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栓是不想做聲的,可現在不做聲不行了。
因爲孫瞎子的那個東西就像一挺機關槍,褲子一拉馬上就要掃射。
而且他已經開始掃射了,一股騷臭的尿水噴薄而出,直奔張大栓的嘴巴襲擊而來。
立刻,衝了張大栓一脖子一臉,都是騷呼呼的。
孫瞎子的尿水分明經過了處理,不但拉黃線,而且還崩出一個響屁。
張大栓的怒火蹭地竄上了頭頂,嚇得媽呀一聲怪叫,嘰裡咕嚕滾出去老遠。
大白梨也趕緊扯起衣服,嘰裡咕嚕滾出去老遠。
“草你娘類孫瞎子!你往哪兒鳥啊?看鳥了姑奶奶一頭一臉!”大白梨嚎叫起來。
張大栓也怒不可解:“孫瞎子,你真缺德,怎麼瞄準人家嘴巴尿?是人嗎你?”
孫瘸子尿得正爽,忽然前面一男一女嚎叫起來,他首先打了個冷戰,半泡尿也生生憋了回去。
孫瞎子一時間嚇得竟然忘記將那隻老鳥送回鳥巢去,扯着褲子驚叫一聲:“咋?有人?”
“廢話!可不有人嗎?你往哪兒尿。”
孫瞎子問:“你倆是誰?喔,大栓兄弟啊,這位一定是白麗妹子了?”
孫瞎子聽出來了,男人是張大栓,女人是大白梨。
而且他還聽到了悉悉索索穿衣服的聲音。
孫瞎子立刻明白了,這一對狗男女沒幹啥好事,原來是在桃林裡苟且。
從前,村子裡來過一個老腔劇團,唱過一段戲,叫《桃園借水》。
說的是唐朝名士崔護上京趕考,路過一個桃源,遇到了美麗的山村姑娘,桃小妹。
他垂涎桃小妹的美色,於是就借水爲名,跟人家靠近,意圖勾搭。一口氣喝了三碗水,只喝的肚子渾圓,也捨不得離開。
最後,桃小妹終於被崔護的誠心打動,兩個人歷盡磨難,終成眷屬,傳爲千古佳話。
今天,張大栓在桃源跟當初的崔護一樣,也跟大白梨勾搭,他也借水。
不過人家崔護當初借的是井水,而今天張大栓借的卻是孫瞎子的尿水。
孫瘸子知道自己闖了禍,趕緊賠禮道歉,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倆在這兒做遊戲,我不是誠心的。”
孫瞎子一邊說,趕緊一邊提起了褲子,繫上了腰帶,老臉也紅了。
張大栓怒道:“你小心點,天黑了不回家吃飯,跑桃園幹啥?”
孫瞎子說:“我尿急,站路邊又怕別人看見,說我老不正經,只好跑地裡來了,一泡尿也是肥料,爛在地裡頭總比爛在路邊強。”
大白梨在旁邊說:“不稀罕你給俺的地上肥料,你那泡狗尿少一泡多一泡,不差啥勁。”
孫瞎子問:“白麗妹子,這是你家的地?”
大白梨說:“是。”
“既然是你家的地,那大栓兄弟在這兒幹啥?天都要黑了,你倆還不回家吃飯?”
白麗的臉紅的好像石榴樹,說:“大栓幫俺鋤地哩。”
“喔,現在天晚了,那咱麼相跟着回家吃飯吧,反正我一個人回家悶得慌。”
大白梨紅着臉抗起了鋤頭,說:“那行,我頭前走,你倆在後面相跟着。”
大白梨就怕孫瞎子窺探到她跟張大栓之間的秘密。
萬一在村子裡傳開,那就糟了,張大毛回來還不跟張大栓拼命?
大白梨找個理由,自己先竄了。一步也不敢停留。
張大栓的心裡也不得勁,心說,幸虧孫瞎子眼瞎,他的眼睛要是好使,今天的事兒不露餡了?
爲了討好孫瞎子,他只好說:“瞎子哥,咱回吧,你看得見路不?我拉着你。”
孫瞎子說:“這路我比你熟,沒眼睛照樣摸回家門,倒是你大栓兄弟,要把眼睛擦亮才行。”
張大栓心裡一緊,趕緊問:“我咋了?”
孫瞎子說:“你咋了你不知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
張大栓不以爲然笑道:“我沒偷誰的,也沒搶誰的,恁咋這樣說我?瞎子哥,你有話說,有屁放!”
孫瞎子說:“你還跟我裝?不偷人米,不偷人面,不偷人錢,偷人家的女人也是賊,而且是大賊。大栓兄弟,做人要本分,你這是在玩火知道不知道?”
張大栓一聽就知道,孫瞎子精着呢,啥都知道,自己跟大白梨那點事,沒瞞得過孫瞎子的瞎眼。
這也沒啥,是男人誰不偷吃,是女人誰不養漢?
張大毛回來能咋着?老子也不怕他,在他跟白麗成親以前,俺倆就相好了。
張大栓不當回事,但是孫瞎子卻不依不饒,說:“大栓,別以爲我不知道你那點小心眼,你想從白麗這兒撕開一條口子,對付王海亮對不對?
你在村子裡的廠子裡入股,也想對付海亮,還有,你打算禍害帶娣,也是爲了對付海亮。如果帶娣不是掃把星,把你克的一年也沒下炕,女孩早就被你禍害了。
你這是作孽知道不?天作孽猶可爲,自作孽不可活!”
孫瘸子幾句話不要緊,把張大栓的老底給掀了個底朝天,他機靈靈打了個冷戰。
這雙瞎眼睛,真是啥都知道?他咋就窺探了我心裡的秘密?
孫瞎子可是王海亮那一派的人,他佩服王海亮的豪氣,佩服王海亮的膽氣,也佩服王海亮一身的本事。
孫瞎子拿過王海亮的好處,王海亮每天秋忙五月先給殘疾人收莊稼,再給五保戶收莊稼。
村子裡的殘疾人,五保戶,家裡沒勞力的,年底照樣有分紅。
就他張大栓家沒有。
正式因爲有了王海亮,那些孤寡老人都熱他,都誇這孩子有能耐,心地善。
他們簡直把王海亮當成了大救星。
張大栓心裡非常氣惱,孫瞎子站王海亮那邊,他恨不得把孫瞎子掐死。
孫瞎子說:“大栓你別瞪我,我知道你心裡想啥,想把我掐死對不對?
我不是在威脅你,是在救你,不想看着你死。
這輩子你都鬥不過海亮,別管是村裡人還是老天,都在幫着他。王海亮沒人能打敗,你張大栓更不行,只能自取其辱。
大栓,別鬥了,聽哥一句話,好好跟海亮和解,你還能多活幾天,要不然分分鐘老天都會收了你。”
我草他娘!張大栓那個氣啊,想不到孫瞎子會咒他死。
這個老東西,你咋不去死?
張大栓的心裡忽然生起一股怒氣,把孫瞎子弄死的怒氣。
他知道的太多了,幾乎窺探到了自己的所有秘密,留在世上早晚是個禍患。
如果他把這些告訴王海亮,那還有我的活路?
張大栓真想在這兒就把孫瞎子按倒弄死。
可是四處看了看,路上的人多了起來,熙熙攘攘都是下工的村民。
於是他咬咬牙說:“孫瞎子,你眼睛瞎心也瞎,你看我鬥得過海亮不?咱們走着瞧!”
張大栓一甩袖子走了,不再搭理孫瞎子。
孫瞎子將拄杖點在地上敲的蹦蹦響,說:“執迷不悟,執迷不悟啊,自作孽不可活!”
張大栓就那麼走了,回到了家。
走進門,他女人大栓嬸已經做好了飯,是紅薯稀飯,還在鍋沿上貼了幾個炊餅。
那炊餅貼得焦黃枯乾,咬一嘴焦得掉渣渣。
貼餅子是鄉下人渴望的美食,逢年過節,大家都喜歡吃貼餅子。
貼餅子就紅薯稀飯,再弄點芥菜疙瘩老鹹菜,簡直是人間美味,百吃不厭。
可張大栓卻怎麼吃也吃不出味道,他的腦子裡一直在想着孫瘸子的話。
孫瘸子厲害啊,不愧是算卦的,心思縝密,萬事皆通,任何人也逃不過他的心眼。
不知道孫瞎子有沒有算出來,自己今晚會死?
張大栓已經決定要弄死孫瞎子了。
回來一年,爲了對付王海亮,他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天的時間躺在炕上沒下來,被帶娣那丫頭克得只剩半條命。
爲了對付王海亮,他可謂煞費苦心,剛剛又扔進去二十萬。
二十萬,90年,足以讓一個人去殺死另一個人。
張大栓擔心孫瞎子道破自己的計劃,所有的努力就白費了,那二十萬也就打水漂了。
咋辦,咋辦啊?
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扳不倒葫蘆撒不了油,神不知鬼不覺弄死他算了。
張大栓心狠手辣,殺人的事兒他乾的出來。
草草吃了幾口飯,他就披着衣衫出了門。
大栓嬸在後面喊:“當家的,你幹啥去?”
張大栓扔下一句:“男人的事兒,女人家別瞎操心!”
張大栓就那麼走了,出了門,踏着月光來到了孫家莊。
孫家莊距離疙瘩坡不算近,整整六裡地。
大梁山的村子是在兩座大山的中間,從山頂上看,那就是個大山溝,非常狹長。
五個村子就在山溝裡,綿綿延延,一直出去七八里。
疙瘩坡在東頭,孫家莊在最西頭,中間是王家莊,張家莊,還有李家莊。
有的地方住戶密集,有的地方住戶就稀疏一點。
張大栓來到孫家莊,慢慢靠近了孫瞎子的家。
孫瞎子的家裡沒有點燈,他也不用燈。
因爲他是瞎子啊,沒聽說過瞎子點燈——白費蠟嗎?
孫瞎子家沒別人,他也一輩子沒娶媳婦,膝下只有一女,也是從小*來的。
那閨女長得醜,當初非要嫁給王海亮,孫瞎子就說不合適,他倆沒姻緣。
果然,相親的那天,海亮只看了那女人一眼就走了,覺得她像個幹蝦。
現在,孫瞎子的閨女也出嫁了,成爲了孩子的娘。
所以孫瞎子就成了老光棍,一個人過。他閨女只是時不時回來看看,送點米麪,糧食,順便幫他洗洗涮涮。
孫瞎子一個人過的挺滋潤,不少掙錢,掙錢以後也不咋着花,都填補閨女家了。
張大栓想弄死孫瞎子,弄不死嚇嚇他也行,至少他以後就不胡說八道了。
可怎麼把這瞎老頭教訓一頓呢?
張大栓在孫家的屋子外徘徊,左邊轉到右邊,右邊轉到左邊,跟遛狗一樣。
忽然,眼前的一大堆東西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個乾柴堆。
對了,老子他麼燒死他,讓你胡說八道!
於是,張大栓的嘴角裂出一股猙獰的微笑。
他靠近了柴火堆,划着了火柴,點亮了柴堆下的乾草……。
(本書是塔讀文學簽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