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人生何處不相逢”,不過以現在的情形來看,阿不更喜歡那句“風水輪流轉”。
在念完“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要想過此路留下買路財”這一經典打劫臺詞後,那從側翻的散架馬車中爬出的人倒是叫她一瞬亮了眼,頓時感慨老天還是對她不薄等等。
她抄着手居高臨下的睥着坑中略顯狼狽的人,嘴角牽的斜高,當初押她跟對待犯人似的,還想妄圖染指她的財產,如今還不是栽到自己手上了?瞧瞧那慫樣,甕中鱉的滋味不好受吧~
透過羅網看着那抖着身子笑的無不得意的綠臉人,那一口白牙在陽光下着實刺眼,“他”眼中閃着的好似見了獵物的興奮叫笑三生暗暗心驚。
車伕早被砸暈了,早知就不要怕曬坐馬車了。
眼悠悠掠過上面四周的山賊,卻是放鬆至極的退了一步雙手往腦後一放仰靠在側翻的馬車,一隻腳蹬在木飯上,語氣依舊散漫,“財沒有,色麼——”他摸摸下巴,挑眉視向那綠臉人,脣角一勾,“還是能入一般人的眼的。”
“嗬,我還是第一次見着要錢不要命的!”衆山賊樂了,甚至有的直接開聲“直接給二當家當壓夫好了!”
“嘴太滑,自戀,二當家不會喜歡的。”平安倒是極爲認真的評論道,視線轉過某人身上,“寨裡有一個就夠了,吃不消。”
“阿不,你說咋辦,要錢沒有,有色又劫不得。”禧歡犯難,打量着走至她身邊,手一搭,半個身子便撐在她肩上,然後感慨,“真是傷腦筋。”
眼梢瞥見身側人身形一矮,他一個失力險些栽去,險險定住眸一側,卻見那渾身披着綠葉的人已一腳開列的蹲在坑前。
上次見他還是一身煞風景的黑,今日倒是換了身寬鬆黛紫外衫,暗藍圓領裡衫貼身,緊袖束腰,蹬着腳,那暗藍滾邊的白靴上已沾了些灰。視線重新擡上,這次他嘴裡倒沒有嚼着什麼,依舊噙笑。頭髮盡數散着,頗有幾分狂狷滋味,寬額上一條棕色編織的細繩橫穿過發系在腦後。見被打量,也是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泰然。
阿不心下感慨,她遇見的,怎都盡是無皮無臉之人?
一手隨意擱在膝蓋上,另一手卻隨隨的摘了自己身上一片綠葉嚼於嘴角,“不知道狗尾巴草嚼起來跟這味有什麼不同呢?”
笑三生直覺的覺得她的話意有所指,收了腳斂了笑狐疑的打量那個瞧不出真面目的女子,隨後見她一張油彩臉的紋路由於挑眉變得扭曲,那一聲陰測測的“二狗子咱別來無恙吧”讓他瞬間怔在當場!
……
因爲“故人”關係,笑三生很榮幸的被五花大綁在山寨大堂內,免費欣賞這不曾對外人開放過的賊窩。
他說那聲音怎麼這麼耳熟呢,他轉着頭打量着,冷不防被一道聲音打斷,“哎,你是怎麼得罪的阿不,說出來讓我們開心開心。”
他扭頭,卻是一個短褐裝扮的男子滿臉興味的湊近自己,純澈的眸不見絲毫雜質,此時卻有些迫切。而他身邊另一個坐着的濃眉山賊也是投了視線過來,一副頗有興趣的樣子。
笑三生倒是無所謂,就把當初怎麼抓的阿不然後她又怎麼施計逃跑的事情簡要的又重複了一遍。
卻不料那個大男孩聽後先是一愣,眨眨眼,扭了頭對身旁一臉肅穆的平安面露不解,“所謂的大同世界,就是老婆與大爺共有的社會麼?”
沒理睬他,平安凝着一張臉挑了自己在意的點講,“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當初她說九一時你就該答應,答應之後繼續送官拿賞錢,方乃上策。安全起見,還是應該要先取了她的錢袋再上拷。”
二人皆是一愣,然後是禧歡拍桌蹬腳的狂笑。
笑三生眉眼抽搐的看着一個傻樂一個擰眉看他傻樂的二人,失聲喃喃地發出了一句“原來這纔是山賊”的感慨。
不過這場面很快就被打破了,一陣木屐扣地的聲響傳來,由遠及近,笑三生揚眉看向前側方,卻是剛剛的女子已換了一身裝摺回來了。
一頭利落的馬尾,過頷的劉海以一側偏多分居兩側,栗色髮梢向裡彎。豐盈紅潤的脣似笑非笑,鼻子不算挺卻勝在小巧。一道眉毛極黑,不似一般女子的細柔,彷彿是用濃墨描過又暈染開了些許,竟給她不算出衆的面容增添了一筆絕妙的亮色。眉峰眉角分明,隱隱透出些主人的性格,尤其是一雙閃着靈動狡黠的眸子讓眼前的人分外鮮活了起來,饒有興味的盯着他,眸光流轉,不知正盤算着什麼。他心內一陣的犯虛。
她的穿着更是奇特,從沒見過的純素色翻領係扣的衣服,釦子從領口一路向下,袖口被挽至手肘處,亦是用釦子扣緊。下着淺棕色的微緊長褲,卻是露出腳踝,腰間一條深棕皮帶,綴着亮片,而她的手此時卻插在旁邊的褲兜裡,隨意又有那麼幾分——囂張。
他微微勾脣,這個囂張又恣意的女人,可不正是前些日子在街上撒潑打滾的孤女。
禧歡吹了響亮的口哨起鬨。
平安亦是難得頷首,“恩,現在像人樣多了。”那一身綠葉服也就她穿的樂此不疲。
阿不坦然一一接受,顯然對自己改造的襯衣七分哈倫褲很滿意,她不是專業學設計的但好在始終秉持着失敗乃成功他媽的原則。
記得她當初拽着一堆失敗的作品淺意妹子素來面癱的臉下總有一分不明顯的扭曲時,她終於稍稍確定了這些布料的市場價值。
而風一橫豪爽的一句“打劫來抵”更是讓她徹底走上了賊婆的道路,從此書寫節操是路人的輝煌一筆……
轉過身,眸子卻對上了綁着的男子,一口燦牙再次顯示她此時的好心情,“嗨,熟人~”
她招手,趿拉着木屐彎身靠近,領口微開,她的鎖骨顯露的分明,他微微別了頭,眼珠一轉,卻是略帶傷感道,“可以交代遺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