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全部的財產,給我。”
初次見面,他就要劫她的全部財產。
“喂,前面的,你聽過一句話麼?這煮熟的鴨子啊是最容易飛的。”
“別的鴨子我是不知道,不過你這隻鴨子,”他頭也不回的揚揚手中的繩,“算是運數到了。”
綁着她上衙門,也是絲毫不憐香惜玉。
“喲,這不是咱壓寨夫人麼,泡了水,果然心情都好多了?”
他終於在一夜追尋得她的蹤跡,並毫不留情面的奚落。
“你又能改變多少?”那是他第一次正經着語氣問她,而他們的面前,是一堆破壁殘垣,還有一羣浪者。
“嗐,不就是爲情所傷麼,至於撂擔子散夥麼?”
“爲彌補爺心裡的愧疚,以後大爺我就跟着你混吧,哈哈。”
跟鳳無聶分道揚鑣,是他一路相陪相護。
“這是救麼?阿不,你把別人的感情當什麼?”
“是,她漂亮,她溫柔,她還很有錢,可只要漂亮我就要喜歡麼?她溫柔我就要喜歡麼,她有錢我就要喜歡麼?”
“我有時候真想砸開你的腦子看看裡面究竟是什麼構造的,照你這麼說,你活潑機靈又特別,柳夢留怎的就沒喜歡上你?”
因爲語素,他第一次跟她發脾氣。
“有人叫的跟殺豬似的,爺就想看看是誰擾了爺賞月的雅興。”
先生氣的他還是率先給她留了臺階,可嘴巴依舊毒着。
“禍害留千年,我就知道你沒這麼容易死。”
他不遠萬里穿越一個國度找到失憶的她,神情是那樣驚喜。
“如果是我朋友,那就今天爲我哭一次,就這一次,好嗎?”
“幫我轉告語素,欠她的,今生怕是還不上了,替我跟她說聲對不起,尋個好人家,嫁了罷……”
“其實我不叫笑三生,笑三聲纔是我的真名。”
……
“阿不,他、呢?”
“阿不,告訴我,三生呢?”
“阿不——”
“阿不——”
“阿不!”
“素素!”她驚叫着起身,驚魂未定。
“娘娘,你醒了!”
混沌的眸在看清來人時倏地一亮,拽住她的手臂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
“淺意,笑笑呢?笑笑回來了沒有?我做惡夢了,夢見他都是血,你快叫他來見我。”
似是不忍看女子這幅樣子,淺意微別了臉,只是抓着她的手緊緊收攏。
“他、死了。”
她看着她久久回不過神,眼裡謂之僥倖的星光終於一點點黯淡,直至一點不剩。
“笑笑,死、了?”她喃喃,回憶慢慢回籠,“是啊,他死了,死在我懷裡的。”
所有人都沒事,唯獨,他死了。
那種地心裂肺的痛楚狠扼住她喉間,鈍疼。
腦海裡閃現的,是素素那張死灰的臉,宛若被生生抽了魂,安靜,絕望。
那是她昏倒前最後的印象,入眼的所有一切,都是灰敗的。
“素素、呢?”
“在無返林。”
是在陪笑笑罷……
“你現在的情況很不好,要不要寫信告訴皇上——”
“不要!”她倏地情緒激動的駁回,語氣有些生硬,“不用告訴他。”隨即她也意識到自己情緒有些失控,“我沒事,孩子也沒事,淺意,你下去吧,我想休息一下。”
“……好,有事情就叫我。”
淺意看着重新躺下的女子,清冷的眸子泛着一絲憂色,最後還是退了出去。
房內復又安靜下來。
一行淚自女子緊閉的眸中劃落,隱沒發間,嗚咽隱忍。
“阿不,小、小心鳳、無、聶——”他抓着她的手是那樣用力,眼裡對她的擔憂是那樣明顯。
笑笑,你是發現了什麼嗎?
你的死,跟鳳無聶、有關嗎?
她就這樣埋在被間不知哭了多久,直至神智恍惚間被一陣吵鬧擾醒。
門外,似有人在哭,隱隱約約聽到“小姐”、“剛去”、“娘娘”。
阿不猛地就回想起剛剛做的噩夢,“淺意,是小蠻嗎?讓她進來!”
話落,房門幾乎是被撞開,眼見一個婢子幾乎是撲滾在地上,一見到阿不,她早已哭的嘶啞的聲音就如錘子般狠狠砸在了她心尖上——
“娘娘,小姐她、去了。”
“去了?是、什麼、意思?”
小蠻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小姐她,隨笑公子一同、去了。”
“主子!”
淺意眼疾手快的扶住那幾乎昏厥過去的女子,她已渾身失力,不得已,只得一同與她跌坐在那。
“阿不,你怎麼樣?太醫,太醫!”
殿內宮侍亂作一團。
阿不揪緊着胸口,緊閉着眼,淚水在蒼白的臉上肆虐。
剛剛的夢,是素素在向她道別麼?
“啊不,我走了。”
“走,你要去哪兒?”
語素回眸望着緊張的她,淡淡笑了,“語訴三生,語溯三生,我要去找他了。好好照顧自己,他、是在意你的。”
“素素!”
她在夢中驚醒,卻得來小蠻告訴她她走了的事實?
那個曾溫聲細語喚她爲“不姑娘”的女子,真的,沒了麼……
“我要去鍾府。”
夜
鍾府,燈火通明,卻是壓抑淒涼。
白綢、白燈、白燭、白衣的人,還有堂中那個巨大的奠字,一切,都只爲哀婉一個女子。
從未覺得這一刻的黑與白是如此刺目,拒絕所有人的攙扶,沒有驚動任何人,一身素衣,似乎是用盡了所有力氣,才向着那巨大的棺槨走去。
那一刻,淚水決堤。
“對不起,我來遲了。”
“娘娘,使不得!”
鍾父瞧見她下跪的動作時驚的大叫,奈何根本扶不起那執意的女子。
“娘娘,您身份尊貴,現在又是身懷有孕,你這不是折煞語素!快快起來!”
聞得那蒼老的聲音,阿不心中更是有愧,何時起,這個老人已是滄桑成了這幅模樣?
“鍾伯,您讓我跪着吧,是我對不起素素。”
如果不是她牽扯了他們,何故至於此?
她欠的,是笑笑和素素兩條命,怎麼可能原諒自己?
聽到愛女的名字,鍾父臉上難掩悲慼,渾濁的眸又染上了溼意,“她是那般在意那小子,在聽到他離世時,我已隱隱猜到會有此結局,這些年,鍾家她已擔負了太久,現在,也算是得償所願了罷。”老人微微深吸了口氣,將外泄的情緒漸漸收斂,看向她,一如以往看着晚輩般的寬容,“孩子,你不必過於自責,語素待你如親姊妹,也定不想看到你這般模樣,起來吧,你親自來送她最後一程,她也會開心的。”
老人的話她再不忍拒絕,起了身,淺意便穩穩扶住了她。
棺中的女子,面容安詳,依舊還是往日溫婉的模樣,那一瞬,她幾乎以爲她只是睡着了。嘴角似微微帶着笑,似乎對這場赴死,是從容而欣喜。
阿不微顫的手輕輕撫着棺槨,將躺在裡面的女子容顏緊緊印在眼中。
素素,是不是因爲是去見笑笑,所以在面臨死亡時,才能一點不害怕?你現在,見到他了麼?
“素素,會被送到鍾家祖地麼?”
“是在無返林。”
她瞭然,心中浮起安慰。
這樣,他們,也算在一起了罷。
靜靜陪了素素片刻,她離開鍾府,因爲,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淺意,修書一封送到前線,我要鳳無聶,立即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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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的基調都是虐的,我快不行了,眼已哭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