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無聶,我們之間相互猜忌防備,如今你卻突然告訴我你認輸了?
你的話,該信麼?能信麼?
而我,又真的能留下麼?
“在想什麼?”
她一驚,已從神遊中回來,深雪正坐了她對面打量她,數日不見,她消瘦了不少,經過這些日子的折騰,以前對她的尷尬也早已煙消雲散,而對柳夢留的那段隱秘而懵懂的情愫,似乎,也因鳳無聶的強勢闖入而衝散的一點不剩。
饒她再怎麼不信命也不得不感嘆一句,命運弄人。
“深雪,你還好麼?”她微白的臉讓人心疼,忽的就自責起來,這幾日她一直縮在自己的龜殼裡卻對身旁人不理不顧,而她面前的女子,雖依舊笑的燦然,可總看得她心裡發疼。
倒是深雪依舊像往常般指尖輕輕一戳她額頭,“還不是因爲你,害的整個王府都提心吊膽的伺候着你這姑奶奶,我說,你怎麼就這麼中看不中用?”
見被損,阿不這才微微放了心,也只有她依然是當她妹妹般的看待,阿不看着她嘿嘿一笑,也不辯駁。
“要不出去走走?”
“可以麼?”她頓時眼裡放光。
深雪把玩着指尖,瞥了眼面癱淺意,忽的就勾脣道:“有什麼不可以,現在三國可是傳遍了,說黛國的戰神王爺有個心尖尖上的人兒,哪怕是天上的星星只要你要他也能給你摘來。再說,有我們跟着,怕什麼?”
看着女子興高采烈的去換衣,深雪含笑的眸一轉,停至一人身上,“待會我們可要說會悄悄話,你可別跟着。”
“恕難從命。”
似乎對淺意的拒絕毫不意外,深雪絕美的笑靨不變,走近了一搭她肩,語氣頗有些揶揄,“真是有趣,當初要她命的是你現在護她最緊的也是你,我看不止煙綻,就連你自己也是不曾想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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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意微微一震,面色依舊清冷,扭頭淡淡看着她,卻不說話。
“讓我跟她說說話吧。”她忽的神色有些莫名,語氣竟意外軟了下去,“就這一次,如何?”
看着她打量了自己片刻,然後一轉身,頭也不回的往外走,深雪眸中微微一躍,“謝謝。”
她深吸口氣,站在淺意方纔站的地方看着窗外景色,眼中微微迷濛,昨天的記憶不自覺又閃現了出來——
柳府石亭,不知是第幾次涉足這裡,而她,卻只能從他那裡得知他的消息。
坐躺在柳夢留懷中,藕臂微擡輕搭在男子肩頭,一手卻是摸進了他的懷中。
“這是什麼?”她微挑着眉,一臉的不懷好意,手中,一方潔白絲絹上隱隱透出些紅。
他睥了眼懷中笑若燦花的女子,素來平淡的語調此時透着一抹悱惻的莫名。
“本想着尋個時候給你,如今倒正是趕上了,罷了,你且取去吧。”
女子的笑一滯,但馬上又是癡癡笑了幾聲,毫不在意的將絲絹展開,只有八個字,她一目瞭然。脣畔的弧度,微微的僵了——
不及黃泉,無相見也。血紅的八個字,她從沒覺得如此刺眼過。
恨醉,你還是說出口了。
她安靜的靠在他的胸膛,嘴角的那份弧度不曾落下。
“人生如夢幻泡影,何苦執着。”
“何謂夢幻,何謂執着,宰相大人不如再教教我?”她早已恢復往常的嬉笑,宛若剛剛一瞬的黯然皆是幻影。
只是這次她沒得再入他懷抱,那自顧起身的男子讓她不甘,“柳夢留!”
“深雪姑娘還有何指教?”
“你這一生難道就真的沒有曾讓你心動過的人?”
憑什麼他能做到無動於衷,憑什麼!
他沒有回頭,那有着清蓮般氣質的男子終歸是清冷了些。
她沒看見男子在聽到她這般質問時那輕顫的羽睫,素來如一片鏡湖的眼眸終泛起了一絲輕微的迷茫,他似乎在回憶自己以往經歷的一切,他素來過的平淡,若要說二十年來最爲迥異印象深刻的記憶,應該就是那泛舟之夜,那個女子頂着一頭的荷葉咬着蘆葦杆溼漉漉的爬上自己的畫舫。
那時,他記得自己的心是有一次強烈的跳動,不過,怕是驚嚇吧。
思及此,他竟沒有發覺自己已微揚了嘴角。
“或許,有吧。”
臨走前,他留下這句話。
或許麼?
深雪眼深深凝着院中一點,錯過了,終究是錯過了,她是這樣,他何嘗又不是?
“深雪,咱們出發?”
所有的思緒被女子叫回,她轉頭笑着應承。
街上,阿不跟着深雪欲言又止。
“我倒不知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吞吞吐吐了。”
她一打趣,阿不便鬆了心,“我們去哪裡?”
“見我心上人。”
見身旁人驀地一滯,臉色也開始變得極不自然起來,深雪嬉笑着繼續逗她,“怎麼,你該不會還以爲我喜歡的是柳夢留吧?”
“難道不是、嗎?”阿不眨着眼,明顯對這個驚天消息消化不了,當初她就以爲他們是一對的才退了心思在酒館買醉。
竟然不是?
“當然不是,走,我帶你去見他。不過待會無論你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都別插手,不然可就見不着咯!”
肚子裡一大堆的疑問找不到答案,深雪的意中人另有其人,可是她爲什麼要帶她一起?
揣着疑問,半拉半拽的,二人就到了一座府邸前。
阿不瞅着突然停下腳步的深雪,見她盯着手中的碧色玉簪,很古樸的樣式,與她的一身華貴嬌美不符,可就是那一眼,她斷定這玉簪定是於她有着特殊意義的存在。
“深雪……”
“走吧,這偷來的東西也該還給他了。”
她在她愈發不解的疑惑中笑的一臉無謂,只是拽着玉簪的手微微發白。
心有千千問,卻只是點點頭,跟着她身後踏進從頭至尾都陌生的府院。
剛進門,裡面就有人迎了出來,一見清她們,卻先掩嘴低笑起來——
“喲,我道是誰,這不是伊人樓的頭牌麼?”
“你!”肩膀被人一按,只見深雪淡淡搖了搖頭,“阿不,能不能——出去等我?”
她欲出口的“不”在看見女子那淡淡笑容時卡在喉間,到了嘴邊,卻還是化爲一個“好”。
擡頭看着門口高懸的燈籠,阿不的眉頭漸漸皺緊,從來都覺得像深雪那樣的女子是高貴的,也是驕傲的,她今日反常的隱忍,真的是因爲她在意的男子?
是什麼樣的人,能讓她甘心做到如此一步,哪怕面對別人的諷刺譏嘲,也能全部接受?
深雪身上,到底曾經發生了怎樣的事?關於她過去的故事,又是怎樣的?
不知不覺,她思慮更多,擔憂也更多,她深知她護短的性子遇上剛剛那個人定不會罷休,支她出來也是免了一番干戈,感慨她的細心,卻只能焦急的在門口來回踱步。
大約半盞茶後,她見她走出,臉上依舊掛着雲淡風輕的笑,一大堆想問的話被女子手中斷成兩截的玉簪驚的心中大動,先前一直懸着的心此時卻猶如失重般墜落,竟扯的人心的痛。話,再說不出口,也、無須說了。
“走吧。”她還似先前般拍拍她肩,卻有些輕鬆的過頭了。
“恩。”她低頭應了聲便在無話。
兩人沉默走着,這路也似比往常長了般,總覺得走不到盡頭。
最後還是深雪一拍女子肩頭,“喂喂喂,你的金豆豆是不是該收收了。你這樣我會覺得很丟臉。”
“少臭美”阿不急急拿袖口胡亂擦着,“我只是含水量豐富在排水而已。”
擔心她,不如放心她。
深雪,你一直都很好,真的。
見女子明明哭的不可抑還死撐着不承認的樣子,深雪忽的大展雙臂牢牢抱了她。
“傻姑娘。”
她勾脣閉眼的同時,眼角滑落一行晶瑩,只是無聲的。
阿不只是回抱了她,抽噎着身子不回話。
深雪,你若委屈,便全都哭出來吧,你不是孤單的,我陪着你。
“他叫恨醉,其實很多時候我都分不清我是愛上了這個名字還是叫這個名字的人。”
她開口,語氣淡淡的,就像是在訴說着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和柳夢留的關係?”她笑着撤開,臉上已經恢復成以往的魅惑嫵媚,只是眼裡徹然一片。
“他是柳夢留的下屬,你不知道吧,每次接近他我都是爲的打探恨醉的消息。”包括上一次,你傷心離去的那次。她心裡如是說。
“他怎麼了?”
“刺探宮中消息時被發現,受了重傷,我前幾日才從柳夢留口中得知他的下落,他不願見我呢。”
她脣畔的弧度開始變得慘淡,默了下去。過了良久又道:
“阿不,你知道麼,自從知道你喜歡柳夢留那時起我便很猶豫,也很痛心。”
她驀地擡頭,與她澄澈的眸對視,卻不出意外撞見了裡面那隱秘流淌的悲傷。
“看着你,我就會想起我與他,好像,我們都很像呢,喜歡的人不喜歡自己。”說着,她擡手撫上阿不的面龐,語氣溫柔,“所以你這個傻姑娘,我怎麼忍心讓你痛下去?”
“深雪……”
“你跟柳夢留是不可能的,阿不,就像我跟恨醉,我們,都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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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上~我的故事,沒有配角,每個人都有個屬於自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