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大的幻雪神殿,空曠得只剩下了漫天飛舞的雪花,和一顆顆冰涼的心。
所有的人都死了,所有的人死狀都很難看,脖子上有一道極細極長的傷痕,血從雪白的頸部涌出,很快凝結了。所有屍體的心臟都是空缺的,是死後才被挖去的。
而用鈍劍殺人,能夠製造如此細長的傷痕,兇手可謂手段高超。挖心,不是同類所爲。一般,人只會挖動物的心。而要是人的心沒了,也多半是動物挖走。但這兇手能用劍,就一定不是動物,而是比動物更殘忍,比人類更兇狠的,魔。
七殺很快找到了白凌霜的屍體,應該他關心水靈兒,也就關心千年冰魄。自然,也就應該先找到白凌霜。白凌霜死前的姿勢是,拈花指。七殺搜遍他全身,也沒有找到一根毛,更別說什麼千年冰魄了。
而一個月的限期,已經過去大半,如果剩下的十幾天,不能夠讓水靈兒得到千年冰魄的庇佑,那她只有一種可能,灰飛煙滅。
唯一的線索都斷了,唯一的希望也隨之破滅,念及此處,七殺不禁黯然神傷,漠然不語。一旁卻傳來了笑聲,極具諷刺,七殺擡頭看去。
只見一個灰衣公子,手中握着一顆藍色魔法球,他衝七殺笑了笑,“世間萬物,不過幻影,公子何必悲喜。”
七殺苦笑道:“你這人好生奇怪,這裡死了這麼多人,你倒來說些風涼話,裝清高是吧?”
灰衣男子揮了揮手中的魔法球,整個幻雪神殿如同一縷清煙,全部被藍色魔法球吸了進去。真正的幻雪神殿毅然出現在大家的面前,很多很多的冰術師,他們盤地而坐,他們純淨的瞳仁裡充滿了對這個國度不變的虔誠。
其中,赫然有着白凌霜、白玉清、白玉秀三人。
“莫非你就是來自高麗的幻術師?”寒雪雲白衣如雪,一手挽弓,一手舞袖,優雅至極。
“在下,煙明。小小障眼法,讓姑娘見笑了。”灰衣男子煙明謙讓道。
七殺歡喜極了,“看來你也應該是我的五大護法之一,那人搶了我的寶貝,你快點去替我搶回來。”說完指了指盤地而坐的白凌霜,白凌霜閉眼默唸,一動不動。
“證據?”
“什麼證據?”
“沒證據我憑什麼相信你?”
“我靠,你以爲這21世紀啊,什麼都得講證據。我告訴你,爺爺我的羊皮卷被一個不認識的人搶走了,現在沒證據了,這個理由夠了吧?”
“不夠。”煙明默默轉過身去。
寒雪雲上前問道:“對了,你知道兇手是誰嗎,爲什麼他們這麼殘忍,要屠城呢?”
七殺拉走寒雪雲,“喂,姐姐,不要誰長得帥你就找誰說話好不好,有什麼不懂的可以問我呀?”
寒雪雲瞥了他一眼,“切切切,你不帥,站一邊去。”
胖胖把七殺拉到一邊,再瞪大眼睛看着寒雪雲,說:“我靠,美女,這種謊話你也得出來?”
煙明看了看他們,覺得簡直就是一羣可愛的孩子,也不計較什麼,解釋道:“如果不出所料,應該是眠花宮的人吧。”
“眠花宮?”
“嗯,眠花宮是魔界教派的一個分支,而且是最新崛起的派別,但是發展速度驚人,其實力也相當驚人。這一切,都是因爲不久前,魔界出現了除魔尊西京以外的另一號人物,也就是現任眠花宮公主。”
“這麼說來,這宮主應該是個女的?但是這跟幻雪神殿有什麼關係呢?”
“眠花宮宮主神秘莫測,至今無人見過。但他們此番荼毒幻雪神殿,好像是爲了要尋找一個人。”
“什麼人?”
“天星。他們每殺一個人,都要問他們認不認識天星。而他們死之前,都說了一句,不認識。”
“天星?”
“我知道,我知道。”胖胖突然跑了出來,“不就是天上的星星嘛,天上那麼多星星,不認識也很正常啊。他們隨便說個‘認識’什麼的,就不會死得那麼慘了,真傻。”
“你才傻呢!”七殺想起了萬寶路老爺爺說起過這個人,是有關神器“滅神鉞”的傳說,於是大喊道,“天星呀,我認識。”
“你認識?”
“認識啊。”
“誰啊”
“一個人啊。”
“嗨,我真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你,老大。誰不知道是個人呀。”胖胖舉起手來,作勢要打下去。
可是,可是他的手,突然凝固在半空中,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一柄鈍劍在幻雪神殿無數擎天石柱支撐的天花板上,刻下了三個字:你認識?隨後飛舞一陣,重重地插在地上,任誰也拔不出來。
“這劍,這劍?”胖胖不知道是激動還是冷凍,竟然無比顫抖。
“這劍怎麼啦?”七殺問。
“這劍,我認識。”胖胖話音剛落,那鈍劍立刻架到了他的脖子上,好在白凌霜暗中祭起一道冰盾,才勉強保住他的小命。
“快說呀,在哪裡見過呀,你不說它會殺了你的。”七殺跳了起來,指了指那把“無人駕駛”的劍。
“這不是我們去的那個‘萬寶路’裡面的‘青冥劍’嗎?”胖胖剛說完,脖子上一陣涼涼的,一塊冰塊突然破碎,掉落在地。
幻雪神殿的外面,一團黑色的物體,閃電般地竄了過來,“哈哈哈哈,小兄弟好眼力,本座初得寶劍,還未祭劍,我看小兄弟的血肉不錯,不知可否貢獻。”
衆人此時再看,纔看清楚此人高大威猛,身穿黑袍,頭戴面具,只露出兩隻眼睛,言行之間,已頗具王者風範。
“閣下是誰,爲何咄咄逼人?”此時盤地多時的白凌霜突然站了起來。
“魔尊使者,夕影。”夕影喚來不遠處的青冥劍,握在手中,笑道,“聽說天星在這一帶出現過,而這一帶正是你們北國的領域,你們說沒有,就是包庇他。而包庇魔尊要找的人,就等於跟魔尊作對,其結果,就只有死路一條。”
“王是不是你殺的?”白玉清雙手積滿了冰雪,風灌滿了他的袖袍,撩起了他的長髮,他必須要爲他死去的父王報仇,北國的王。
“哈哈,你是說那個老不死的,是我殺的又如何?”夕影肆無忌憚。
“那你就得爲你犯下的錯,付出代價。”白玉清忽然無比憤怒地打出一個疾速旋轉的雪球,夕影把青冥劍拋了出去,斬斷了所有的風雪,並急速刺向白玉清。
白玉清很輕易地就接住了青冥劍,他緊握青冥劍,大喊道:“我要殺了你。”然而,他感覺劍身一股接一股的能量不斷輸入身體,他的體能空前地強大並達到不可遏制而爆發的地步,他清秀的臉龐扭曲得不成人形,他挺劍向夕影刺去。
夕影彈指一揮,青冥劍失控,然後大家看到的真相就是,白玉清高舉青冥劍一劍刺穿了自己的胸膛而死。
“哥哥,你怎麼了,哥哥?”白玉秀扶住白玉清,淚水滴在了血液裡。
煙明看穿了幻術,他淡淡道:“你哥哥受了青冥劍的反噬,而無法自拔,所以揮劍自刎。”
“哥哥,我來陪你了哥哥,你不寂寞嗎?”白玉秀見父王和兩位兄長接連死去,頓時萬念俱灰,她撿起地上的青冥劍,揮劍刺向自己的胸膛。
就在此時,夕影再一次揮指,青冥劍刺錯方向,讓白玉秀無法自刎。於此同時,寒雪雲挽飛雲弓射去,卻恰恰將刺歪的青冥劍,無可救藥地刺穿了白玉秀的身體。
“哥哥,你不會寂寞了。”她死了,他們都死了,他們純淨的瞳仁充滿了對這個國度不變的虔誠。而這種虔誠,是他們一生的信仰,他們爲信仰而死,無怨無悔。
“你認得天星嗎?”青冥劍再一次架到了胖胖的脖子上。
“你這算是威脅嗎?”
“不行嗎?”
“行啊,怎麼不行,只是人在受到威脅的時候,腦子容易混亂,一混亂就什麼也想不起來了。所以你要我想起來,最好還是,嘿嘿。”
七殺的眼睛裡開始釋放無形的火焰,他挺劍站了出來,“他騙你的,他哪認識什麼天上的星星,天仙妹妹還差不多。有什麼事衝我來就是,別爲難我的兄弟。”
胖胖簡直感動得一塌糊塗,而寒雪雲也爲七殺的勇氣豎起了大拇指。然而,形勢並不樂觀,夕影直直將青冥劍指向七殺的心臟,七殺連那劍怎麼離自己這麼近都不知道。
“老子就是不認識什麼狗屁天星,有種你就殺了我,哼。”
“你以爲我不敢?”
青冥劍噬魂無數,最喜歡奪人性命與魂魄,此時更是蠢蠢欲動。
“混賬,你好大的膽子。”忽然遠遠傳來一陣女子的聲音,婉轉悅耳。只是這怒叱魔尊使者夕影的人物,恐怕不會想聲音這麼甜美。
幻雪神殿的大門口,兩排冗長的隊伍走來,皆是花容月貌的女子,隊伍延伸到視野的盡頭,望不到邊。一女子緩緩走來,身上穿着的,竟然就是那件“鳴鳳逆火袍”,面部帶着面紗,但隱隱約約還是可以察覺出女子容貌甚佳。想來,此人必定就是傳說中的,眠花宮宮主了。
女子走上前去,對着高大的夕影,就是一個耳光甩去,乾脆有力,“混賬,都是魔界中人,你也敢殺?你可知,荼毒同門,乃是死罪?”
夕影一把捂住自己受傷的臉,驚奇地問,“什麼,這個人,你說他是魔界中人?”不只夕影一人,幾乎在座的所有人,都不敢相信,七殺會是魔界中人。
女子一揮手,七殺便輕飄飄地懸浮在半空中。女子食指沾了沾唾液,在七殺的腳底板上畫了畫。良久,並沒有任何反應。
“奇怪了,竟然不在腳底板?”女子順着七殺的腳底板,一路向大腿處摸了上去,“對了,應該是在這裡了。”女子又在七殺的膝部畫了幾畫,七殺的膝蓋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奇怪的血色圖案。
“喂,壞女人,你幹嘛吻老子的臭腳啊,還摸來摸去的,癢死了,不如來點直接的。”七殺忽然想起臨走前風澤交待的話。過度地殺戮,已經開啓了七殺星轉世的“天魔印記”,但是隻要積善成德,就可養浩然正氣,使得魔氣無侵。但是自己近來又沒做什麼壞事,爲什麼“天魔印記”還是不知不覺地爬到了膝蓋上。
女子指了指七殺膝蓋上的圖案道:“看到了沒有,天魔印記,七殺星轉世的天魔印記。我們還可以利用他,找到破軍和貪狼。”
說到破軍和貪狼,七殺更是傷心不已,也不知道烈無炎和楚成現在怎麼樣了,要是三人聯手,那該多好。可是,一切都不如人所願。
“既然是自己人,那就放過他,殺這頭肥豬吧?”夕影垂涎三尺地看着胖胖。
“你們敢動我,我就叫他殺了你們,哼。”胖胖橫着眼睛,轉過頭去,裝出一副天王老子都不怕的勢態,其實全身都汗透了。
“他,誰?”
“天星啊。”
“哼,那我就送你上西天去找他吧。”
青冥劍起,寰宇劍還未拔出,突然門外傳來聲音,“喂,你們在找什麼東西嗎?”
七殺轉頭一看,正是之前搶走自己羊皮卷的那個神秘男子,於是搶聲喊道:“就是找你,別跑。”
那女子和夕影同時詫異道:“是天星,大家小心,追。”
這男子原來就是傳說中的天星,他跟上次說了同樣一句話:“你想要啊,來追我啊。”然後就轉身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