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久標想到三十年前泰龍村的事情,幾度垂死病中驚坐起,手抖得跟帕金森患者一樣。
泰龍村的事情引出黑門,關係到白水,還有我所有的親人。
看着劉久標那雙渾濁的眼裡閃過的懼意,我在保鏢注視下,給他紮了幾針,他這才平靜一點,將三十年前的事情說了出來。
三十年前,劉久標才二十八歲,是個窮得老子娘病癱在牀上,都沒錢買個雞蛋的窮鬼。
按算那時雲長道可能還沒有進入贅泰龍村,我更不知道在哪裡。
據劉久標說,那時改革開放的風還沒吹到他們那山窩窩裡,山裡人除了地裡刨食根本沒有其他活法。
但讓他奇怪的是,他爹從小就教他看蛇,卻從來不許他打蛇,更不准他拿蛇出去賣。
山裡所有的蛇見着劉久標,都不會害怕,有的還表示親近他,這點讓劉久標很奇怪,可他爹卻交待他千萬不能讓人知道,就算餓死也不能吃蛇賣蛇。
又是蛇?我怎麼也沒想到劉久標這個倒賣古曼童的,居然跟蛇親近。
“可那時我爹孃都病重,吃藥要錢,地又不能賣,家裡也沒什麼值錢的,我爹病在牀上連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等死。家裡就我一個能動的,照顧兩個病人,那種好像隨時只會剩我一個的壓抑感,讓我喘不過氣來。”劉久標聲音苦悶,似乎那種沉痛依舊在他心底:“我那時想啊,如果我餓死也就算了,可我一個漢子讓我爹孃生生病死餓死,真不算是個人。”
“那時爲了給我爹孃抓藥經常下山,見過有錢的人吃蛇,我感覺也沒什麼,我不吃不賣,自然有人捉來賣。”劉久標聲音裡透着冷意。
人被逼到絕境,也真是沒什麼做不出來的。劉久標入山,那些蛇都不會避着他,反倒跟他親近,連他伸手捉,它們都老老實實的任由他捉。
“我拖着一蛇皮袋蛇到鎮上賣,很快就有很多人買,我從來不知道賣蛇來錢這麼快,我都有錢去醫院給我爹孃買西藥了。”劉久標聲音裡帶着興奮。
窮小子一下子賣了很多錢,自然是興奮的,所以他瞞着爹孃,當晚又進山抓蛇。
“那天我賣完時,一個漂亮的小姑娘走到我面前,問這些蛇是不是我抓的。”劉久標突然嘿嘿的笑了起來,臉上露出絲絲暖色:“她長得真漂亮,眼睛烏黑烏黑,看着我時,我感覺自己都不像是個人,連手都不知道放哪,尤其是那個滿是蛇腥味的蛇皮袋。雖然她長得跟你一模一樣,可她的神情比你冷上幾分,就像一條纏在樹枝的蛇,低垂着頭,靜靜的打量着人。”
聽到這裡,我心中猛的一動,看樣子劉久標碰到的是兩位遊婉中的一位咯,那時她們纔多大?三十年前啊——-
“面對那樣一個漂亮姑娘,我知道自己比她大許多,卻連話都講不清楚,吞吞吐吐間就被盤了底。”劉久標呵呵的苦笑,臉上閃過詭異的光芒,整個人沉浸在回憶之中。
遊婉聽聞他跟蛇親近,讓他第二天帶一袋蛇去泰龍村,還給了他一大筆錢。
面對這麼漂亮的姑娘,二十八歲未娶的窮小子劉久標自然心動。
只是第二天帶着蛇皮袋進泰龍村時,遊婉卻並未帶他回家,而是帶他下了村口的老井。
這就是下了陰河了,我怎麼也沒有想到遊家在雲長道入贅之前,就已經知道了陰河的事情,而且還下過陰河?
劉久標那時是個老實的山裡人,下井後,遊婉給他蒙了眼,牽着他的手一路涉水而行。
“她的手柔軟得跟棉花一樣,又滑又嫩,我生怕自己長繭起皮的手掌劃傷她,連力都不敢用。”劉久標臉上露出苦色,自嘲道:“我那時還不知道,天降橫財也會是橫禍。”
遊婉帶着他下了陰河後,就讓他在一邊等着,等了許久,他只聽到唆唆的響聲,過了許久,遊婉才讓他從蛇皮袋裡捉一條蛇朝前走。
這一次遊婉並沒有牽着他,所以他才走兩步就倒在了地上,冰冷的水從他身上流過,蛇皮袋裡的蛇都爬了出來,卻都聚在他身邊纏在他身上,似乎在害怕。
“有一個恐怖的聲音在大叫,整個井底都在震動,所有的蛇都緊緊的纏在我身上,它們連蛇信都不敢吐了。”劉久標聲音顫抖,語氣變得低沉,似乎到現在還殘留着那種恐懼感。
“我想後退,可每次爬起來就又倒了下去,然後身上的蛇越來越少,粗壯的蛇身將我纏住,好像還帶着爪子,緊緊的抓着我,我連動都動不了,只感覺冰冷的蛇信將我身上的蛇全部吞了下去。”劉久標聲音已經變得平靜,可那雙眼睛卻一直在眼眶裡跳動。
被蒙了眼睛,觸覺自然會敏感一些。
大蛇吃小蛇,難不成遊婉在陰河下面養了條蛇?帶爪的,那就不可能是那條纏畢麗紅的白蛇,而且事先還有唆唆聲,難不成是開了黑門?
可三十年前並未聽說出過什麼事啊?
上了賊船,自然沒這麼快下來,遊婉用劉久標心底的恐懼要挾他,如果第二天不肯帶蛇過去,她就去他家找他,讓他爹孃知道他抓蛇賣,再讓井底那條大蛇將他們全家都吞了。
後來接連幾天,劉久標都抓蛇去泰龍村,每次都蒙着眼睛被一條粗壯的蛇纏住,將他當天然的食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