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要搬走麼？”小離擡頭，鼻尖兒上還沾着一些麪粉，有些意外地看着小七。
“西郊的行宮已經在收拾了。”小七猶豫了一下，還是撒了謊：“王說您的身子需要靜養，那裡環境比較好，適合養胎。”
小離眨眨眼，看看案板上自己做到一半的麪條，皺了皺眉：“那個行宮，西顧會經常去看我麼？”
小七慢慢地搖頭，又點頭。看着小離疑惑的目光，只能硬着頭皮道：
“王肯定是會盡量抽時間去看您的，只是最近朝事繁忙，可能要歇一陣子才能得空。”
和親起碼是三個月後，三個月後小離的身子都該將近六個月了，屆時常在牀上躺着，只要身邊的人不多嘴，應該也不會知道什麼。
小離看着手下的麪粉想了一陣子，又擡頭看着小七：“那我還能給他做飯麼？”
只要做着最後一道，成功地讓他吃下去，就可以了。
小七輕輕笑了，常年面無表情的臉驟然生動了一瞬間，看得小離晃了晃神。他很開心麼？怎麼突然就笑了？
“您只要想做，屬下會盡全力送到王的面前。”小七一字一句地允下來，心裡倒是被面前這人給感動了那麼一瞬間。
這麼久了，東方離一直都是不爭不搶，君王說什麼就是什麼。現在突然要把她送走，她竟然也沒什麼怨言，問的只是能不能給君王繼續做飯。
就算是石頭做的心，也該是軟了的。
得了衛小七的允諾，小離瞬間覺得踏實了，點點頭就往外走。招呼了採枝，東西都不用怎麼收拾，便上了馬車。
“再去看看王吧。”小六道。
馬車往御書房的門口打了一個轉，小離掀開簾子，歡快地往御書房撲過去。
“西顧，我要走了。”輕快地說了一句，小離在書桌面前站定，低頭看着君王道：“你要記得常來看我。”
淳于西顧起身，“嘖”了一聲，過去將一旁放着的披風給人圍上，挑眉道：“要走了就這樣開心麼？”
小離立馬頭搖得和撥浪鼓一樣：“沒有，我捨不得你。”
低低地笑了一聲，西顧低頭在她臉上印下一吻，安慰似的道：“沒關係，我會常常去看你。等生下這孩子…我…我便將你接回來。”
聽着這句話，小離鬆了口氣，大大咧咧地笑道：“原來你是擔心我在宮裡出事啊，我剛剛還以爲你是嫌我礙事了呢。”
君王眉頭一皺：“亂想什麼呢你！”
她哪裡礙事了，就是有些笨而已。
小離抱着君王的腰，將頭埋在他胸前，停留了一會兒，側頭又看見御書房旁邊掛着的那隻畫眉鳥。
“以後我不在，你看着它想我好了，總歸都是鳥。”小離嘟囔了一聲，鬆開了西顧，笑嘻嘻地道：“可是我比它好看。”
若是這時候還有一身翅膀，她一定就展給他看了。
“嗤，還非和一隻鳥比。”西顧嫌棄地看了她一眼，揮手道：“快去吧，我還有很多摺子沒有看完。等有空，我便去行宮找你。”
“好。”小離裹緊披風，轉頭往外走，走兩步又停下來回頭看：“到行宮我給你做吃的，你無論如何都要吃完啊。”
淳于西顧挑眉，這丫頭最近當真在練什麼食譜不成？
“我會吃的。”
小離終於放心了，轉身出門，上車，和採枝小六一起出宮。
小七站在御書房門口看着，心裡忍不住想，這算不算一種欺騙？應該不算吧，畢竟只是讓她避開，卻沒有故意騙她。
想通了這點，衛大人的心裡好受多了。但是小六要跟着去行宮，這件事他覺得不甚開心。
十幾年了，他與小六幾乎快成一體的了，現在王這樣硬生生地讓他們各自行動，萬一很久之後再見，小六給他領回來一個弟妹該怎麼辦？
黑了黑臉，小七果斷還是轉身回去給王找些不痛快受受。
西郊的行宮是很多年前搬遷國都，修建宮殿之時臨時讓王室的人居住的地方。雖然不算很大，可是也富麗堂皇。很久沒有人住，也顯了幾分清幽出來。
小離是很好養的，放哪兒就在哪兒呆着。熟悉了廚房和寢宮之後，這丫頭便又開始讓人去買食材，繼續研究該怎麼把羽毛融合在食物裡。
龍吟宮神秘女子搬出宮外的消息流傳得很快，後宮衆人喜憂參半，也看不懂王這是保護還是放棄。但是隨即而來的中宮修葺卻讓她們看懂了，真的有新的後宮之主要來了。
小離在行宮裡還沒呆上一天，炎帝莊歸之甚至連挽眉都統統趕來看她了。
“你們這是什麼表情？”小離不解地看着桌邊這幾個人，又摸了摸自己的臉：“我臉色很差麼？”
怎麼個個都是很擔憂的樣子？
“沒有。”炎帝回過神，低笑道：“沒有想到王會讓你出來住。”
“啊，是啊，他說行宮裡養胎比較好。”小離笑得一點雜質都沒有：“伯玉哥哥，我正要找你呢，等會兒你跟我來一下廚房。”
炎帝挑眉，略微有些疑惑。旁邊的莊歸之卻是按捺不住了，開口問：“在這裡養胎，很久看不見王上，你也不在意麼？”
挽眉跟着點頭：“有些和冷宮無異了。”
小離看看他，又看看挽眉，沒回答，倒是好奇地問：“你們沒事了麼？”
前些日子看見挽眉那張蒼白的臉，她還心有餘悸呢，幸好是救回來了。
“我們能有什麼事？”莊歸之沒開口，倒是挽眉先笑吟吟地道：“我都是死過一次的人啦，還有什麼想不通的？以前是我太過執着，這次已經和莊公子約好了，若是再行婚嫁，我們當真各過各的，我不強求他什麼了。”
小離略微訝異地看了莊歸之一眼，後者臉色略微有些難看，桌上放着的手都微微捏緊。
“不強求？嗯……是不喜歡了麼？”沒忍住，小離還是好奇地問了一句。
挽眉眼裡劃過一絲落寞，臉上還是笑着的，語氣很輕鬆地道：“是啊，哪裡還敢喜歡啊。喜歡一次被休一次，哎呀，妾身這名聲還是要的，現在都快嫁不出去了。”
莊歸之的臉色更難看了一些，小離認真想了想，好像明白了什麼，笑着開口道：“你嫁不出去，那就再嫁給莊大人好了。他負你一次，定然不負你第二次。”
坐着的兩人都是一愣，挽眉下意識地看了莊歸之一眼，他沒說話。眼眸一垂，小姑娘笑道：“娘娘說笑了，妾身鬧着玩兒的，孃親已經給妾身選好其他人家了，不敢再打擾莊大人。”
幾分真心，幾分假意，統統藏在笑盈盈的語氣裡，聽不出什麼。莊歸之抿着脣沒說話，眉頭卻是皺了皺。
過了這麼久，小離也算是終於聰明瞭一些，起身拉着炎帝就往廚房走，道：“你們兩人先坐一會兒，我找伯玉哥哥有事，等會兒再出來，你們可別走了。”
“……”挽眉看着他們出去，頗爲尷尬地看了莊歸之一眼，道：“娘娘這是亂牽線，大人不必在意。她知道你來看她，應該也是開心的。”
莊歸之側頭，看了挽眉好一會兒，開口問：“你許了哪個人家？”
挽眉一怔，爲難了一會兒。上次被他救回府上，爹孃怎麼也是承了他的救命之恩的。雖然兩人沒能再有夫妻的緣分，但是她也沒那麼快二嫁，剛剛不過是一時嘴快罷了。
但是既然人家都這麼問了，她還是道：“父母之命，妾身也不知道。只是應該快了吧。”
呼吸一沉，莊歸之捏緊了手，聲音還是平靜的：“這樣快就要嫁給其他人了，李姑娘果然是宜室宜家，等着的人不少。”
挽眉心裡一痛，仰頭便笑：“是啊，都說我會持家，爭着娶我的人家多着呢。可惜了大人不稀罕。不過沒關係，鬼門關走一趟，妾身該放下的都放下了。”
不是自己的，就莫要癡想。
“出來得急，都沒和爹孃好生交代，妾身還是先回去了。”
有溫熱的液體要落下來了，挽眉連忙起身，略微狼狽地往外跑。
若是叫他知道自己還癡心妄想，怕是以後連坐在一起也難了！
“李挽眉。”
背後有人略微惱怒地喊了一聲，挽眉只當沒聽見，飛快地離開這行宮。
“自作孽！”莊歸之低嘲了一聲，深吸一口氣，還是轉身追了出去。
廳堂裡沒人了，廚房裡的兩個人還不知道。小離還在請求炎帝答應，能幫她熔了羽毛。
“你不想在花期的時候迴天庭了麼？”炎帝皺眉。
“我百年之後再回去也不遲。”小離笑道：“最後一條命我好好珍惜，一定能活到最後涅槃的時候。”
炎帝臉色不太好看，明顯就是不想同意。
“炎帝哥哥，允了我吧。他若死在這時候，我也不會安心涅槃的。”小離可憐兮兮地拉着他的袖子。
花期不歸，再歸就是百年。炎帝長長地嘆息了一聲，看着小離，眼裡滿是無奈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