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自己對苑明薇是何心情,他們兩人的對話我聽得清清楚楚,簡成一直對她印象很好,維護她,現在能這樣對她,也肯定是做了什麼出格的事。
現在爸爸病倒,我又懷孕,我鬥不過她們家,我躲還不成嗎?
我直起身就走,苑明薇大步走近我,表情有些激動,重複道:“你要生下來?”
我不由自主護住肚子,往車身邊靠了靠,謹慎的看了她一眼,冷淡道:“這是我的事,跟你無關。”
她嘲弄的語氣笑了一聲,藉着一句又一句,連環炮似的朝我扔來:“爲什麼?你又要陷害他,又把孩子生下來?你到底想做什麼?”
看她是真真切切有隱忍未發的怒氣,我也忍不住了,眯了眯眼睛道:“一個個都說我害簡成,我到底害他什麼了?要說害簡成,你的功勞比較大吧?違約逼的簡成工作未維持不下去的是你吧?剛纔我又聽到,告訴他我和段以暉的關係,讓他誤解我的人也是你?難怪沒有我,簡成也不要。”
我說完就咬住自己嘴巴,真是嘴欠,吵架就吵架,爲什麼竟然說出這麼酸溜溜的話!
苑明薇臉也一僵,深吸一口氣緩了緩,聲音有些顫抖:“他在你眼裡是怎樣我管不着,但看到他這樣我心疼,我愛了他很多年。你輕輕鬆鬆把他搶走,搶走了爲什麼不能好好待他,你這樣太過分!心裡還想着段以暉,就跟簡成說清楚,把他還給我不行嗎?”
她也是小孩子心態,簡成一個活生生的人,又不是什麼東西,既不是她的,“還給她”又從何說起。
我想了想,儘可能以平靜的語氣說:“你和他相親前,一共只見過他一次,與其說你愛他很多年,不如說你愛了一個自己想象的簡成很多年,或者是,你愛了一個得不到的簡成很多年。你從小就是這樣,越是得不到,你越想要。從頭到尾,你對他的感情,都是你一個人的事。他永遠也不可能感同身受。其實程易在你身邊很多年,你從來不看他。一直想着一個不存在的簡成,你說我過分,你又何曾不過分。我和簡成也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實實在在喜歡過他,渴望過他,只是他沒有給我機會。他不是我們小時候想象的那個人,至少現在不是了。或許真的是我對不起你,但是我也沒有辦法。因爲於我而言,的確是我先遇見他。”
這番話我說的很自然,也許是因爲我和苑明薇以及簡成三個人的關係,我想過太多。我也曾站在苑明薇的立場去想,愛情最是自私,人不可能無緣無故愛上另外一個人,必然是對方予以她某些精神或物質的安慰。簡成給苑明薇的,本就只有想象的空間。
如果沒有我的存在,或許她會慢慢將記憶裡的簡成修正成真實的他。只是還沒有等到哪一天,簡成因爲我懷孕,放棄了她。
苑明薇果然被震動,她開始不可思議的看我,一度想反駁,我說的很快,沒有給她反駁的機會。後來也只動了動嘴脣,失神的看着我,卻又好像沒看我,她的目光穿過我在看別的什麼東西。
我知道她已經在思考我說的話,便準備走,她又忽的回過神來,一把抓住我手臂:“你去哪?”
我現在對別人的阻擾有些反感了,特別想發火,難怪人家說孕婦脾氣不好,我不耐煩道:“我爸爸還在醫院裡,我是來給他們買午飯的。我還能去哪?”
她皺着眉頭有些懊惱:“你不打算去給簡伯伯說清楚?”
我嘆了口氣:“難道我剛剛說的你一句也沒聽懂?簡成不喜歡你,你爲他做再多他也不會感動,你沒必要纏着我好嗎?!我真的不想再跟他牽扯上關係!”
她用一種你竟然這樣無情無義的眼神看了我幾秒,換了個策略,說:“你不去也行,聽我把話說完。”
我只好停下來,聽她說。或許我潛意識裡還是想知道他的近況,不然我若想走,她怎麼攔得住。
苑明薇說:“簡成被他爸爸趕出來了。他對簡成逼你打掉孩子的事大發雷霆,說虎毒不食子,說簡成枉爲人父。”
我皺了皺眉,這話的確像簡老爺子這種老傳統罵出來的,但明明是我自己決定不要孩子,雖然我躺病牀上裝了一下,他也不至於這樣是非不分。
苑明薇繼續道:“想必你是爲了段以暉纔打掉孩子,他肯定說不出口,硬生生的擔了這個罪名,原本我可以去解釋,但簡伯伯非說,他是跟你撇清關係之後,再去籠絡苑家,拿回那個項目。我也肯定會幫簡成說話,所以壓根不信我的。簡成自掏腰包投了許多錢在那個項目裡,簡伯伯一句收回,他就什麼都沒有了。你的孩子明明好好的,他卻爲了你被自己親手父親給趕了出來!難道你不應該去解釋清楚?”
簡老爺子不至於這麼不近人情啊,能把簡成趕出去?我差點要笑出來:“你是不是想太多了,他自己也說虎毒不食子,難道還會委屈自己親生兒子?再不濟,還有他媽媽維護他,他媽媽那樣精明一個人,怎麼會讓他受委屈。”
“你真是,自己日子過的悠哉,不知別人水深火熱。現在阿成媽媽就在醫院裡,要不是這樣,他也不會來找我爸爸談。”苑明薇說到這裡,頓了頓,看着我說,“是,爸爸全是爲了我,他爲了那天宴會上你給我的侮辱去解了你爸爸的職,他也爲了讓簡成受到教訓,答應簡文鐸給簡成使絆。我我想不出能說服自己,去幫你們的理由。是你們背叛了我,我也恨你們恨的厲害。”
“他媽媽怎麼了?”我挑了個重點。
“聽說吞安眠藥了。”苑明薇輕描淡寫,又提起另外一件事,“你是不是一直沒想到到底是誰莫名其妙要捏碎你的茶葉?”
的確,我在宴會上一個人都不認識,的確沒有結怨的可能。所以如果不是苑明薇,那肯定是簡成跟他們結怨,所以才殃及了我。
我搖搖頭,苑明薇說:“那天宴會上的事,我不怪你。若事情發生在我身上,我反應會比你激烈。那茶葉是方阿姨捏碎的。”
方阿姨就是簡成的媽媽。我一直不知她姓什麼,但苑明薇提起我立即知道是她。方流雲跟她嫁過來,大概被排斥,沒有姓簡也很正常。
我期初十分驚訝,卻也在一瞬間回想起那天簡母在宴會上的表現,就是她在我和簡成給老爺子祝壽的時候,莫名其妙提起茶葉,想讓我在簡老爺子面前出醜,讓他以爲我把送他的禮物扔在垃圾桶裡,等同侮辱他老人家。
我完全不明白,頭口而出:“爲什麼?”
苑明薇說:“這件事我也是後來你提起,我纔去問。她不想讓你嫁給阿成,因爲嫁給阿成又能給他的工作前途帶來幫助的人是我。方阿姨和簡文鐸鬥了那麼多年,就是爲了有一天能讓阿成在家族企業裡有一席之地,若以後簡伯伯有個三長兩短,她還能有退路。”
“這件事被簡伯伯知道,就爲這事她吞了安眠藥自殺?”我不能理解,以這女人的精明程度,不可能就爲了這麼一點小事自殺。就算是博同情也太小題大做,反倒引人反感。
“具體我不知道,他們對我很仇視,我對他也沒什麼好臉色。如果看不是他喝成這樣,我今天不會出來。你說得對,我從來沒有擁有過他。那會剛剛認識,我就知道他心不在焉。”她嘴角露出點苦笑。
我冷冰冰道:“也許你最無法介懷的,是這個你捧在心窩上的男人,居然看上了處處不如你的左霏。”
她又怔了一下,半晌才說:“我沒有這樣想過。”
我搖搖頭說:“不重要了。你的建議我會認真考慮,你不要再攔着我了。”或許是我小心眼,或許是她潛意識看不起我,但都不重要了。因爲以後我和她再也不會因爲這個原因有所矛盾,我和她的友情結束了。
只是我是不是應該冒險,去給簡老爺子說清楚呢?他會不會放我回家去?
同爲人父母,若是我誤會自己的孩子逼的女人打胎,我會有多痛心,我不該寬一個老人的心嗎?
若將來有一天,簡家因爲我的緣故鬧出什麼事,以後豆豆問我,我是不是可以坦然的告訴他,媽媽問心無愧?
回到醫院裡,爸爸已經檢查完了,但不知是舟車勞頓,還是因爲一系列檢查下來有些累,他頭暈的厲害。醫生建議在留院觀察下,我知道簡成也在這個醫院,但又不能不顧爸爸的身體狀況,特別焦慮的去辦理住院手續,一直小心翼翼的擔心被簡家人看到。
但事實證明,我多慮了。簡成此時因爲酒精中毒正被醫生放推車裡,一路飛奔往住院部去,正好和我檫身而過。
我和方流雲打了個照面,她太過緊張推車上的人,只掠了我一眼就往前去了。也不知道認出我沒,我胖了許多,爲了掩飾,特地把衣服帶的帽子給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