫,看看卡拉又道:“可我總是要回卡梅洛的,又不能讓她一個人流落在外……放心吧,阿夏跟我比……還親,我會勸他改變那個荒唐的命令的。”
納爾卡實在不知該說什麼,但看着卡拉依戀着他的模樣,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原來莫德雷德與卡拉自幼青梅竹馬,只是沒想到他這次出門執行任務時卡拉卻突然覺醒了血脈力量,以致被其他圓桌騎士追殺。
海倫想了想說:“其實,也可以重新將她的血脈力量封印,這樣的話就算回到卡梅洛了也不用擔心什麼。”
莫德雷德琢磨了一下說道:“還是不必了。找人封印耗時太久,我們沒有那麼多時間,而且,那麼多人已經知曉她的血脈,也掩蓋不了什麼了。再說,我早就看不下去那什麼清洗令了,這次回去索性提請阿夏廢除了就是。”
阿夏那樣的王者肯聽取嗎?納爾卡想問,又把話嚥了回去。
“當神恩激勵我
去攀登天梯,
可憐的重負
卻壓得我深深入地。
忍受吧,一切由真神安排,
不過請按照這樣的方式定奪:
罪過的確是痛苦
而痛苦並不是罪過。”
莫德雷德輕聲吟着,和卡拉並肩離去,小飛也緊緊跟着。
不知爲何納爾卡心中沉甸甸的,擡頭看到海倫若有所思的眼眸,輕輕嘆了口氣說道:“我也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