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螢並未看她,反倒眼神一直落在安貴人的身上,“幾位姐姐今日來明鏡宮是爲何意?想來不只是爲了嬪妾鬥嘴皮子的吧。”
慄貴人一時氣急,指着流螢便道:“死到臨頭了你還敢這般同我說話,看一會本宮不好好收拾收拾你。”
流螢向來同慄貴人沒有私交,更是厭惡慄貴人仗勢欺人,出口的話更是一點情面也留,“那嬪妾便拭目以待了。”
慄貴人還想說什麼,卻被馨妃攔了回去,“本宮聽安貴人說,那日親眼看着你劈倒本宮的梅樹,是真還是假?”
“安貴人當真看見了?”流螢的眼神落到安貴人的身上,添了幾分薄涼,又是有了幾分憐憫。
安貴人不敢看她,只能將頭別開了,聲若蚊蚋,“是,嬪妾那天當真看見心嬪,將那顆梅樹看見心嬪將那顆梅樹攔腰折斷。”
“可是真的?”馨妃神色淡然,秀眉若遠山,雙眸似秋水,波瀾不驚。
流螢輕笑一聲,卻聽嵐煙道:“安貴人怕是想要救妹妹,想的已經動了歪腦筋,我家娘娘打小身子便弱,便是給一把斧子,也不知何時能將那梅樹劈沒了。”
馨妃不由得轉過頭來瞧着安貴人,心中有了幾分忖度。眼神落到流螢身上細細的打探着,心嬪聽聞打小身子便弱,常年養在將軍府裡。
若說她有那本事將梅樹一下子便劈了,她卻是有幾分不信。
“娘娘,嬪妾那日當真看見了。”安貴人“噗通”一聲便跪了下來,“娘娘,若是嬪妾有一
流螢到底是不及,想起之前自己所費的一番心血,流螢只覺得可笑。
“不論安貴人說的是還不是,今日心嬪到底都是有嫌疑的。”馨妃摩挲着小指上的鏤空指寇,心中自然有了想法,“心嬪便是先去司珍局一趟,若是經調查,不是心嬪便再回來是了。”
流螢正欲答應她,便聽嵐煙道:“馨妃娘娘,奴婢原不知宮裡還有這樣的道理,不清不白只聽一句謠言便可抓人。”
“區區一個丫鬟,這裡哪裡有你說話的份。”慄貴人揚起手來便要朝着嵐煙扇下去,卻被流螢輕而易舉的捉住了手腕。
流螢勾起嘴角,笑容粲然,好似春日裡的花朵一般,“嬪妾自己的丫鬟,自己會動手,犯不着叫慄貴人勞師動衆。”
“司珍局?我便去……”流螢話還沒說完便聽男子的話語溫潤如玉,好似天邊而來。
“這是在做什麼?”
馨妃娘娘臉色微動,不由的捏緊了指蔻,好容易勾起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來,轉身便跪下來了,“臣妾聽聞那顆梅樹是由心嬪砍倒,便想着來瞧瞧。”
紫蘭瞪了一眼馨妃,忙的走了上來。仔細瞧着流螢,見着她沒有異樣,才低着頭退到了流螢身後。
寂月涼微微眯了眯眼睛,撣了撣衣裳走了過來,朝着馨妃伸出手去,輕聲道:“起來吧,地上涼。這件事即是已經移交給了司珍局,你瞎摻和做什麼?”
“梅樹是皇上親手給臣妾種下的
,臣妾放心不下。再說那司珍局都好些日子了,一點消息也沒有,臣妾怎麼可能不着急。”馨妃說起話來,眼眸之中帶了幾分嬌媚,眉間更是添了幾分小女兒的憨態,全然沒有平日那不沾凡塵的模樣。
“知道你心裡着急,即是這麼看中,朕便再親手替你栽上一顆。”寂月涼很是自然的將馨妃攬入懷中,風華絕代的臉上盡是寵溺。
流螢愣在原地,看着兩人,只覺得周身的血液都在一點點的變冷。探過手來將紫蘭的手扶着,任覺得冷的厲害。
馨妃瞧了她一眼,眉眼之間帶着幾分怒意,轉過頭去便化作了一汪春水,恨不得將整個人都揉進寂月涼的懷裡一般,“不,臣妾要十棵!”
寂月涼伸出修長的手,輕輕的撫着馨妃的碎髮,“只要你喜歡,就是一整個梅園也可以。”
“當真?皇上莫不是唬我的?”馨妃如同一隻疲倦的貓兒,蜷縮在寂月涼懷中。她昂起頭來瞧着寂月涼,眼中自然都是星星點點的笑意。
寂月涼眼神專注的瞧着她,眼眸深深,“唬你做什麼,天色不早了,你們都回各自宮裡去。”
“是!”慄貴人同着安貴人一起說道,唯有流螢怔在原地。
寂月涼並未瞧流螢一眼,便攬着馨妃上了龍輦,聽着承翼尖細的聲音,“起駕雪衣宮!”
周遭的人一下子都走完了,嵐煙長嘆了一口氣,“可算是把她送走了。”
“是啊,好在是皇上退步了,不然馨妃娘娘不知還要如何爲難娘娘呢。”夜闌瞧着流螢的臉色故意道,“誰不知如今司珍局裡惠貴人和沁妃兩人一手遮天,若是娘娘進了司珍局,可是了不得了。”
流螢抹了抹眼睛,覺着有幾分癢癢,轉過頭來瞧着幾個丫鬟道:“你們呀,一個比一個精明,本宮哪日不小心,恐怕是要被你們算計了。”
“我們怎麼會算計娘娘。”夜闌“噗呲”一聲笑了出來,取過紫蘭手上的油紙傘,好生的收好才道,“快些進去吧,莫要着涼了,姐姐外面站了好些時候了。”
嵐煙伸出手來,輕輕的拍了她一把,“不許胡說。”
“委屈你了。”流螢心中自然明白夜闌這點小心思,確實也明白嵐煙剛剛一人頂着三個嬪妃確實不容易,“下次不必如此硬扛着。”
嵐煙摸了把額頭,頗有幾分不好意思,眼睛彎彎的,眸色亮的像是抹了一層水光一般,梨渦淺淺,尤是可愛,“奴婢習慣了。”
流螢心頭的煩躁,左右是少了些。自己到底是有福之人,能有這麼些好丫鬟,“進去吧。”
話音剛落便聽嵐煙冷冷的道:“你還來這裡做什麼,剛纔沒害的了我們娘娘。如今還想要補上一刀嗎?”
流螢不必轉過頭去,便知是安貴人來了。
“不是的,心妹妹不要怪我,我也是沒有法子了。”安貴人“噗通”一聲跪了下去,全然不在乎地上的雪有多厚,有多涼,“我知道我不該恩將仇報,實在是想不到其他法子了,心妹妹,你莫要放在心
上好不好?”
言辭誠懇,態度端正,口吻帶着幾分淚意。
流螢卻是微微頓了頓便朝着明鏡宮走了過去,再沒有看她一樣,她自己有些時候委實有些太心軟了,所以纔會惹上這樣的事。
嵐煙見着流螢這般,亦是露出了幾分笑意。
“娘娘,還沒有用過晚膳吧?”夜闌說罷,便取了些小菜出來,個個都還冒着熱氣,一時間屋子便被香味佔領了。
流螢瞧着滿桌的菜,都快開始流口水了。拾起筷子便開始往碗裡夾菜,狼吞虎嚥的樣子叫紫蘭和嵐煙皆是笑出了聲。
流螢摸了摸鼻子,也有了幾分不好意思。用過晚膳,外面的雪總算是停了,流螢想着覺得有幾分意思,便推了窗,瞧着外面,一片漆黑,唯有那明鏡宮門口有一丁點亮光。
流螢瞧了一眼,便轉過頭來。瞧着書桌上早些時候練的字,她向來喜歡馨妃娘娘那般的篆花小體,偏生她自己的字全然不是那樣的。左右瞧來有幾分凜冽,倒像是男子的字一般了。
詩經放在一旁,早些時候懶懶的翻了幾頁。伸出手去撿了來,翻了兩頁便沒了興趣,隨手將它扔在書桌上,流螢伸出纖細修長的手指慵懶的戳着桌上的梅花。
許是有兩日了,瞧上去懨懨的。輕輕一撥,便落了一桌的花瓣,甚是好看。
“娘娘,那安貴人……”紫蘭剛一開口便被嵐煙拉着下去了,唯獨剩下夜闌瞧着兩人的背影吃吃的笑。
流螢索性當做沒有聽見,將心思都放在那桌上的梅花瓣上。嵐煙教她明哲保身,紫蘭一貫的好心腸,兩人有人相輔相成,在流螢身邊最是合宜。
“夜闌,你去瞧瞧她如何了?”流螢想來想去,左右放心不下。
夜闌瞧了一眼外面,嘴角帶着淺淺的笑意,“娘娘何必應她染上一身的泥呢,況且這安貴人的身後有個安陽,早晚要將她掏盡的。”
流螢嘆了一口氣,夜闌說的不錯。若是安貴人知恩圖報倒是好,偏生她今天這一遭,是在叫流螢寒了心。
“罷了,你去同她說,叫她回去。”流螢想了想又道,“她說了什麼,你不必再告訴我了。”
夜闌點了點頭,轉過身去之時不由的看了一眼流螢。心中暗暗有了幾分敬佩,向來宮中的主子免不得被惠貴人這些人同化,難的娘娘存了這一份善心。
月華斂去,天邊漸漸有了幾分亮光。
流螢睡得不踏實,左右還是醒了。披了一件衣裳便起身了,周遭還帶着寒意,雖是有銀炭,卻還仍覺得冷。流螢打開門光是一個小小的縫,便是一陣冷風,叫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清醒過來了。
“娘娘,安貴人怎麼還在這兒啊?”
流螢皺起眉頭來,原以爲她昨日不過是做戲而已,誰知竟是這麼個死腦筋,不叫她進來,她就在外面等了整整一夜。
“快去燒熱水來。”流螢探出手去,只覺得安貴人的額頭一片滾燙,連忙又道,“快去叫太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