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勾起了穀雨的下頜,臉上的戾氣彙集在他的脣角,漸漸勾起的弧度讓穀雨很是緊張,“你把朕當作了什麼?是一隻股掌之間的貓麼?普天之下,還沒有幾個人敢這樣玩弄朕的。”
“我……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覺得子夫姐姐她心地善良,對奴婢甚好,更是對皇上傾慕得緊,皇上如何……如何能將這樣的女子冤殺了?這件事本來就與她無關,皇上情何以堪?”穀雨不說還好,她這一解釋,頓時惹來了劉徹的白眼。
“情何以堪?你也配用這個詞麼?”不理會穀雨故作迷惑的眼神,劉徹捏緊了她尖俏的下巴,“朕原本就打算先刨了竇家,不過朕現在改變主意了。朕決定拿皇姐這邊開刀,那就先犧牲掉衛子夫好了。”
劉徹說得輕描淡寫,但聽在穀雨的耳朵裡頭,卻惹得她渾身戰慄,他從她的眼中讀出了她的恐懼和震驚,並因此而感到滿足。
不……不可以。皇上,你怎麼……怎麼能這麼做?”穀雨恨不能一口咬在劉徹的手背上,想要把他給咬醒,他真要是把衛子夫殺了,一切都晚了!所有的一切都完了!“你不能這麼做!”
“爲什麼不能?那一箭我已經還了!”劉徹得意地笑,“等皇姐一到,朕就把衛子夫和她弟弟扔給竇太主處置,讓皇姐回去閉門思過,只要讓他們看出朕心中偏向誰,就不愁人幫我清理門戶了。”劉徹明着包庇竇家,實則還是借竇家之力打擊王家,就算最後表面上竇家打垮了平陽公主,但也該是元氣大傷了。
他的笑讓穀雨頭皮發麻。她險些忘了,他是帝王,還是那個赫赫有名又殺伐太重的帝王。可是,可是現在這個帝王想要衛子夫的性命!
穀雨不禁哭出聲來,“爲什麼非要殺了子夫姐姐呢?就算皇上想要別人看出皇上心中的想法。也可以用別的法子,子夫姐姐她絕對不能有事!”
“穀雨,你真的不知道我爲什麼這麼做嗎?”見穀雨的一張臉變得比自己還慘白,劉徹也不再和她拐彎抹角,“知道朕爲什麼會突然動竇家嗎?朕原先礙着陳皇后的面子,始終沒敢下手,可是現在不同了,皇后那個位置。我沒打算讓她繼續霸着。”他地聲音嘎然而止,目光停駐在穀雨的身上。
就算穀雨的腦袋再遲鈍,在看到他這個眼神時,也能夠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理解他的言下之意!
穀雨幾乎聽到自己的牙齒格格作響,她都懷疑自己會不會突然就把自己的舌頭不小心咬掉了,她用她那哆嗦的聲音問道:“所以說,你這麼多年沒有廢陳後,是因爲我?現在突然要廢后。也是因爲我?你本來不打算殺衛子夫,現在卻故意要害死她,還是因爲我?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爲我?”
穀雨只覺得自己地魂魄好像被硬生生抽離出來。所有地力氣都被吸得乾乾淨淨。公孫敖地話像是十萬支利箭齊發。早已經把自己地肢體紮成了肉泥。
到時候你是作爲一個反穿越聯盟成員存在。還是聯盟地敵人存在?
這一句話如同魔咒一般施加在了穀雨地身上。她現在所做地一切。究竟是對是錯。究竟是推動還是在做反作用?
劉徹並沒有因爲自己地精心佈置而喜歡上衛子夫。相反。自己越是把他推給衛子夫。越是引起了他地反感。越是堅持。他就越是要遠離她。甚至爲了杜絕自己繼續做紅娘而要殺了她!
倘若真地如此。她不止是聯盟地敵人。還是歷史地罪人。整個人類文明地罪人!這樣地罪名豈是她能夠承受。這樣地惡果豈是她能夠想象地。
穀雨驚恐地盯着劉徹。她原本以爲。憑着她對劉徹地瞭解。憑着她地那一顆心。她一定會證明給別人看。她能完成任務地。哪怕——哪怕劉徹喜歡她。哪怕她心裡頭也有着他。但只要有信念在。這一切就都不是問題。
可是。她忘了,他不再是當初那個爲了家人、爲了成全她的心願而勉強接受的劉徹。他剛剛也說了,他欠自己地那一支箭他已經還了。他身上揹負着的那支箭已經放下了。
現在的他沒有任何人可以勉強得了的,更別指望把思想加諸於他的身上。
穀雨搖搖欲墜,靈魂恨不能從這副軀殼裡頭抽離出來。
爲什麼繞了一個圈,最後錯的還是她?公孫敖的模樣和肖遙桃的樣子幾乎要重疊在一起了,她驀地回想起肖遙桃臨去的時候,對自己的苦笑,感覺自己地心已經粘在了胸腔上,只要稍微動一下,心就扯着痛。
在他地眼裡頭,她原本所堅持的一文不值;她努力付出地只是笑話。如今,公孫敖眼中的她也和肖遙桃所認爲地一樣。她害怕再從公孫敖的眼中看到同樣的眼神,她害怕再犯下同樣的錯誤。難道說解決這件事的方法就真的只餘下讓自己一走了之?
劉徹走到穀雨的身邊,拉住她顫抖的手,把她的手纏向自己的腰間,剛纔的兇惡因爲穀雨的失魂而漸漸消退,“朕的心意我想你是懂得的,你自己的心意,你可明白了?”
“你從今以後不要再操心那些事了,好好待在朕的身邊,做朕的皇后。”他平靜地說着,輕吐出的一字一句都正好落在了穀雨的頭頂,每一個字都把她的心狠狠地紮了一下。穀雨心底生出的恐懼久久不能平復,她告訴自己這幾日待在劉徹的身旁照顧好他,一切等他好了再說。她假裝不去想她和劉徹的未來,假裝這一切並非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可是現在,劉徹卻逼得自己不得不粉碎自己的欺騙,不得不正視這混亂,由她引起的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