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篇大人大發慈悲,立即允了我的假。卻一口氣給我發了上百篇電子稿件,要我在一個星期之內,全部整理出來,並寫下評語以及錄用與不錄用的理由----儼然是法外開恩的嘴臉。
看着滿滿當當的一堆稿件,我心裡直髮嚎。
“聽說你在音樂方面的造詣也不錯,嗯----你再給我寫一篇有關音樂方面的文章,記住,這是這期的主打欄目,不管是否真實,編也要給我編出來,不低於三千字。這點小事,沒問題吧?”
黃世仁在她面前,算得了什麼?
這女人完全是吸血鬼投胎。
我想磨牙,我想揭竿而起-----可經濟大權掌握在人家手中。
無可耐何,又有更多的憤怒。
得到了自己的目的,卻讓自己陷於兩難鏡地。
聶如風四下找我,龍應揚也在外邊佈下了天羅地網,就等着我去跳。
而楚恨憂,從最當初的被人訕笑嘲諷,變成現在的無辜受害者,令人同情。
而我呢?
儼然一副勾引姐夫的狐狸精,不得好死,人人喊打。
楚恨憂的種種劣跡,因衆人的同情,沒有人去追究。
我十多年來被壓迫而做出的反擊,卻成了過街老鼠。
楚恨憂之所以被我列爲頭號敵手,自有她的過人之處。
在當場被人退婚的屈辱裡,她沒有失態如瘋婦般的大吵大鬧,也未做出過激的動作。
她沒有潑婦罵街地大罵我,更沒有大罵龍應揚的無情。
她卻向我道聲恭喜,然後,她轉過身去,面向賓客,神色淡然,看不出思緒。
那晚,楚恨憂的表現,可圈可點-----可歌可泣啊。
而我,卻被賓客們當作勾引其姐夫的惡毒妹妹,其心可誅。
***
整整一個多月,我足不出戶,手機關掉了,電視也沒有看。
整天就呆在家裡,寫稿子,審稿子,然後吃飯,睡覺。
小喬打了幾次電話打不通後,改發郵件,一天一通,第二天兩通,第三天,第四天-----像崔命似的。
我忍無可忍,只得回了一封。
然後,她的郵件就撲天蓋地向我飛來,全是問我在哪裡,好擔心我之類的話。
我深藏在心底的感動又跑出來左右我的思想,我一時頭腦發熱,告之她的地址。
第二天晚上,她就趕了過來。
先是把我臭罵了我一通,然後等着我的解釋。
我只得告訴她的事情的始末,她聽得兩眼發直,最後拍掌道:“好樣的,終於把那個大女巫給掰倒了。”
我苦笑,楚恨憂如此高傲的人,她不是那麼容易被掰倒的。
她只是丟了面子而已。
以她對事業的熱愛,以及高傲不服輸的個性,她勢必會臥薪嚐膽,埋頭苦練,等着下一次一舉擊敗我。
從冰箱裡打來盒裝牛奶,遞給她,“只有這個了,你湊和着吧。”
她喜笑顏開地接過,一把扯過上邊的吸管,咕嚕嚕地喝了起來。我這纔想起,她最愛喝的就是牛奶,只是這一盒240豪升的牛奶要花去3元人民幣,一向節檢的她從來捨不得買而已。
“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等她喝得差不多了後,才問道。
她咂巴着嘴,添了添脣舌,道:“你這回做了麼驚天動地的事兒,許多人都在找你。”
我低頭,她又道:“你父母來找過我,看樣子挺擔心你。你母親也來找過我,一直大罵你是白眼狼,罵得很難聽。”
意料中的事,沒什麼好說的。
小喬又吞吞吐吐地道:“楚恨憂也來找過我,一直在問我你的下落。還說,說只要找你到,她就給我一筆錢-----”
我豁地擡頭,聲音冷厲:“你答應了?”
她趕緊搖頭,“咳,我雖然愛錢,但我也知道你與她水火不相容,她想找你,肯定是想報復你。我會笨得爲了那麼點錢而出賣朋友嗎?”忽然,她驀地低下了頭。
我眯了眼,看着她忽然心虛的面孔,心中一沉,狀似不經意的問道:“那你沒有告訴她我的下落?”
她趕緊搖頭,“沒有,我把她狠狠地罵了一退,呵呵-----她被我氣得差點背過氣去了。”
我鬆了口氣,在電腦前整理着稿子。
她忽然跑到我面前,左看右看,我問:“怎麼了?”
她趕緊搖頭,“沒什麼,無心,我只是想問你,你,你真的不回X市了嗎?”
我道:“我已經在這裡找到工作了,應該不會再回去了。”
她又問:“你在這裡找到了工作?”
“嗯。”
“什麼工作?”她迫切地問。
“雜誌社,做編輯,工作還算自由。”
她恍然大悟地點頭,又七聊八說了會,她這才起身,已經很晚了,我送她到樓下,目送她上了出租車,她上了車後,轉身看向我,欲言又止,漆黑的夜裡,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聽到她沙啞的聲音響起:“無心-----對不起-----再見。”
我笑着招招手,目送她離去的車子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時光過的真快,一轉眼,已是秋季了,昨晚下了一天的雨,秋天的氣息越見濃烈了。夜風吹在身上,還真有些冷,我這才發現,我身上還穿着一件無袖的夏衣,在家裡還不覺冷,一出來,才感覺寒意襲人啊。
轉身,正準備上樓,忽然一陣燈光大亮。刺眼的光亮,刺得我睜不開眼,我下意識地伸手去擋,對方車子熄火了,我聽到一陣關門聲,然後,一個高大修長的身子下了車來,他穿着黑色皮鞋,光亮的鞋身,在這黑暗中,依然光亮照人。
他朝我走來,步子不緊不慢。一身昂貴的西裝,在黑暗中,隱隱散發出高傲的清冷.
我一下子蒙了,步步後退,轉身朝大街上跑去,可,不知從哪裡冒出了許多黑衣人,他們全都面無表情地堵住了我的去路。
我倒退,又朝另一邊跑去-----
不知周圍到底有多少黑衣人,他們全都立在離我不遠的地方,冰冷且肅殺的注視着我,如黑暗中的野狼,只要我一動,就會隨時隨地撲向我,把我撕碎。
手心開始冒汗-----前方那人,已漸漸走近我。
我驚恐地望着他,他在我身前一米遠處停下。
他的輪廓深遂而分明,他的眼神犀利而森銳,他的動作,看似閒散,卻充滿了強大的暴發力。
他身上的氣勢很強烈,強烈到,就算他不說話,依然讓我感受到他身上散發的濃濃怒火。
我看着他,微微失神,這個男人,是如此的悠閒,如此的隨意。彷彿一具無害的免子。
可是,我沒忘,那天晚上,他與聶如風對打,招招致命,他一個拳頭,把聶如風身旁的保鏢打得飛了出去,口吐鮮血,倒地不起。
我更沒忘,他一個壓堂腿,聶如風躲過了,但他旁邊的西餐桌卻壓得全體趴在了地上,直接報廢。
如此結實的西餐桌,用上等楠木製成,價格昂貴,上邊還鍍了層錫,結實而堅硬,就算用鐵錘,也要錘上好多錘,才能砸破一個洞。
可他的一個起身而壓下去的腿勁,卻把能坐十幾人的西餐桌,踢成一堆破爛。
我漸漸後退,直到背部抵到冰冷的牆壁,我再無退路,只得驚懼地瞪着他。
但心裡的驚懼,卻比不上心靈上的受傷。
我被小喬出賣了,我終於知道,她上車時的那句“對不起”,從何而來。
龍應揚彷彿終於欣賞夠了我的驚懼,這才閒閒地開口:“在外邊獨自呆了那麼久,也該是收心了,上車吧。”
兩名身形高大的黑衣人立即出現在我面前,腰身微彎,做着請的姿勢。但從他們冰冷的神情看,如果我不從,他們肯定會強行架着我上車。
我背抵着牆面,努力平復心頭的驚顫,我道:“我不喜歡被人強迫。”
他挑眉,黑道中,雖不能看到,但我能感覺的出。
他一個揚頭,黑衣人立即退下。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我在他的目光下,很可恥地別開了視線。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盒子,很是精巧,他從裡邊拿出一個閃閃發亮的東西,我眯眼一看,是一顆戒指。
他來到我身前,執起我的手,強行戴入我的無名指。
我定眼一瞧,是那晚被我扔在角落裡的戒指。
我下意識地用另一隻手把它撥下,扔掉-----
“你要是再敢把它扔掉拭拭?”他聲音帶着警告。雖然還是淡然的語氣,但我依然聽出他話裡的兇暴。
我的手僵在半空,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他從我手裡取過戒指,再次戴入我的無名指上,語帶警告:“記住,這是咱們的訂情戒指,你要是再敢取下來,你就得承受我的怒火。”
我很想骨氣地摘下戒指扔在他臉上,但我沒那個膽,不知爲何,在他面前,我總有一種深深的恐懼。
“我不要與你結婚,你不能強迫我。”本想朝他大吼的,可說出的聲音卻細小如蚊吟。
“你好像還未見識過我的手段。”他聲音冰冷,“對你,我已經夠寬容了。”
我不語,神情警戒地瞪着他。夜間的涼風吹得我手臂冒着雞皮,可我儼然感覺不到冷,相反,背脊卻冒出陣陣細汗。
“或許,你對我還不夠了解,我們還得好好談談。”
我道:“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談的。”
“楚無心。”他叫道,我擡眸,看着他,“你每次見到我,都得把渾身的刺堅起來嗎?”
“如果你不出現在我面前,或許我不會豎起的。”我冷嘲。只有在他面前,我纔會渾身豎起刺。
他語氣不耐煩了,“你到底在怕什麼?你心底到底又在想些什麼?”
我輕笑:“我也不知你到底在想些什麼,非要與我過不去。但我知道,你並不愛我,我也並不愛你,我不知道你娶我到底圖的是什麼?就因爲,我是那個人嗎?”我語氣譏笑。
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我。
我無耐一笑,“其實,你這又是何苦呢?以你今天的地位和權勢,大可找到比我更優秀的女子。何苦爲了那華而不實的愛情而爲難自己呢?”
“愛?”他放聲長笑,笑聲劃破夜空下的寧靜與沉滯。他忽然臉色一整,神色冷厲,“到了今天,你以爲,我還會相信愛嗎?我不要愛,我只要你。”
“你只是想玩弄我嗎?”我輕笑,語氣輕蔑,以前,他也如此,現在,他依然故我。
“不,不管你是楚恨憂也好,還是楚無心也罷,總之,我就要你。”他語氣微頓,苦澀道:“我找了你整整十四年,可不是爲了報復你,或是玩弄你那麼簡單,我沒那麼無聊到費盡心機找到你,逼你現出原形,卻只爲了來玩弄你。”
我略顯疲備地道:“難道,從剛開始見面起,你就知道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