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然的目送虞小萱離去之後,躲在院牆後的肖庭,總算是稍稍鬆了口氣。
虞美人是當今丞相虞榮之女,雖說名義上是義女,卻也不過是虞榮手中的一枚棋子,用來監視少主以及整個楚墨山莊的活動罷了。
客觀來講,虞美人的容貌確實生得嬌豔動人,這一點,肖庭不得不承認。
可相比之下,虞美人那如花美貌下的蛇蠍心腸,卻也更令他不得不爲之震驚感嘆。
去年,在這別苑中,肖庭可謂是見識了虞美人的狠毒。
只要是僕人,哪怕是犯了一丁點兒小錯,虞美人也是容不得的。輕者鞭抽五十,重者挑斷手腳筋脈。
甚至,還將她平時最喜研究的淫毒用在侍女身上。
如此惡貫滿盈、殘忍歹毒的女人,竟然留在了少主的身旁。肖庭每每想起,便會忍不住的擔憂。
無奈般的低嘆一聲,肖庭擡腳進了屋子。
推開房門,肖庭徑直走到牀邊,伸手摸出在枕下藏着的密函,將其小心謹慎的揣入懷中,又瞅了瞅四周無人,才匆忙的趕向清心居。
肖庭踏入清心居內,滿院的瓊花翠竹之間,空無一人。僅有一隻雪白的豹子趴在地面,閉合着眼睛似是在小憩。
聽到了腳步聲,雪豹自然是警惕的睜開了雙眼,瞧見來人是肖庭,便歡喜般的站起來,甩動着尾巴來到他的腳下,似是撒嬌的蹭着。
肖庭一笑,伸手撫了撫雪豹的額頭。
繞過腳下的雪豹,肖庭緩步走進室內,意料之外,黃花梨木窗前,他並沒有看到少年閱卷的出塵身影。
寬敞的屋內,一片寧靜。
少主這是出去了麼?
肖庭微微挑眉,決定要等少主歸來,於是便來到木桌之上的棋盤前,獨自一人執着黑白二色子,耐心的下起棋來。
與邱少澤別過之後,少年便一人翩翩歸來。
踏入清心居內,少年有些意外的,而又不太意外的,瞧見了一人對弈的肖庭。
“主子,你回來了。”聽見熟悉的腳步聲,擡頭望見了少主,肖庭忙放下手中的棋子,站起身。
少年淡淡一笑,聲調柔和道:“肖庭,你怎麼來了?”
肖庭趕忙上前兩步,站在了少年面前,低聲道:“主子,肖庭此來是有要事稟告。”
少年聽了,便猜到了八|九分,他微微一笑,神情澄澈寧靜,語調也是十分悠閒,道:“你指的可是初夏的採藥之事?”少年的語氣似是疑問,卻又似在陳述一般。
肖庭詫異,不可思議地盯着面前的少年:“主、主子……是如何知道的?”
這夏至採藥之時的暗殺,是他截獲邱少澤的密函才只曉的。既然是密函,那便是萬分謹慎,若不是自己偷偷潛入邱少澤的書房,也不可能得到這機密的情報。而,如今令他費解的是,向來不喜出院的少主,又是如何得知的?
少年輕輕一笑,聲音依舊輕緩,甚至有些隨意道:“他們如此大費周章,不過是想奪取我性命罷了,既然他們早已布好了局,那隨他們便是。”
肖庭更加驚疑:“主子的意思是……隨他們?”
明知道邱少澤一襲人的謀害之心,少主卻要赴往麗山,肖庭實在是不解少主到底是何意圖。
少年並未作答,他微微一笑,眨着眼睛,示意肖庭不要出聲。
肖庭雖然仍是不解,卻也依少主之意不再出聲。
院中傳來細微的輕響。
而後,一身黑色勁衣的江昊,似鬼魅一般出現在清心居的門口。
見到來人是少主的侍衛江昊,而非是邱少澤的親信,肖庭便稍稍安心了些。
“如何?找到了麼?”少年看了一眼江昊,不緊不慢地開了口。
“回少主,江昊已將這別苑徹徹底底查找過了,並沒有那毛兔的下落。”如此說着,江昊不覺有些彆扭。那畜生他也見過,皮毛黑白相間,也並不如雪瑛這般純正,他也瞧不出毛兔哪裡好了。
可偏偏少主喜歡得緊,它下落不明瞭,少主竟然要他費好幾日的功夫去尋那個畜生。
雖然不情願,但也畢竟是少主吩咐下來的,他便不多說什麼,乖乖地按照吩咐去別苑尋了。
不過,他堂堂一個山莊侍衛,不在呆在少主身邊保護少主的周全,竟然成日尋起一隻雜毛兔了,想到這裡,江昊還是不由的撇撇嘴。
相比江昊的滿臉委屈,少年悠然的眼神卻在此刻微微變得暗淡幾分。
他緩步走到棋盤之前,望着零落交錯的黑白棋子,伸出修長的手指,執起編盒內的一枚黑子,輕緩的放在了棋局之中。
只此一子,棋盤之上的棋局,便變成了死局。
滿局的棋子,卻再也無法下第二顆棋子。
“如此也好,罷了,罷了,罷了……”片刻之後,少年才嘆息一聲開了口,聲音輕緩而又略帶憂愁,這話,似是在說給別人聽,卻更也似是勸解自己。
一旁的肖庭與江昊,並不真正懂得少年此話的含義,只是恍惚覺得,此刻的少年似是在爲丟失的毛兔而無奈感嘆。
晚春的風颳過滿院的枝葉,漸敗的玉瓣隨風拂落,輕輕緩緩,片片飄落在瓊花樹下,一枚枚,覆蓋在了虞小萱當日幻身之處的泥土上。
而此時,心情已經稍稍好轉,正在喝蓮子湯的虞小萱,便毫無預兆的連打了幾個噴嚏。
虞小萱用力吸吸鼻子,不由自戀的感慨起來。
突然打噴嚏,莫不是有人掛念她了?
不過隨後,虞小萱想了想,便自己否定了這個答案。
如今她都重生到無親無故的此處了,還有誰會想她?八成是自己着涼了。
如此想着,虞小萱不覺開始暗暗感嘆,看來她這自作多情的功力倒是增長不少。不過……也無妨,反正自古多情也比無情強。
不在意的挑挑眉,虞小萱一邊喚着青槐再給她重新盛碗蓮子湯,一邊心道這般香甜的蓮子湯,她若是不多喝些,怕就是要暴殄天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