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紅色霞光, 由湖面的西方傾灑而來,連帶着琴桌上的木琴,將小亭中的一切, 皆暈染上了一
抹淡淡的橘光。
她真是太粗心大意了。
竟然能將木琴遺忘得乾乾淨淨。
今日過得很是緊張不安, 從午膳過後, 她便木琴守在此處, 好逮到段闌玉進書房批閱文卷, 估摸着他看疲倦的時候,再趕巧的彈上一首他熟悉的曲子。
她今日的穿着打扮,不過也是想模仿他母后, 沐萱妃的模樣。
那一個淪陷在君王后宮,卻叫段闌玉畢生難忘的淒涼女子。
她並不瞭解沐萱妃究竟是個擁有怎樣人生的女子。
她只是聽墨容說, 那是一個愛撫琴、穿着一襲白色宮紗裙, 不刻意引誘先帝, 卻曾被先帝三千寵愛於一身的絕色美人。
只可惜,楚墨容說, 她和她一樣,心思簡單而純真。
段闌玉的母妃終是過於軟弱善良,在處心積慮、佳麗三千的後宮之中,逐漸被先帝冷落、遺忘。
虞小萱還記得,聽楚墨容說這句話的時候, 她有些呆愣, 一時並沒有反應過來, 他口中的另一個她指的究竟是何人。只是恍惚間覺得, 他盯着她的目光, 似是比以往更柔軟、憐愛了一些。
事後,虞小萱才懵懵懂懂的反過味兒來, 楚墨容口中的另一人,指的原來是她自己。
看來她在他的眼中,始終是個沒心沒肺的傻姑娘。
思及此,虞小萱輕嘆一聲,懷抱起桌上的木琴,心裡暗暗狡辯着,她其實也是個有心思的人,只不過是不願用罷了。
“呦,我的好姐姐,懷裡抱着把木琴,這是要去哪兒啊?”
就在虞小萱邁腳離去之前,小亭的正前方,冷不丁的傳來一道嫵媚動聽的女聲。
虞小萱擡頭一看,見雪嬋巧笑娉婷的走了過來。輕薄的紫紗衣裙,裡面是若隱若現的妃色肚兜。貼身半透的衣物,勾着她玲瓏有致的身子,尤其是那雙大半可見的雪白美腿,顯得格外魅惑妖嬈。
紫衣小狐狸。
虞小萱瞧着她媚笑走近,腦海裡閃現的,依舊是這個不太討人喜的詞語。
雪嬋笑笑,繞着虞小萱的身子,緩慢的走着打量了一圈,道:“我說呢,怎麼王爺捨得從書房的奏摺堆兒裡出來了,原來是與佳人有約。”
“雖然你我二人情同姐妹,共事一夫倒也沒什麼不可,不過,我還是想要奉勸姐姐,你好歹都已經嫁爲人婦了,還是收斂一些的好。”雪嬋略微停頓,才繼續皮笑肉不笑的道:“免得到時落下了話柄,叫人私底下傳揚了出去,姐姐可就不好做人了。”
虞小萱原本不想搭理,但轉念一想,改變了主意,她挑挑眉毛,道:“有勞妹妹好心了,若是沒有其他事,還請妹妹你閃開,姐姐我給王爺彈琴彈累了,想回去歇着了。”
果然,雪嬋嫵媚的笑臉瞬間變了模樣,紅顏的朱脣緊緊繃起,聲音凌冽道:“姐姐這是何意,莫不是想要紅杏出牆,想做王爺的小妾麼?”
假如是半月之前,虞小萱定會搖頭回答說她沒興趣,可是,此時非彼時。
虞小萱靜靜的微笑而立,道:“妹妹你這般的冰雪聰明,不如來猜一猜,看能不能猜中姐姐我的心思。”
“虞若蘭,你少跟我繞圈子。”雪嬋微怒,道:“既然你已經嫁給了楚墨容,好好的守着你家夫君便是,何必要再花費心思,與我爭奪一個男人?”
瞧着一向氣勢囂張的雪嬋,如今一副怨婦的模樣,虞小萱發自內心覺得有趣,道:“好妹妹,你得理解姐姐,姐姐我和楚墨容空有夫妻之名,卻沒有夫妻之實。想我年華正好,卻只守着一個清冷無慾的男人……”
故意停頓一下,虞小萱學着雪嬋嫵媚的模樣,嬌笑一聲,繼續皺眉編造道:“任誰時候長了,也會覺得煩膩的。”
“這種話你竟然也說得出口?”雪嬋萬萬沒料到虞小萱會說出這種話,妖冶的媚顏頓時氣得通紅,憋了半響,她開口罵道:“你、你、你……你簡直,你簡直不要臉!”
兩人站得很近,雪嬋的口水幾乎都要噴在了她的臉上。她動動腳底,剛想擡腳退後兩步,雪嬋卻忽然伸手靠近,將她脖頸間的玉墜拽落下來。
因爲強力拽斷,纖細的紅繩,勒得虞小萱的後脖頸生疼。
然而,虞小萱還未來得及痛呼出口,更讓她想吐血的事情發生了,只見雪嬋冷冷一笑,擡手用力一扔,將通透柔亮的白玉吊墜擲到了湖中。
霞光微閃的湖面,隨着玉墜的掉落,泛起了朵朵漣漪。
雪嬋似是以此得到了一些發泄,惱怒的容顏得到了微微的舒展,她脣角勾起,道:“哎呀,姐姐,真不好意思,妹妹一個不小心,便將那白玉吊墜掉進湖裡了。”
“無所謂咯,反正也是一塊想換的吊墜。”虞小萱心中急切,面上卻不得不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不讓真實的情緒流露出來。
雪嬋微微一怔,隨即也照常笑了:“也對,若是女人連臉都不要了,還有什麼東西可在意的。”
虞小萱被氣笑了。
紫衣小狐狸果真很會損人啊。
這張嘴,簡直可以跟楚墨容苛刻之時相媲美了。
虞小萱暗自咬咬牙,紅脣彎起一抹笑容,道“是呢,妹妹說得對極了,因爲不要臉面,所以有些人才自作聰明,一次次處處爲難他人。”
“姑且你也是喚我一聲姐姐,此話說給你聽,好好思量吧。我先走了,妹妹不必送了。”
虞小萱繞過了雪嬋,走出了湖中小亭。
才走出幾步,便聽見身後雪嬋憤然的惱怒聲:“虞若蘭,你若真敢勾引我家爺,我便與你誓不兩立!”
嚯。
好大的口氣。
真不知她是誰家的千金,能如此有氣魄的,和丞相之女虞若蘭對着幹。
不過都是些氣話罷了,虞小萱倒也不在意,腳步悠然的離亭而去,心裡卻暗暗的惦記着那枚掉落在湖的玉墜。
那枚玉墜,叫她如何能不在意。方纔她說不在意,只不過不想讓雪嬋得意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