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一個與虞若蘭容貌相似的人罷了。”
低沉溫潤的嗓音, 由身後方向響起。
段闌玉轉頭一看，卻是方纔還在昏迷中的楚墨容，他靠在牀頭, 蒼白的面容帶着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神情姿態悠閒至極：“王兄, 我又何時曾說過, 她是虞若蘭了？”
段闌玉一怔, 望着楚墨容的淺淡笑容，有些啞口無言。
確實如此。
一直以來，楚墨容從來都沒有開口承認過她是虞若蘭。
一直以來, 將她當做是虞若蘭的人，始終是他自己。
瞧見楚墨容重新坐起, 虞小萱的眼睛一亮, 興奮道：“墨容, 你醒了？可感覺身子好些了麼？”
楚墨容的視線，此刻亦是落在段闌玉的身上, 他並沒有側眼瞧她，只是溫和的笑道：“萱兒，桌上的藥膳有些涼了，你端去讓紅芍熱一熱吧。”
她明媚一笑，點頭應道：“好好好, 我這去將藥膳端給紅芍, 叫她好好的爲你熱熱。”
她轉身欲走, 無奈腕間被人抓着。
她回頭, 憤憤的瞪向段闌玉, 道：“我不是虞若蘭，也沒有什麼要危害人的陰謀詭計, 所以，還請王爺放手，我要熱藥膳去了。”
段闌玉緊盯着楚墨容，根本就沒在意身邊的這個人，他俊顏毫無溫度，冷冷的甩開了她的手腕。
要抓就抓，想扔開便扔開，他當她的手腕是爲他而長的麼？
虞小萱揉了揉痠痛的腕間，不滿的瞪了他一眼，便端起桌上的藥膳，推門走了出去。
藥膳涼熱適宜，哪裡需要再重新升溫加熱，楚墨容只是故意藉此支她出去罷了。
房門被重新合上，屋內陷入了寧靜的氛圍之中。
“即便如此，你也並沒有否認她是虞若蘭。”
段闌玉緊盯着牀榻上的楚墨容，眉頭皺起，先開口道：“原以爲，是這個女人處心積慮冒充虞若蘭，爲了圖謀什麼才留在你的身邊，卻沒料到，原來，你與她是一夥兒的。”
楚墨容微微一笑，淡然道：“王兄這是什麼話，我如何與她結夥了？我瞞着她的真實身份，只不過想待到時機成熟，將美人獻與王兄當做驚喜罷了。”
“她不過是我飼養的一隻寵物。”
他的聲調十分輕悠，彷彿天邊的浮雲，柔軟而飄渺：“王兄爲尋回我的雪豹而大費周章，我又哪有不知恩圖報之理？”
盯着楚墨容看了一會兒，段闌玉才漸漸平緩了眉頭，道：“若是如此，不勞賢弟費心了。”
他走到楚墨容所在的牀榻邊，俯視着他，道：“本王對美人向來是來者不拒，若是本王真的喜歡誰，自然會得手，哪怕她已然嫁爲人婦。”
楚墨容收回視線，將目光放在了木窗外的夕陽景中，大片的半殘瓊花，皆在輕風中搖曳晃動：“她並不是虞若蘭，自然談不上已嫁爲人婦，而且，王兄你多慮了，我對她毫無喜感。她就如雪瑛一般，在我這裡，皆是用來消遣時間的寵物罷了，既然是寵物，對於主人來說，自然可有可無。”
段闌玉面上的冰涼化作淡淡的無奈，道：“賢弟，你的性子怎麼還是如此的孤寂寡情……”
楚墨容秀眉微挑，絕美的面容泛出淺淺的笑容，他淡然道：“談不上寡情，我又不曾與她山盟海誓。”
“本王身自萬花叢中過，久經沙場，自然可以看得出，她是喜歡你的。”
“喜歡我麼？”
楚墨容微不可聞的低笑一聲，削薄的脣角溢出一絲輕淺的笑意，似笑非笑，卻有些玩味和嘲弄：“喜歡我這個將死之人，倒不如選擇嫁給王兄實際一些。”
段闌玉低嘆口氣，辯解不過他，便只好道：“賢弟好好休養吧，本王改日再來看你。”
段闌玉說罷，轉身離去。
清涼的微風由窗外拂進，晃動了瓊花半殘的花瓣，隨着清風，零零散散的落入屋內幾瓣。
白淨的花瓣，已略顯枯萎焦黃。
他靠在牀頭，擡眼望見了庭院中的竹榻，曾經幾時，那個穿着月牙裙的女子，便是眉頭緊鎖的坐在那裡讀着厚厚的一本藥書。
她由毛兔化爲人形，初次與他相見之時，她那驚慌失措的模樣，那般的純淨、美好……
他微微一笑，輕輕搖頭，真是不願再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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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暗，明月居內，琉璃燈盞逐個亮起。
虞小萱端着手中溫熱的藥膳，興致沖沖，而又小心緩慢的走進了屋內。
意料之外，楚墨容並不在牀上。
她將藥膳放在了木桌上，急匆匆的衝出了房門，剛欲開口喚紅芍詢問他的去向，卻在開口的前一刻，在庭院中的濃密竹叢中，隱隱瞧見了一角白衣。
虞小萱才意識到那裡有一張小榻，平日裡楚墨容總喜歡在小榻上閱卷讀書的。
她沒有多想，便信步走了過去。
走得近了些，她的目光透過交錯的枝葉，看到了楚墨容削瘦的身影，雙眸閉合，薄脣緊緊的抿着，儒美的面上沒有一絲的表情。
她不由放輕了腳步，緩步來到了他的身旁，半蹲下身，靜靜的凝視着他。
很好。清風，翠竹，琉璃燈光。
一切，將此刻閉着眼的美楚墨容，襯托的寧靜而美好。
她微微一笑，還未得及仔細欣賞眼前的睡美人，他卻悄無聲息的睜開了雙眼。
她此刻花癡迷戀他的模樣，便毫無保留的落入了他的眼中。她忽然就有些後悔：若是方纔忍住了，沒蹲下身子打量他多好。
楚墨容沒說話，他凝視着她，漆黑透亮的雙眸幽深似海，俊美的眉間似是冰凍着一層寒冰，他眼中翻騰着一種莫名的情緒，複雜多變，叫她看不懂。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緩緩的開了口，道：“虞若萱，你不可以喜歡我。”
聽聞此言，虞小萱微微一愣，略有不解的望着他。
他絕美的面上沒了昔日的溫柔淺笑。
他削薄的脣角緊繃，冷凝地看着她，聲音毫無溫暖道：“你的金玉良緣，不是我，也絕對不會是我，所以千萬不要對我抱有任何幻想，否則，到頭來受傷的人，只會是你。我之所以對你好，不過是將你看作是同雪瑛一樣的寵物罷了，千萬不要將主人對寵物的感情，與男女之情混淆了。”
一番話，將她心裡期望的情愫全部震落。
虞小萱完完全全的愣住了，眼睜睜的看着他從眼前起身，毫不猶豫的離去。
輕淡的竹香，一如既往的清新，她看着他的背影，卻忽然覺得陌生了，一切都與以往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