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府派來接冷溶月的管家叫冷愧,是冷江沅以前的書童,冷江沅發達後,便漸漸的做上了尚書府的主管。可說對尚書府的一切都瞭如指掌。
不知冷長青回去後是如何說的,酉時末,冷溶月剛剛用過晚餐,冷愧便在冷素薇的帶領下來了薔薇閣。見到冷溶月,冷愧老眼含淚,規規矩矩跪到地上,以頭瞌地,“四小姐,老奴來得晚了,讓四小姐受苦了。”
明月明心上前一左一右將冷愧扶起來,冷溶月輕言淺笑道:“冷叔來得剛剛好,是溶月不知事,還讓冷叔千里迢迢到江州來接我,冷叔受累了。”
冷愧抹了把眼角的淚,“老奴不累。能再次見到四小姐,就是再遠些,老奴也心甘情願。四小姐也莫要怨怪老爺,老爺這些年也想四小姐想得緊,若不是……”說到這,冷愧沒有再說下去,嘆息了一聲,欣慰的看着冷溶月,問道:“四小姐你看,我們何時啓程回京?”
冷溶月垂了眸,沉默了片刻,“後日吧,冷叔來了江州還沒有好好歇一歇呢。”
“好。就按四小姐說的後日啓程。”
冷溶月親自將冷愧送出了薔薇閣,看着他的身影在月色中,由冷素薇領着消失在長廊的拐角處。眸中閃過一絲冷光,半晌,慢慢轉身,踱步走回薔薇閣,站在院中榕樹前,擡頭望向天邊漸漸升高的一輪冷月,清眸漸漸沉涼。
四小姐?
她是尚書府的嫡小姐,就算行四,府中奴僕稱呼也只能稱爲小姐,而不是在小姐前面再添個四。這便是嫡與庶的區別。
冷愧是尚書府的大管家,接掌尚書府近二十年,在稱呼上又豈能出錯?他出錯,只有一個原因,尚書府後宅已經完完全全控制在張氏手中。
張氏?
冷溶月側眸問明月,“張氏的母家可有查清楚?”
明月擡眸看向冷溶月,見冷溶月俊秀的兩道眉毛微微皺着,顯然這個問題極重要,仔細思索了一下,回道:“張氏是京城張良米行的掌櫃張良長女,十八年前的龍王祭上被老爺相中娶爲府中做了姨娘。”頓了一下,“只比夫人晚了三個月入府。”
“等等。”冷溶月打擡打斷明月,“你說張氏比我娘晚三月才入的府,我那三個姐姐是怎麼回事?”
華叔說她娘嫁入尚書府不久便有了她,這樣算下來,她不僅是尚書府的嫡女還應該長女。怎麼就讓冷無雙幾人給排前面去了呢?
明月嘴角抽了抽,有些無語的看着冷溶月。
冷溶月挑眉,摸了摸鼻子,問道:“怎麼了?”
“小姐,”明月嘆了口氣,八年前小姐被老爺送往江州的途中,大病垂死再次醒來後,以前的許多事都忘記了。先前只以爲小姐最多忘記一些雞皮蒜毛的小事,現在才知曉,她連這種事也給忘記了。“張氏在未入府前便已經與老爺……冷清秋與冷清婉都是在張氏未入府前就生下來的,甚至連冷無雙也是張氏帶着肚子入的府。張氏身份卑微,老夫人一直不同意她與老爺的事,還是夫人開口求了情,她才能被一頂小轎給接進府的。”
說到這,明月的語氣也帶了幾分的不善。
當年若不是夫人,張氏不曉得如今是何下場。不求她感恩戴德便算了,竟然還居心叵測的想要置小姐於死地。
當真是狼心狗肺。
冷溶月微微點頭,經明月這一提,埋藏在腦海深處的記憶如泉水般涌上來。她記起來了,她的二姐冷清婉比冷無雙要大上整整三歲,那三年間,她那個尚書爹爹與張氏不知是因爲何事生了間隙,與張氏有兩年間不曾來往。聽說後來還是冷清秋在街上攔了她爹爹的轎子,兩人間才又重新來往起來。
這些,冷溶月原本自然是不知道的。是在她孃親還在世的時候,偶爾聽下人們閒聊時說起的。
張氏入府走的也不是正門,而是尚書府的後門。後來冷清秋入了宮,張氏的腰桿直了,才堵了所有人的嘴,只說她是在龍王祭上被冷江沅相中後擡回尚書府的。
“張良米行生意如何?”冷溶月又問。
“原本是極不好的,這些年有張氏暗中打點,生意到是風生水起,雖不是京城裡大富,但也算是富豪了。”這次是明心回答的。
“小姐是懷疑張氏還是想要……”
“我什麼也不想做。”冷溶月打斷明心的話。穿越來之後,她的記憶與原來的冷溶月的記憶中間總有些斷層。以前不在意是因爲身在江州,那些人事離她還很遠。現在馬上要回京了,自然是越清楚越好。
兩天後,辰時初。
一輛蘇紫繡牡丹的奢華馬車靜靜的停在李府大門外,江州冷家一脈上至六十歲的老太爺,下至懷抱的嬰孩都靜靜的候在離馬車不遠的地方。再遠些,便是近段時間被搜尋的冷家人與府衙搞得雞飛狗跳的江州百姓。
這些人,都是來看養在江州的京城尚書府嫡小姐的。
這些人中,除了冷江沅與府衙的孫捕頭外,尚書府嫡小姐養在江州八年來,還沒有人見過她的真容。人的好奇心都是無窮的,隨着時間的推移,圍在李府外面的人越來越多。
金酒酒也站在人羣中。
“小姐,外面來了好多人,冷家的人也全來了。”明心在大門後探出頭來看了一眼,回到花廳回稟道。
冷愧與江州府衙說話完畢,轉身過來,剛好聽到明心的話,笑着答道:“江州的百姓都是來瞻仰四小姐風采的,聽說卯時初便有人趕了過來,只爲尋一個好位置。”
“小姐的絕世姿容豈是他們能瞧見的?”明心輕哼一聲,拿過一方細紗仔細的掛在冷溶月兩耳後,將她從眼睛下的全部面容都遮到了面紗中。
遮好後,與明月一左一右虛扶起冷溶月,邁步往大門外走去。
在大門外所有人的翹首以盼中,李府的大門徐徐大開。大門後,是府衙裡最精衛的兵將分站兩排。精衛尾端,一襲白色錦衣,面戴薄紗的冷溶月流露在外的清眸明澈,靜靜的望一眼門外人山人海的光景,脣角細勾起一抹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