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裡,皇上的意思一下,饒是容凜也沒辦法反駁,必竟上面坐着的乃是九五之尊的皇上。
不過他看着堯景帝,就像看一個笑話,這個男人也許自以爲天下一切皆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卻不知道其實有些事並不在他的掌握之中,他現在笑大曆的老皇帝,很快自己就要成爲大曆的那個老皇帝了。
想到這個,容凜的心情舒暢了很多,又在心中默唸一句。
臻兒,你死了,我要讓這開羅替你和容離陪葬,我說過要推容離上位,既然大曆滅了,我就送你們一個開羅,即便你們在地下,我也要完成我的諾言,到那時候,也許我就會去找你們了,我就有臉面對你們了。
他說完緩緩起身。
“父皇,兒臣遵旨就是了。”
讓他追求靖江候府的大小姐嗎?呵呵,追求,這天下能配得上他追求的永遠只有一個,可惜那人已經不在了。
堯景帝揮了揮手,容凜緩緩起身往外走去,其背影說不出的孤絕,身後的皇帝忽地便覺得有些對不起這個兒子,只不過要求指一門婚事,怎麼就不能成全他呢,如此一想,堯景帝心情不暢了,一聲不吭。
他身側的宸妃自然也感受到了堯景帝的心思,不過她的眸光還在容凜的身上,從容凜的身上,她似乎看到了另外一個人的影子,那個疼她捧着她的男人,可惜一一,宸妃只覺得心口疼,臉色微微有些白,不過當她掉首望向身側的男人時,臉色便恢復如常了,伸出手來扯了扯堯景帝的衣袖,溫聲說道。
“皇上,是臣妾讓皇上爲難了,以後臣妾不會了。”
溫婉的聲音沒有一丁點的委屈,卻更讓堯景帝心疼,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溫和的說道:“你胡思亂想什麼呢,不就是一門婚事嗎?再說朕不是說了嗎,只要靖江候府的大小姐同意,朕定會把她指婚給他的,這婚事本來就該你情我願纔是。”
堯景帝的話,使得一直靜坐着的宸妃嘴角扯出一抹譏諷的笑來,她很想問一句,皇上你做到了嗎?
不過她並沒有問,下首的趙子風看上首皇帝和宸妃娘娘夫妻融洽的在一起,他自是不好再留下,趕緊的起身告安。
“皇上,臣告退了。”
堯景帝點頭,叮嚀趙子風:“你和你妹妹說一聲,若是她喜歡上睿王爺,朕自會給他們兩個人指婚。”
“臣遵旨。”
趙子風應聲退了出去,背後又響起皇帝細細的關懷之音,趙子風擡頭,腦海中閃過一雙絕望的眼眸,她還好嗎?他一直派人在查她的下落,但願她活得好好的,他自會給她一個交待的。
趙子風甩了一下頭,擡腳離開了宮中,一路回靖江候府去了。
當晚,容臻便得到消息,宸妃和趙子風二人兩個人同時出面,總算阻止了皇上把她指給睿王爺,不過皇上下了旨意,若是她喜歡上睿王爺的話,他就給他們兩個指婚,容臻冷笑,她是眼瞎了,還是怎麼的,竟然要嫁給這樣的男人。
不過容臻沒忘了容凜此人的陰險,他若想做成一件事,向來是無所不用其極的,要不然也不能夠潛伏在大曆二十年之久,一面和她談着情說着愛,一面背後謀算大曆的萬里河山。
何況先前他可是清清楚楚的說了,他娶她,不是徵詢她的意思,而是通知她的。
先前他進宮請求指婚,被宸妃和趙子風阻止了,那麼接下來他的手段恐怕有些激烈。
其中最直接最陰毒的招數,便是毀壞她的聲譽,到時候不是他娶不娶,而是靖江候府要求着他娶。
呵呵,容臻輕笑,真正是打的一手好如意盤算。
如此一想,她便有了主意,立刻招了身側的兩個大丫鬟商量,這兩個大丫鬟不是靖江候府的人,乃是秦氏孃家那邊的人,對秦氏自是忠心耿耿的,因爲這兩人的一家子全在秦府裡。
兩個丫鬟,一個叫丁香,一個叫月季。
丁香活潑伶俐,月季沉穩聰慧,兩個人十分的有默契,是容臻目前的得力助手。
容臻吩咐丁香月季按照自己的吩咐去做,兩個大丫鬟什麼都沒有問,直接的執行了容臻的指令,安排了下去。
是夜,整個玉華軒一片寂靜,月光如水,瀉在了奼紫嫣紅的花草之上,空氣中是香濃的花香味。
忽地幾道幽靈似的身影竄過玉華軒的外牆,直奔容臻所住的地方而來,眨眼的功夫便滑行到了主居外面,其中一人身影悠然的閃身進了房間,其餘四名手下皆在房外候着。
黑漆漆的房間裡,幽幽的泛起一絲光亮,繡牡丹圖案的粉紅紗帳之中隱約睡着一個人,先前滑進房間的人並沒有往前走一步,而是定定的望着牀上的人,漆黑深邃的瞳眸泛起幽寒嗜冷的暗芒。
可是牀上的人睡得很死,似乎一無所察似的。
房裡站着的人,嘴角幾不可見的勾出一絲嘲諷之笑,一個無知的蠢女人罷了,趙家竟然捧成至寶,至於嗎?
他退後一步,打算找個地方坐下來,今晚他過來,可沒打算對這女人做什麼,只不過來待一會兒,明日整個閔京就會傳出謠言,睿王殿下夜會靖江候府的嫡女,若是這事傳出去,相信趙家的人會着急,到時候不是他想娶,而是趙家求着他娶。
不過容凜還沒有坐下來,忽地看到窗外耀起了無數的火把,一下子照亮了整個玉華軒,而牀上的人,忽地動了,一掀紗帳朝着外面大叫起來:“來人啊,有刺客,有刺客殺人了。”
容凜清晰的看到牀上尖叫起來的人,根本就不是趙家的大小姐趙嬋,而是一個年老的滿臉皺褶子的女人,偏這女人還擦脂抹粉的,連口紅都擦了,她一笑的時候,就像一個磣人的老妖怪,這對於容凜這樣一向有潔癖的人來說,真正是噁心得想吐了。
他的眼神瞬間佈滿了陰驁,這老妖怪爲什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爲什麼外面又圍滿了人,很顯然的這是趙家大小姐的手筆,不但阻止了他毀她聲譽,還讓這麼一個老妖婆來噁心他,他可以說,她成功的辦到了。
容凜周身的幽冷寒氣,身形一動飄然而走,身後的老妖婆,大聲的叫喚着:“採花賊哥哥,你長得這麼好看,我願意的,我願意被你踩。”
那飄然而走的身影控制不住的握緊了拳頭,胃一陣翻滾,若不是忍着,他都要吐了。
趙嬋,他記下了,看來這位趙家的大小姐還有些智慧。
今晚這一出,明顯他失利了。
容凜想到先前他進宮時,趙家的人緊跟着也進了宮,若是他們家手腳略慢一點,他就成功了,到時候聖旨一下,他們想不同意也不可能,就算宸妃出面,皇上也不可能廢這聖旨,他可是金口玉言。
但偏偏人家搶先一步知道了他所想所要做的,所以緊跟着他之後進了皇宮,找宸妃出面。
原來他沒有多想,現在深想,看來這讓靖江候夫人進宮的人,應該也是這位趙家的大小姐。
好,他倒要看看這人有多厲害。
容凜看到靖江候鬧騰得十分的厲害,不少人大叫:“抓刺客,抓刺客。”
今晚他們這一鬧,明兒個他本來要傳的謠傳,根本沒用了。
容凜身後的弦月沉聲問道:“爺,那謠言不需要傳了吧。”
容凜點頭,冷硬嗜殺的命令:“立刻回睿王府去。”
“是,王爺。”
一行人直奔睿王府而去。
靖江候府裡,此時一片鬧騰,秦氏聽到女兒的院子裡鬧起了刺客的事情,早嚇得驚慌失措的趕了過來,知道容臻沒事後才放下了一顆心。
容臻看到秦氏對她的關愛,便想起了蔣皇后來,她也是愛自己的,最後卻死了。
現在秦氏又這樣的關愛自己,可是自己卻是想殺趙子風的,若是以後她知道,會不會很心痛。
容臻不敢往深裡想,只能眼下儘可能的關心秦氏,把她當成自己的孃親,讓她好過一點。
正因爲容臻的這樣的心情,所以兩個人像親母女一般的親厚。
玉華軒出了刺客事件,倒是讓府裡別的地方的人高興壞了,林姨娘和趙雪趙柔立刻派了人出來打探消息,看看趙嬋這個小賤人有沒有被殺掉,若是趙嬋被殺掉,她們就燒高香了。
老夫人的院子裡,一樣派了人出來打探消息。
當聽到下人稟報,說大小姐一點事都沒有,不但一點事都沒有,還差點抓住了刺客。
老夫人和林姨娘聽到這個消息後,氣了個仰倒,只恨老天不開眼,爲什麼不讓刺客收了那小賤人的命,若是刺客收了小賤人的命,秦氏必然氣倒,到時候這靖江候府可又是她們的天下了。
這刺客事件使得秦氏不放心至極,讓兒子加派了很多人手在玉華軒四周保護自個的女兒。
不能再讓任何人靠近玉華軒,趙子風遵母命派了大量的護衛來保護容臻。
先前的刺客之事,他猜測多半和睿王爺有關,難道是那個人派人來刺殺的臻兒,那他真是混帳。
這人瘋了不成,竟然對一個女人下黑手。
趙子風現在就有一個念頭,這人因爲太子之死已經瘋魔了。
可是以他對他的瞭解,他該痛下殺手收拾他纔是,或者說毫不猶豫的殺掉他,可是他卻沒有殺他。
他可是知道的,大曆皇室的十公主,因爲在城門前認出了太子容臻,從而害了太子容臻,因爲這個,他命人抓了十公主,不殺十公主,卻把十公主送進了開羅最大的妓院接客,每天十個客人,這十個客人還要符合幾個條件,老,醜,窮,殘疾,總之現在那女人完全的生不如死,偏偏睿王還下令了人看住了那女人,不准她死,要讓她活着,生生承受這些痛苦。
趙子風一想到這人殘忍血腥的手段,便覺得他對他,恐怕有更大的謀算。
這說明他在籌謀什麼,或者說他在做什麼驚天的大陰謀,趙子風忽地想到一種可能,這人既然瘋魔了,他不會想毀掉開羅吧。
如此一想,頓覺周身的血液都涼透了,驚駭得無以復加。
這人之所以不殺他,不是不殺,而是等他毀掉了開羅,讓他們所有人眼睜睜的看着開羅被毀掉了,然後他再來殺掉他們,他就是讓他們看清楚了,他們盡心盡力保護着的開羅,最後和大曆一樣的下場。
可是憑他和手中的三千親衛,有可能辦到這件事嗎?
趙子風認真的想過,隨之心驚的想到一件事,睿王之所以不動手殺他和當初進大曆的種子,是因爲他在佈署,他把他的人安插到開羅各個地方去,所以他纔會表面風平浪靜的,其實他已經動了。
只是他們不知道罷了。
趙子風驚駭的臉色都變了,偏偏他還沒辦法進宮稟報皇上這件事,因爲他若告訴皇上,皇上定然不會相信的。
……
兩日後,臨華宮的鸝昭儀在宮中設宴,招待朝中的一些貴婦和小姐。
因十三殿下大難不死,所以鸝昭儀拿到皇上的旨意,在自個的雲華宮裡舉辦了宴席,慶祝十三殿下平安無事。
靖江候府也接到了貼子,秦氏拿着貼子,滿臉的遲疑,因爲她知道這個鸝昭儀擺明了對自個的女兒不滿,這一次宴席,她不會藉機找女兒的麻煩,或者讓她難堪吧。
這樣一想,秦氏便想拒絕,可是鸝昭儀再怎麼樣,也是皇上的后妃,都下了貼子了,她若拒絕進宮,這就是直接的打鸝昭儀的臉子了,最主要的原因是女兒也想見見十三殿下。
自個的這個女兒心腸太軟了,一直惦念着十三殿下,先前她還答應了十三殿下進宮探望他呢。
罷罷,她就陪她進宮一趟吧,不過她定然要小心些,不能讓女兒中招。
秦氏前思後想一番後,便梳妝打扮的準備進宮。
她還沒有收拾好,容臻便穿戴整齊的過來了,今日她穿一襲素白掐花束腰長裙,裙襬綴滿了蛟人淚,不過束胸的長裙外面披了一件豔紅的煙紗短衫,紅白相映,映得她膚白如雪,眉若彎柳,眸如桃花,微微一笑,便似笑彎了的桃花一般讓人未酒微醺。
秦氏忍不住讚歎:“嬋兒真好看,孃親看到你這樣,真是死了也甘願了。”
秦氏感嘆至極,竟然抹起了眼淚,她是真的欣慰得就算自己現在死,也知足了。
因爲實在不敢想,有一日女兒會長得這麼好。
容臻眸色暗了暗,想到寇寇來,也幸好自己冒名頂替了寇寇,若是她真的讓寇寇回來認親,寇寇的臉讓秦氏看到,只怕秦氏連死的心都有了,她一定會認爲是自己害得寇寇這樣的。
不過寇寇一定不會回來的。
這一點容臻可以肯定的。
“孃親,你好好的說什麼死不死的,我還想你長命百歲呢。”
“嗯,過那麼長做什麼,孃親唯一的希望就是你得遇到個良人,真心待你,此生不負,若是真的看到了,我也知足了。”
做母親的心,最害怕女兒所嫁非人,秦氏想到了靖江候趙傅明,冷心薄情的男人要不得啊。
容臻一聽到秦氏提到這件事,便趕緊的轉移話題:“孃親,天色不早了,我們該進宮了,不能讓鸝昭儀挑刺。”
“這倒是,”秦氏終於不再糾結別的事情,收拾好自己,又檢查了一遍,確定自己儀容得體之後,逐起身拉着容臻的手一路往外走去。
兩個人一路出了秦氏住的院子,上府門外的馬車。
馬車裡,秦氏沒忘了叮嚀容臻幾句:“待會兒進了臨華宮,你要小心些,臨華宮裡的東西,你輕易不要碰,碰前仔細的觀察那些宮女的神色,自己也要仔細的聞聞看看,不要着了鸝昭儀的道,若是發現了,一定要大聲的說出來,鸝昭儀敢算計我們的話,我們就鬧大了讓皇上去處理,總之宮裡有宸妃娘娘,只要她做的壞事,被我們發現了,我們就反咬她一口,讓她落不得好。”
秦氏說到最後,還是擔心的嘆氣:“其實若不是你要去看十三殿下,我就找個藉口不去臨華宮了。”
不過容臻答應了離兒,就不可能不去。
言而無信可不是她的作風。
她伸手握着秦氏的手:“孃親,你放心,我不是那種讓人隨便欺負的人,再一個鸝昭儀若是一心想算計我,即便我躲了今兒個,回頭她還會算計我,倒不如正面和她交鋒。”
秦氏想了想是這麼一個理,可是她還是擔心啊。
但看女兒堅持,她也不好多說什麼,一路上又仔細的說了臨華宮裡的事情,以及鸝昭儀的爲人。
馬車一路駛往宮門口,宮門口有侍衛盤查,一輛輛的放行進宮。
今日鸝昭儀邀請了不少的命婦進宮,這是皇上給她的體面,她自然要多請些人,好讓衆人知道她是宮中除了宸妃之外,最受寵的后妃了。
除了明面上這個,鸝昭儀也想看看有多少朝中命婦願意和她走得近的。
雖然眼下皇室有五皇子,七皇子八皇子,十二皇子還有她兒子,可是不代表她兒子沒有機會。
最近這幾天,她發現自個的兒子變聰明瞭,這可是好事一樁,說不定兒子最後真能上位。
如此一想,鸝昭儀高興了,不過想到最近兒子最親近的人不是她,而是靖江候府的那個女人,鸝昭儀的眼神便有些陰冷了,這個女人她絕對不能留,要不然她兒子上位,親近那女人,她豈不是白忙一場,所以那個女人必須除掉,當然這事不能讓宸妃以及靖江候府的人看出來,否則她的麻煩也很大。
鸝昭儀召集了自己的心腹定下了計策,靜等容臻進宮。
靖江候府的馬車很快進了宮,一路從外宮門往內宮門行駛,行到內宮門又有太監盤查,最後馬車留在內宮門的門外,所有人都必須步行入後宮。
秦氏和容臻二人領着幾個丫鬟剛下馬車,便看到幾個熟悉的面孔,其中御吏家的張薔,笑眯眯的和容臻打招呼。
“趙姐姐,你來了。”
“嗯,一起進去吧。”
“好,”幾個人說着話一路往裡走去,容臻和張薔以及兩個官家小姐說話,身後秦氏和御吏夫人等說着話,衆人熱熱鬧鬧的往臨華宮走去。
不過走了一段路程後,容臻被人攔住了,來人是一名太監,恭敬的福身子向容臻行禮。
“奴才見過靖候府的小姐。”
容臻點頭:“你是?”
秦氏在後面看到動靜,緊走幾步走過來,一眼便認出這太監乃是宸妃宮裡的親信太監楊信,逐笑着問道:“楊公公這是?”
“回靖江候夫人的話,宸妃娘娘想見見趙小姐,命奴才過來帶小姐過椒宸宮一趟。”
秦氏一聽宸妃要見女兒的,點了一下頭說道:“原來是娘娘想見我們家的嬋兒,那我陪她一起前往椒宸宮走一趟吧。”
其實她是巴不得躲在椒宸宮裡不出來,省得在臨華宮裡生出什麼事來,反正她有一種感覺,鸝昭儀那個女人肯定要出什麼幺蛾子。
不過秦氏話落,對面立着的楊信立刻回道:“回靖江候夫人的話,我們娘娘說了,只召見趙小姐一個人,有話要和她單獨說,讓奴才和夫人打一聲招呼。”
“喔,這樣啊,”秦氏點了一下頭,不疑有他的望向容臻:“嬋兒,你姑姑有事找你說,你過去一趟吧。”
容臻一直注意着說話的楊信,發現這人進退得當,並沒有什麼不正常的樣子,自己找不到這人的破綻,這人又打着宸妃的旗子要見她,她就不能不過去,要不然定要落得一個藐視宸妃娘娘的罪名。
容臻想着點頭:“嗯,孃親放心吧,我過去一趟。”
她說着領着丁香和月季兩個人跟着楊信的身後離開,一路往宸妃所住的椒宸宮而去,椒宸宮和臨華宮是兩個方向。
相較於臨華宮,椒宸宮更富麗堂皇,離得皇后的正宮更近,本來堯景帝想賜封宸妃爲皇后的,可惜宸妃拒絕了,他便把離得皇后最近的宮殿指給了宸妃,這份榮寵除了宸妃,宮中再沒有第二個人能享受到。
宮道寂靜,一行人往宸妃的宮殿走去,容臻對於開羅皇宮的地理位置圖雖然不瞭解,但是卻明顯的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了。
因爲他們走的路線越來越冷清,幾乎一個人沒有。
這分明是有古怪的,容臻停下腳步不走了,脣角浮出幽冷的笑意,停着前面的楊信楊公公,她幾乎可以肯定前面的人絕對不是宸妃宮裡的親信太監,這人一定是假冒的,說不定是易容的。
如此一想,她冷聲開口:“別走了,你究竟是什麼人,爲何要冒充宸妃娘娘宮中的親信太監,把我領到這裡來,意欲何爲?”
容臻一開口,身側的丁香和月季二女臉色有些難看,兩個人飛快的一左一右的護在容臻身側,緊張的注視着四周。
前面本來一直行走的楊信楊公公聽了容臻的話,嘿嘿冷笑兩聲,轉身望過來,只見他慢慢的擡手掩面,很快從臉上摘下了一張易容面具,露出一張陌生的面容。
他冷笑兩聲說道:“靖江候府的大小姐果然不同凡響,這麼快就認出我這個假太監來了。”
容臻幽然的開口:“事實上你一出現,我便懷疑你是假的,只不過你打着宸妃的旗子,我找不到破綻,所以不能拒絕。”
對面的人明顯的呆了一呆,容臻又說到:“我不但知道你是個假的,還知道你背後的主子是睿王爺,還是請你的主子出來吧,不知道他搞這麼一出意欲何爲?”
容臻話落,濃密的青幽通道邊飄然而出一道黑色的身影,無聲無息,仿似幽靈似的,緩緩的立於容臻對面的宮道之上,他身後先前領着容臻過來的手下,閃身便退了下去。
容臻這邊的丁香和月季兩個人卻齊齊的開口:“睿王爺,你意欲何爲?”
容凜眉色滿是戾氣,脣角是血腥的笑意,看上去甚是殘忍,他一擡手,強大的勁氣蕩了開來,對着丁香和月季毫不憐香惜玉的橫掃了過來,丁香和月季兩個人被他的勁氣蕩了開去,撲通一聲直接的扔出去幾米遠,兩個人胸中一股血氣翻騰,承受不住的直接昏迷了過去。
容臻臉色冰冷,手指一凝一道勁氣凝在指尖,便想對着對面的男人揮出去,可是到手的勁氣硬生生的忍住了,因爲她所練的功力,乃是當日容凜破解禁止而練成的,可以說他清楚她的內力,雖然現在比過去厲害得多,但是所使的方法,容凜是知道的,她若一動手,容凜便知道她就是容臻。
容臻並不想讓任何人知道現在的她,因爲她不想讓這人知道她和容離已潛進開羅,若是他知道,說不定能殺了容離。
所以她不能動。
容臻硬生生的忍下了指尖上的勁氣,冷眼望向對面的容凜,只見他徐步優雅的一步步的走了過來,眸光森冷血腥,整個人充滿了陰邪之氣,仿似地獄竄起來的鬼差一般,周身都是陰暗嘲溼之氣,沒有一點的暖意。
容臻冷冷開口:“睿王爺,你想做什麼?”
容凜幽幽的開口:“靖江候府的大小姐不是很聰明嗎,第一次猜出本王會進宮請旨,第二次想到本王會夜探香閨,那麼現在你來猜猜本王想做什麼?”
容凜瞳眸泛起血一樣嗜殺的氣息,濃濃的好似一張大網包裹着容臻。
此時若是別的尋常女子,只怕早就嚇得尖叫連連,更甚至於昏迷過去了,可是眼面前的女子,氣勢冷然,不卑不亢,整個人看不出一絲一毫的卑睨不安,容凜知道自己此刻嗜血的氣勢有多麼的駭人,就是一般的男子都承受不住他的冷戾之氣,可是眼面前這個女人卻很鎮定很坦然。
容凜先是滿是戾氣的望着對面的容臻,慢慢的他的瞳眸起了微微的漣漪,一絲暖色融於瞳底。
他似乎看到一個豔麗無雙的女子冷冷的不滿的瞪視着他,即便她滿臉怒色,可是他的心一剎那幾乎飛上了天,怦怦的跳動了起來,這是繼小臻兒死後,他的心第一次跳得如此熱切,他貪戀的盯着那嬌顏。
小臻兒,小臻兒。
容凜激動的在心裡吶喊,想走上前去抱住她,緊緊的抱住她,告訴她,自己有多麼的思念她,有多麼的想她,若不是爲了替她報仇,他一定忍受不了失去她的痛苦,一定會追隨着她而去的。
無數次的睡夢中,他努力的入睡,就想看到小臻兒來到他的夢裡,可是這麼長時間,一次也沒有。
他知道小臻兒恨他,當時她寧願跳進霧蜀山也不願意相信他。
想到這個,容凜只覺得心臟被撕裂了一般的痛,他的手指下意識的去抓自己的心口。
這世上沒有人能承受心愛的人,因爲不相信自己,寧願跳進霧蜀崖的舉動。
當時他猶記得自己好像活死人一般,不吃不活的足足躺了十天,整個人好像死過去一般,最後還是花姐在他的耳邊喃喃的低語。
“王爺,難道你不爲嘉宜公主和十一殿下報仇嗎?若不是攻城的人,他們不會死的。”
這一言給他重新的動力,他又活了過來,沒錯,他活着就要讓這些人下地獄,統統的去陪她,他要讓他們全去地下向臻兒解釋,不是他下旨攻城的,不是他做的。
容凜臉色變幻莫測,心中掀起滔天的巨浪,浮浮沉沉,幾乎忘了自己身在何處了。
他的耳邊忽地響起清冷的聲音:“睿王爺打的算盤難道不是想給我安一個私會男人的名聲嗎,這樣我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了。”
一言使得那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容凜,忽地清醒過來,他一醒過神來只覺得周身竄起冷汗,整個人虛脫得可怕。
以往他是不敢想的,因爲每想一次,便是鑽心般的疼痛,他就像死過去一般。
可是今日面對這靖江候府的小姐,他竟然再次的想起了小臻兒,而且先前他面對這位趙小姐的時候,竟然錯以爲她是他的小臻兒。
容凜一想到這個,就覺得自己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周身的戾氣瞬間爆漲,雙瞳兇殘的盯着容臻,緩緩的一步一步走走過來。
他一邊走一邊說道:“你應該知道,本王說過的話,絕對不會容許人反駁。”
她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呵呵,容我提醒睿王爺一下,你最好停下來,不要再往前走一步了,要不然你中毒了,可怨不得我。”
容臻輕聲冷語,眉色攏着薄怒,眸間幽暗至極。
對面的容凜忽地停了下來,此時離得她也不過幾步之遙,他停了下來,臉色佈滿了黑沉沉的氣息,鼻端間充斥的幽香之息,讓他明白,這女人沒有說錯,她竟然再一次的有了防備,她事先猜測到他可能會在宮中動她,所以在自個的身上放了毒藥,現在他若是靠近她,必然會中毒。
這個女人?容凜眸色嗜殺的盯着對面的女人,只見她不卑不亢的說道:“睿王爺,你身爲開羅的大功臣,名滿天下,但是我不得不說一聲,你真的很鄙卑,用這樣的手段一而再,再而三的對付一個女人,你認爲你配爲男人嗎?”
容臻的話,使得容凜心中怒火狂熾,殺氣更濃,不過他擡首望向對面的女人時,看着她不卑不亢的舉止,舉手投足間的從容,還有那身從骨子裡折射出來的華貴神韻,這樣的她,真的很像一個人。
容凜的心咯噔往下一沉,他的氣息瞬間亂了,呼吸急促了,他死死的盯着對面的女子,一動也不敢動了。
對面的容臻沒在意他的心思活動,她依舊冰冷的說着:“何況你想娶我,是真的想娶我嗎?我聽我哥哥說過,你想娶我是爲了報復他,其實我猜測,你娶我還有另外一個目的,就是想讓我作爲一枚棋子釣出背後殺你睿王府女人的真兇,有一個人一直在背後殺你府裡的人,你想抓住這個人,所以便把目光盯上了我,一來報復趙家的人,二來抓住背後那個殺人的人。”
“我不得不說,你打的真是好如意算盤。”
容臻冷諷的笑,她卻不知道,她此刻的神容和從前的她無比的吻合,雖然她極力的表現得平和一些,不要和從前吻合,可是一個人與生俱來的說話方式,行事準則,無論如何都有些想像的,如若是不熟悉她的人,倒也罷了,可是對於熟悉她的容凜來說,真的是如遭了雷擊一般。
他身子往後一退,口不能言,身不能動,完全的石化了。
容臻卻以爲這人是被她的話給震懾了,所以不打算再理會他,轉身便走,一路走到先前被打昏的兩個婢女身邊,輕手拍了拍兩個丫鬟的臉,直到兩個人醒過來。
“小姐。”
“我們走吧,”容臻開口,丁香和月季兩個人趕緊的起身,一路前往臨華宮而去。
身後的容凜呆呆的望着那慢慢走遠的身影,小臻兒的身影他是看了無數次的,此時記憶中的身影和眼面前的身影無比的吻合,身高和走路的姿勢都很像。
容凜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快跳出了胸腔,他幾乎承受不住的身子發軟,往宮道一側的綠蔭樹上靠去,身後兩名手下冒出來,緊張的開口:“王爺,你怎麼了?”
主子的臉色好難看,慘白得嚇人,可是一雙眼裡卻閃爍着奇異的光澤,閃閃發亮/。
“讓我一個人靜靜的待一會兒,”他要好好的捋一捋其中的細節,從頭到尾的捋一遍,看看有沒有一種可能。
小臻兒,她並沒有死。
想到這個,他就覺得整個人很激動,很狂喜,他想大聲的吶喊,叫喚。
可是他更害怕一件事,如若這個人只是有些像小臻兒,怎麼辦。
如果他的希望太高了,最後卻發現其實這趙家小姐不是小臻兒怎麼辦?他一定承受不了這樣巨大的衝擊,所以在沒有查清楚真相之前,他不能露出任何的蛛絲馬跡。
容凜用力的按捺下心頭的滔天巨浪,可是他怎麼也按壓不下去,因爲他只要一想到小臻兒還活着,他就覺得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
他這個一向冷靜自持的人,完全的沒辦法冷靜。
這世上大抵每一個人都有一個軟肋,而小臻兒便是他的軟肋。
他願意她是他的軟肋,現在知道她有可能活着,他就覺得原來人生並不是那麼的了無希望。
哪怕她恨他,不願意認他,不願意與他交纏,但是隻要她活着啊,他就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容凜擡頭看天,忽地便覺得整顆心都是暖暖的,不似之前的冰冷。
他要查清楚,查清楚這趙家的小姐究竟是誰。
如若她是小臻兒,她的臉是易容了,還是戴了易容的面具,這個應該不難查。
同時容凜想到了頂重要的一件事,如若小臻兒沒有死,當日在霧蜀山下他們找到的兩具屍體是誰的,是誰動了這樣的手腳,。
當時的他因爲整個人失了心智,所以完全的瘋魔了,只知道抱住那屍身,整整三天沒有鬆開手,直到最後有人擊昏了他,把那兩具屍身給葬了。
以他當時的心智,完全不能夠分辯那屍身究竟是不是小臻兒的,他只是從衣物上辯認出來的。
現在想來,那兩具屍體有可能是別人弄出來的假像,這個人是什麼目的?
容凜認真的想着,忽地朝身後的弦月冷喝。
“弦月,我讓你安排人手盯着蕭墨,先前我好像聽到你們說,蕭墨一直在找人。”
“是的,屬下派出去的人稟報,這位蕭大人確實一直在找人,但是屬下們不知道他找的是誰,而且他也沒有找到人。”
容凜臉色猙獰,冷笑連連:“呵呵,果然是他的動的手腳。”
當日的兩具屍身很可能就是這位蕭大人的手筆,他這樣做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讓他以爲小臻兒已經死了,而他搶先一步找到小臻兒。
真是打的好如意算盤。
容凜手指緊握,臉色黑沉陰驁,朝着半空陰森森的開口:“蕭墨,本王留你,是因爲有你的用處,你等着,很快,本王就撕破你的嘴臉。”
他說着擡腳往前面走去,這一刻的他完全不復之前的死氣沉沉,那死寂的心似乎注入了一抹活力一般。
弦月不禁奇怪,爺先前明明想算計趙家這位小姐的,現在不但沒算計,怎麼還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爺,那趙家小姐的事情。”
“暫停所有的動作,另外你派最得力的手下去保護她,記着不要讓她發現,也不要讓她出事。”
這下弦月震驚了,爺這是怎麼了?可惜前面的容凜已經擡腳往臨華宮走去,他要看看,看看這位趙家大小姐是不是就是他的小臻兒。
他的小臻兒沒死,老天真的這麼好嗎,這麼善待他嗎?
容凜擡頭望天,心中輕喃,老天,你給了我二十多年痛苦的人生,總要善待我一些吧,只要小臻兒沒死,我再也不會心中有怨恨了。
他說完一路前往臨華宮而去,這一次他定要查清楚,這位趙家的小姐是不是就是他的小臻兒,若是他的小臻兒還活着,他將傾盡所有的保護她,哪怕她恨他,他也不介意,就算她不認他,他也不在乎,只要她活着就好。
臨華宮,佈置得十分的華麗氣派,此時宮殿西側首的小花園裡,搭建起了宴席,花朵錦簇中。
三三兩兩的人羣正聚在一起說話,十分的熱鬧。
容臻領着丁香和月季兩個人剛進去,便看到秦氏正和御吏張夫人等命婦在說話,不過秦氏的眼睛一直盯着花園的圓形拱門口,一看到容臻的身影出現,她便和身側的幾位夫人打了招呼,帶着人走過來。
“嬋兒,怎麼樣,宸妃娘娘找你說什麼話了?”
容臻搖頭,壓低聲音說道:“不是宸妃娘娘找的我,是睿王爺找的我。”
“睿王,”秦氏的臉色變了,飛快的開口:“他想幹什麼,不會使什麼鄙卑的手段吧。”
容臻看秦氏的臉色變了,生怕她擔心,所以並沒有把容凜要使的鄙卑事情告訴她:“沒事,他就是找我過去說兩句話。”
“這個人真是太無恥了,。”
秦氏怒,女兒明明不喜歡他,偏還纏着自個的女兒,關鍵是女兒不喜歡他,若是女兒喜歡他倒也罷了。
“嬋兒,你離得他遠些,這人很陰險鄙卑,指不定會做出些什麼,你要當心些。”
容臻點頭,秦氏又回望了身後一遭,輕聲的叮嚀:“待會兒你注意着些,這臨華宮裡的東西能不碰的儘量不要碰,先前我已經使了人去宸妃娘娘那邊,等會兒宸妃娘娘定然派人來宣我們過去說話,這樣我們就不用待在臨華宮裡了,省得鸝昭儀這個女人算計你。”
“嗯,我知道,”容臻伸手挽住秦氏的手臂往人羣裡走去,身後的暗處,有一雙閃着光輝的眼睛緊盯着她,不過很快又移開,以免被她發現,如若她真的是小臻兒的話,就絕非是尋常女子可比的,所以他要小心,不能讓她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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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凜終於懷疑小臻兒的身份了,求票紙慶祝一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