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他這麼說已是應了,阿不心中一喜,剛想扭頭對一心吩咐什麼卻被身旁的人一把橫抱起。
“這裡你們看着辦。”
淡淡的落下一句,在所有人的注視中自顧離去。
人羣中這纔有人出聲,只是神情間猶帶着不敢置信,“剛剛那、是漱漣王?她真是王妃?”
他的疑惑是所有村民的疑惑,沒有人出聲,亦沒有人迴應,全場俱靜,不約而同的將視線全部轉移至那手被釘在地上的人,皆是禁了聲,背後爬上寒意,看向平安的目光也紛紛露出恐懼。
一個下屬已經是如此,若當真是換了那人,恐怕此刻又要不知賠上幾條命了吧……
另一頭,
阿不被抱着回了屋,自然還是一心的住處,不過既是鳳無聶來了,自然就成了他的寢居了,被他這樣一鬧,也不怕今晚會有什麼人來打擾,救治需要的物資也已經到達,加上鳳無聶的威名,不怕村裡的人還敢不配合,這場戰,其實已經贏了一半。
思及此,阿不這才微微放了心,一直緊繃的身子一旦放鬆下來,所有的疼痛便約好了似的全涌上來。
“現在知道疼了?剛剛不是還能嬉皮笑臉的?”
果然,阿不臉一沉,盯着那人不說話,就不指望從他嘴裡說出好話。
一言不發的看着他打水洗手,又是給她擦臉又是上藥包紮傷口的,手裡沒個輕重,疼的她直抽抽。
好不容易熬到痛苦結束,趕緊翻下身躺着休息,眼緩緩的開闔着,思緒就有些渺遠。
她的確是累了,以致後面什麼時候捱上的身軀也懶的推開。
他溫暖的手心攏着她的膝蓋,熱意一陣陣的襲來,疼痛也不知不覺減輕,聽着他寬闊胸膛裡傳來的心跳,她心也跟着一跳,不覺全身已鬆懈下來,眼中泛起迷茫,以前一直逃避的問題就繚繞在心尖腦海不散,她這樣,真的只是對他依賴麼?
“你怎麼也跟着來了?”
他身份不比尋常,再說揹負的太多,爲她這樣,實在太過冒險。
鳳無聶面頰貼着她的耳面,聞言,只是輕輕蹭了蹭她脖頸,那動作熟稔自然,似是平常做慣了般,也不急着答話,待嘴尋了她軟耳處,輕輕啃噬了會兒那圓潤的耳珠,見她不習慣的微微一瑟縮,微提了脣,然後纔將話帶着溼熱吞吐在她耳邊。
“你不是也來了?”
那明顯暗沉下來的話似帶着食人心骨的蠱惑與魔魅,又似微微含嗔帶怨,竟活像個被拋下的受氣小媳婦兒。
阿不臉紅到脖根,何時見過他這樣一面,趕緊閉了嘴不敢開腔。
可後面的他卻不甘她就這樣瞞混過關,“到底是誰借你的膽讓你不留一聲就離開,恩?”
他語氣一樣,滿是危險的訊號,見她不答,憤憤的輕咬了她耳珠,引得她一顫,連忙告饒道:“我這不是怕你不答應嘛。”
“所以就先斬後奏?”
阿不警覺的連連搖頭,語調帶着討好,“下次不會了,我保證!”
“還有下次?”
“沒沒沒,絕沒有下次了!”
他冷哼一聲對她的回答不置可否,只是默不作聲的替她蓋上被子,臉色有些難看,微微沉着聲道,“睡罷。”
她心裡微鬆了口氣,閉上眼睛,很快睡意襲來,意識慢慢朦朧過去。
睡夢中,阿不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回到了現代,一家子正圍着桌子吃飯,她向來對飯菜挑剔的很,苦着臉央求着老孃炒蛋炒飯。
“蛋炒飯,阿媽,我想吃炒飯……”
“一心,她這樣可能坐馬車回去?”
看着牀上的女子,鳳無聶墨黑炯利的眸微微眯着,手從她高溫不下的額頭移開,聽着她嘴中囈語,竟想象不到的脆弱。
不是沒看見男子眼中流露的那抹關切,一心垂下眸,心中卻是清明一片,主子對她,確是動了真心了,轉向牀上一向嘻嘻哈哈的女子此時卻病怏怏的躺在牀上,一心眼中閃過不知是何神色,拱手回道:“王妃現在身體虛弱,高燒不退實在不宜移動。”
“她這情況——”
“王爺不必擔心,王妃只是感染風寒,服過幾帖藥就好。不過這幾日還是要注意一點。”
聽他如此說,鳳無聶才微微放了心,只是一雙眼依舊不曾從女子臉上挪開。
平安幾人對視一眼,皆是識趣的退下熬藥。
阿不只是一個勁說着胡話,手也不安分的揮着,額頭的冷巾時常需要他按着不被揮掉。
“蛋炒飯,阿媽,我想吃炒飯……”
她的脣一張一闔着,他只是靜靜看着,他的眸安靜淡然的如一塊玉,又似有其他的情愫,等到她終是因沉沉睡去,終是起了身退出去。
夢中阿不纏着老孃炒飯,最終還是她得了勝,那噴香的氣味,黃燦燦的蛋花,油光閃閃的飯粒,這一切無不是她念想深處的執念。
一口入肚,她滿足的發出一聲喟嘆,“老孃,你口味變了?不過還是好吃。”
“醒了就自己動手。”
嚼着的嘴驀地一頓,嘴裡的食物太過真實,她一下睜了眸,卻不期然撞進他深暗的眸,此時淺挑着眉,甚是傲嬌的睥着她。
一看見他手裡端着的白碗卻是驀地一驚,她竟真是在吃炒飯?!
一驚一嚇之下,她猛地坐起身,卻是喉中一卡咳嗽起來,好半天喘平了氣,愣愣中接過了還透着熱氣的碗。
“這飯、你炒的?”
“有力氣說話,看來你已經好的很了。”
她閉了嘴安靜吃着,足足吃了兩碗,這味道自然不是美女的,卻是有另一個熟悉的感覺。
鳳無聶被那一雙眼盯的難受,手下也沒停,給她額頭繼續擦着藥,甚是隨意的露下一句,“有屁就放。”
“鳳姐,那飯真是你炒的?”
“怎麼,不行?”
她一頓,眼溜溜一轉,打探着他此刻窺不出喜怒的臉,斟酌着語句,“也不是說不行,這不是意外麼,這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沒想到還能做出吃不死人的東西啊,話說,她事後會不會拉稀?
顯然鳳無聶是不知道她心裡腹誹的,還以爲她是心疼,心情頗好的回了句,“怎的,你捨不得?”
聞言,阿不目光隨即變得真誠,捧着他雙手直直望着,誠懇的點點頭,“鳳姐擡愛,小女子受寵若驚。”
他挑高她下巴與自己對視,脣角一勾,“你是哪門子的小女子?”
笑臉一收轉瞬爲黑臉,一把拍了那討人厭的手,一記記刀眼剮着,媽的,給他臉還不要臉。
鳳無聶只是笑看着,他就是喜歡看她憋氣的樣子,也就喜歡和她擡槓。
可惜某人自然體會不到這份變態用心,一雙眸子打量着屋外,心裡也掛念着另外一件事。
“你放心,有平安禧歡他們幫忙,物資也充裕,情況已經控制住了。”
“真的麼!”
阿不大喜,臉上終於綻開笑容,笑意直達眼底。
他微微一愣,心有寬慰,她開心,還有什麼比這個更爲重要的?
“我想出去看看。”
“先讓一心過來診診脈,好全了才行。”說罷,人已先走到門口,“我出去一下,等會就回來。”
“唉,等一下。”阿不急急喚住他,“雖說疫情控制住了還是小心些好,你身嬌肉貴的出了差錯我可賠不起。”
說着,已經取了口罩幫他戴着,見他直直看着自己以爲他不喜這幅裝扮趕緊拍拍他肩,甚是真心的誇讚,“帥氣。”
口罩下她見不到他已然提起的脣角,只是透過那雙眼感覺他此時流露出的淺淡溫柔。無視她抗議的揉亂她的頭髮後纔信步離去。
他一走,一心後腳便進了來,面上依舊看不出喜怒,給阿不把了脈,點點頭,“已經無恙了。”
阿不點點頭,收了手,見他還是看着自己,她一臉不解,“還有問題?”
“你的腿我可以治。”沒頭沒腦的,他落下這樣一句。
“?”
“多年之疾,不過要根除也不是不可能。”
那天自她回來就發現她臉上的隱忍之色,他自幼精通醫術,豈會看不出她已發作的腿疾,而且這病應該是她孩童之時就有了。他忍着不說,她知道他的醫術卻也從沒開口叫他醫治,以她現在的身份,他斷然不會拒絕,可她卻是沒有如他猜想般的那樣做。他不懂,也愈發看不透這個平時有個小病小痛叫哇哇叫的人是怎麼熬過那些不堪忍受的病痛的。
他看着她,眼裡開始有了探究以及深思。
“哦,你說風溼啊。”阿不無所謂的看着自己的膝蓋,手覆上去,傳來一陣冰涼。
“你早看出來拖到現在纔開口,故意的吧。”她笑得陰測,他卻是承認的過分坦然,“的確是故意的。”當初,他可是看她不順眼的。
他以爲她會氣上,可她依舊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倒是先讓自己不爽了。隨後聽她道:
“還是免了,好歹陪了我幾十年,沒了我會不習慣的。”她頭靠着交疊腦後的手,怡怡然走了,留下一臉深思的他。
僅僅是因爲不習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