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流螢毫無靈魂地乾笑着,吞吞吐吐道:“你不是說請我嗎?”
“請你一次的那次已經沒算了,那剩下的呢?”寂月涼大軍出征,她這就跑出宮來玩兒了,那身上肯定帶了很多錢了。
他得趁着這個時候趕緊將自己的本兒要回來。
“木一,咱們去裡面說。”雖然都是不認識的面孔,可是在衆目睽睽之下被木一這麼這麼揪着耳朵討債,是誰都受不了。
她可不想在寂月涼回來之後聽到:“一國皇妃居然被當街追討酒錢”這樣的話!
“好,那就去裡面說。”反正她現在也跑不了了,他今天無論用什麼樣的手段,都已經會讓她結賬的!
要不然他這悅燁樓都要被她敗光了!明明是一國皇妃,怎麼跟大街上的二流子一樣呢?
“木一,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在木一的面前,流螢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只會冰冷着臉,對木一的一切示好都視而不見的人了。
對於現在的流螢來說,木一是她人生中爲數不多在乎的人,對在乎的人,她已經做不到以前那樣對所有的善意都一概拒絕了。
“說吧,多少錢?”流螢心裡想的輕鬆,不就是幾壇梨花醉的錢嗎?她現在應該是能付的起的。
於是,可是她忘記了,木一對她再怎麼善良,他還是一個商人,都說從商爲奸,木一當然也不例外。
所以,他將原本的價格翻了個倍,伸出四根手指在流螢的眼前晃了晃,說出了一個讓流螢幾乎暈厥過去的數字:“四百兩銀子。”
“你是要錢,還是要我這個朋友?”流螢咬牙,她要是手頭有這麼多錢,早就買兇去殺寂月景了!哪裡還用躲在將軍府費盡心思地對付他?
“你覺得呢?”木一呵呵一笑,將她的去路全部堵上,甚至還挪到了窗戶旁邊將撐開的窗戶關上,一副生怕流螢逃跑的警惕模樣。
“木一,你太讓我失望了。”流螢故作難過,捂住心口痛呼一聲:“你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善良的木一了!”
“那你還是以前那個流螢?”木一一點也不吃虧,揚起下巴俯視着流螢:“早知如此,當初就不應該心軟!”
“你!”流螢眼睛一瞪,氣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我……我怎麼了?”木一也瞪眼睛看她,兩個人互不相讓,最後還是流螢先敗下陣來,“行了,我知道了。”
“不着急,半個月之內都交給我就行。”見她服軟,木一也不咄咄逼人了,他嘆口氣在桌子旁坐下來,給流螢到了一杯茶,開頭看她一眼:“聊聊吧。”
“聊什麼?”鬧了半天兩個人都有點累了,流螢端起茶杯,輕輕啜一口,沁人心脾的茶香從口腔直入心田。
喝完一口,流螢驚訝地看着茶杯裡的茶水,不可置信地看着木一道:“你怎麼把……”
“早應該喝了……”木一淡淡一笑,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仰頭一飲而盡,苦澀的味道從味蕾瀰漫直四肢百骸:“這麼多年,留着不過是徒增煩惱而已。”
流螢這才
覺得不對勁了,她密切地注視着木一的神情,失落,恍惚,似乎還有釋然。
將珍藏着那個人記憶的雪蓮茶被拿出來喝了,一直不算賬的木一親自算賬了,從來不問她要錢的木一跟她要酒錢了。
結合着一切的一切,流螢突然得出了一個難以置信結論,“他來過了?”
“沒有,快來了。”木一搖搖頭,恍惚地擡頭看着窗外,“邊境要打仗了,認識的人紛紛往東邊逃跑,這是一箇舊識告訴我的,說他攜帶着家眷,要來瓊京避難。”
“木一……”悲傷的氣息籠罩着木一,流螢心被一點點得揪起,眼前的人懷着自己單純而美好的愛戀等了這麼多年,等着那個給他承諾的人來找他,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等來的,不過是幻想的破滅而已。
他確實來了,可是確實帶着足以毀滅他的東西來了。
“所以我打算離開,這家酒樓負債太多,我幾乎已經把全部身家都搭進去了,所以才追着你要你結賬的。”
木一面容慘淡地笑笑,悽苦的笑容讓流螢頗爲心疼,“我幫你還吧,你走就是了。”
都到了這個份兒上了,怎麼還一個人扛着呢?
“真的?”木一笑問:“如果我說還有好幾百萬兩銀子沒補上呢?”
“這個……我會想辦法的。”流螢很認真,就算是上千上千萬兩銀子,她也會想辦法替他還清的。
“謝謝。”流螢堅定的眼神並不是在說謊,就算她知道這句話是木一跟她開玩笑的,但是她還是很認真地回答了。
她說到做到,只要木一開口,她便一定不會推辭的。
“還有五百兩,不多了,把你的酒錢還上就夠了。”木一還有心思跟她調笑,雖然他是笑着的,但是流螢能看得出來,他還是很悲傷,這種悲傷她無法涉足,無法感同身受,她身爲朋友,在這種時候能做的,最多也是陪着他,支持他而已。
“打算什麼時候走?”流螢沉默片刻,輕拍他的肩膀問道。
“後日吧,早點走也好,免得見了面尷尬。”木一抖抖肩膀,將茶壺裡最後一滴茶水倒出來飲進,像是將自己失落的情緒吞進肚子裡一般,瞬間又變得開心起來。
“那就找個地方,忘了他,忘了瓊京,重新開始生活吧。但是,不能忘記瓊京的人啊。”流螢微笑着鼓勵他,對於他能放下這段感情,她是很欣慰的,但是能不能從那段陰影中走出來,那就要看他自己了。
“不說我了,你呢?”寂月涼大軍出征,這皇城中的暗潮洶涌也愈發地明顯了,她隻身在這狼巢虎穴中不會有事吧?
“我沒事,你放心。”
“那你注意安全。”
和寂月涼不一樣的是,木一離開的那天,流螢並沒有去送他,他們彼此都清楚,這一次離別,今生都可能不會再見面了。
悅燁樓在還清了所有的欠款之後便被拍賣了出去,也不知道是誰買了下來,重新掛上的牌子還是“悅燁樓”三個金燦燦的大字。
如果過往的人足夠細心
,他們會發現,在關門大吉好幾天以後,重新開張的悅燁樓裡還是有個熟悉的身影,只不過她從酒桌上移到了櫃檯裡面而已。
而流螢正是這個買下了悅燁樓的人,就在人們紛紛感慨這位新老闆的財大氣粗時,流螢卻因爲自己已經搖搖欲墜的小金庫而悲傷到不能自已。
“娘娘?”紫蘭委屈地看着流螢,在看看空蕩蕩的幾乎沒有幾個客人的酒樓道:“這樣下去,悅燁樓遲早還得再被賣出去。”
嘴裡沒幾句吉利話,流螢瞪她一眼,可是也知道她說的都是實話。
不過在流螢仔細分析了各種因素之後,她還是能理解爲何悅燁樓無法盈利了。
它本身位置就比較偏僻,雖然這一帶比較繁華,但是競爭對手本身就多,而且木一開這家酒樓的目的本身就不是爲了賺錢。
所以,導致了現在這種人人皆知,但就是沒有客人的尷尬局面。
“娘娘,咱們得想點辦法。”紫蘭眨巴着眼睛,給流螢提意見:“我發現咱們的菜單太簡陋了,就算有客人來,可是想吃的菜品都沒有,人家估計也不回來第二次了吧?”
“說的有道理。”流螢對這方面一竅不通,聽着紫蘭頭頭是道的分析,突然覺得這丫頭片子在這方面還有點天賦。
“還有呢?”看着紫蘭忽閃忽閃的晶亮的眼睛,流螢就知道,她的好主意還沒有說完。
“咱們的名聲是有,但是確實壞名聲,想要招攬客人,首先得讓他們改變對咱們的印象。”
紫蘭看着流螢讚賞的眼神,不自覺地得意起來,心裡歡欣鼓舞地慶祝:她也能爲娘娘分憂解難了!
“那好,這些事情就你來安排吧,我就不參見與了。”流螢本身看着那密密麻麻的賬本就發愁,現在自已蹦出來一個好幫手,她連忙全身而退,將賬本甩給紫蘭。
“娘娘?”然而紫蘭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受苦受難的日子就要來臨了,只是愣怔着看着流螢問:“奴婢不識字啊。”
“不識字就馬上學,我會給你找個掌櫃的先引導你,其他的自己決定。”很是放心地離開了前廳,流螢徑直朝着後院去了。
蘇然此時正在後院裡等着向她彙報自己工作的進展,在聽到門口出來腳步聲的時候,他轉身看向流螢,恭敬地請安:“屬下給娘娘請安。”
“在外邊就不必如此多禮了,說吧,有什麼情況?”流螢在石凳上坐下,示意蘇然不要有那麼多的規矩,讓他坐下說話。
蘇然皺眉看了看石凳,還是決定站着回答她的問題。
“屬下這兩天一直派人在景王府周圍監視,但是並沒有發現任何奇怪的跡象,景王這幾天幾乎沒有出過門。”蘇然如實講述着自己這兩天的成果,雖然沒有實質性的收穫,但是同時也沒有讓他們緊張的壞消息。
“那於錦藍於將軍呢?”
流螢沉思半晌,又開口說道:“你說他是不是在等着什麼事情的發生?”
從對出征的波瀾不驚,到現在的悠然自得,這一點都不想是寂月景能做出來的姿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