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蘇嬤嬤伸手不及，連小離的衣角都沒抓着，就看着那傻姑娘被王給拖着，踉踉蹌蹌地走了。
“這，真是自作孽了。”搖搖頭，姑蘇轉身往前殿走。才幾天呢，王后就這樣沉不住氣了，一點心計都沒有，又哪裡是王的對手？
“王，走慢些。”小離跟不上步子，幾次都踩着自個兒的裙角，終於沒走穩，撞上了淳于西顧的背。
前面走着的人停了下來，哭笑不得地轉身：“你到底是有多笨？路都不會走了？”
嘴裡說着，手上還是一動，將人給抱了起來。
小離身子很輕，長長的粉色繡荷素裙襬一翻飛，染得君王的眼都多情了起來。
“是你走得太快了…”小離低聲嘟囔了一句。
“東方離。”
“嗯？”
“叫我夫君，不要叫王。”淳于西顧哼哼了兩聲，仰着下巴道：“跟後宮其他人叫得一樣，有什麼意思。”
小離抓着西顧的衣襟，心裡又開始暖回來了。
哎？等等？暖回來了？她的心什麼時候涼了的？小離奇怪地摸摸自己胸口，不是一直溫熱的麼？
“謝…謝主隆恩。”小離乖巧地按着規矩回答。
淳于西顧步子一頓，有些無奈地瞪她一眼，真是一點個性都沒有啊。
“今天早朝，二王叔提醒本王，王子應該從中宮出。”西顧漫不經心地道：“離兒，給本王生個孩子如何？”
小離一愣，話入耳，好久才反應過來，身子僵硬。
生個孩子麼？
也對啊，按理說交尾之後，都是應該生個孩子的。
可是，她……
想起了什麼，小離臉色漸漸蒼白，靠在淳于西顧的胸前，聽着他的聲音從胸腔裡帶着微微的震動傳過來。
“王叔下朝也給本王說了，因了本王在百姓心裡的形象一直不甚穩重，所以能生下王子，升爲人父，也有利於讓萬民歸心。”西顧腦海裡不禁浮現出一個小嬰兒的模樣，鼻子眼睛是他的，眉毛嘴脣是東方離的。這個……
有點可怕啊。
不過比起從其他宮裡出來，還是寧可從中宮出了。
他還年輕，子嗣的事情雖然不着急，不過反正又不是他生，早生晚生都一樣。
“王，很着急麼？”小離咬着嘴脣，半天才問了這麼一句。
淳于西顧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想說其實不是很着急，可是話到嘴邊，又下意識地變成了調笑：“當然着急，不然這會兒抱着離兒趕回鳳鳩宮是幹什麼？嗯？”
纏綿的尾音上揚，帶着曖昧的熱氣，卻也沒能再讓小離的臉頰紅回來。
“有子嗣的話，對你也好，哪怕以後本王再愛上了其他人，你在這宮裡也有保障。”君王一本正經地分析着：“中宮所出必爲王儲，本王百年之後，你也能安享榮華。”
“必須是我生的麼？”小離勉強笑了笑，問。
君王認真地想了想，又笑：“本王當然希望是離兒生的，可是，萬一被其他宮的人搶了先去，也沒辦法。本王要一個孩子，就看你們誰能給了。”
是個孩子就可以，後宮三千，誰都是他的女人，生下來的都是他的孩子。
小離蒼白着嘴脣點了點頭，手鬆了鬆，差點從西顧的懷裡摔下去。
“你幹什麼！”心裡一緊，西顧停下步子，黑了臉：“抱穩了本王，摔了疼的可是你！”
“我…我自己走吧。”小離掙扎兩下，腳落地，手也鬆開：“能…能走動了。”
怎麼突然就感覺倔了起來？西顧看着小離，眉頭沒鬆開，說話卻還帶着笑：“王后這是害羞？”
“沒有……”小離盯着鳳凰環繞花紋的鞋尖，低聲道：“臣妾…來月信了，不如今晚，夫君去其他宮裡吧。”
月信？淳于西顧無語望蒼天：“你逗本王玩呢吧？”
“臣妾……對不起。”小離屈膝行禮，模樣戰戰兢兢的，又帶着一股子倔勁兒，看得人心裡起火。
“好好的，王后這是要來扮演賢后了？讓本王去寵幸其他人麼？”
小離絞着帕子：“臣妾覺得，您好久沒有去看良妃了，她解禁也已經很久了，她……”亂七八糟，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越說聲音越小，心裡也越疼。他要的，她給不了啊。
這是凡人的身子，廢仙的靈魂，下來的時候西王母就告訴過她，與人類結合可以，要想受孕產子，可能會很難，要麼不易受孕，要麼懷子夭折。這是仙占人體要付出的代價。
所以西顧想要一個孩子的話，她沒有辦法的。
本來是來給他完成心願的，可是現在這心願，她就有些無能爲力。只能…只能讓給別人吧。
不在意，他的妃嬪本來就很多，跟其他人生下孩子也可以的，沒關係的，真的。
這樣想着，又不知道心裡跟萬隻螞蟻爬食一樣的感覺是因了什麼。
淳于西顧站在原地看了東方離一會兒，眼裡的笑意漸漸褪去了，剩下一片冰冷。
“本王的王后真是賢德，不按你說的做，倒是本王不對了。”轉身，捏拳：“周全，擺駕毓秀宮！”
“主子……”小六看着王后微微發抖的身子，有些於心不忍。你說好好的，玩欲擒故縱幹什麼？王最不喜歡這一套！
“走。”西顧沒多說，興沖沖地來，怒衝衝地回。
他上輩子是欠了東方離的了，這樣矯情的女子，他眼巴巴跑過來幹什麼？本來就傻，學點兒手段也是不入流，讓人看着就生氣！
不是說喜歡他麼？啊？可憐兮兮地要他的真心。現在呢？又要把他推出去了。真當他是什麼了？呼之即來揮之即去麼！
欲擒故縱？一旦縱了，他纔不會回頭！世上好的女子千千萬，哪裡找不出一個東方離？
小離站着，看着君王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宮牆之中，蹲下身子來喘了兩口氣。
“活該。”守月不知道什麼時候追過來，叉着腰站在小離旁邊罵：“有你這麼蠢的麼？就算不能生孩子給他又怎麼了？你照樣可以霸着這好不容易等來的恩寵好不好？不問我一句就先行行動，失寵也是活該！”
“他想要孩子。”小離埋在膝蓋裡的聲音悶悶的。
“孩子了不起？我用樹根給他變一個！”守月哼了一聲：“把自家男人推出去的女人是最笨的！沒有更笨的了！裝什麼賢德？自古以來的賢后就沒幾個得恩寵有好下場的。你去趟這渾水乾什麼？”
小離不說話了。
“我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去把他追回來吧，撒嬌哄哄！”守月一把將小離提起來，往前推了幾步。
“可是……”小離回頭，滿臉的淚痕還沒幹。
“嘖，可是什麼可是！”守月嫌棄地看她一眼，走過來用帕子把她的臉抹了：“按我說的去吧！”
按這笨鳥的腦袋，一定是幾世都追不上淳于西顧。還想得人家的心？簡直是癡人說夢。
小離猶豫地走了幾步，嘆氣，乾脆就當去看看他是不是很生氣好了。
她不贊成守月的想法，若是她不能給他孩子，她就不會願意耽誤他的。他的願望是要孩子，那她就會想盡辦法幫他。
淳于西顧一路上越走火氣越大，進了龍吟宮直接一腳將門口人高的花瓶給踹在地上摔得粉碎。
“都給本王滾出去——”
小六小七默默地關上門，聽得裡面紙筆硯臺無一倖免，不禁摸摸心口。很少見王這麼生氣啊，王后娘娘您真厲害。
“你站得近，王后那會兒究竟都說什麼了？”小七摸着腰間的玉帶，輕聲問小六。
小六乾笑：“不就是王調情被拒，王后讓他召幸良妃麼？也不是多大的事兒，情濃的時候邢貴妃不是也來這一套麼？王也惱過，卻沒像今天這麼生氣。”
小七望着花圃一邊一個躲躲藏藏的影子，輕笑一聲，放大了些聲音道：“那王這是在乎王后，過幾天應該就沒事了。”
小離眨眨眼，抓着一根常青樹枝，咬着脣想，當真過幾天就好了麼？
“衛小七，你當本王死的是不是？什麼叫在乎她？那種白眼狼在乎來還是本王吃虧！過幾天？不用了，本王一個月都要在良妃那裡歇！”
隱隱的咆哮，帶着孩子一樣的賭氣，從房裡傳出來。
小七抿脣，看了那影子一眼，搖頭。
小離有些急，原地踟躕了一會兒，還是走出來看着兩個門神，小聲地道：“我能進去麼？”
小七一句話沒說就把房門給推開了。
“謝謝。”小離提着裙子跨進去，肚子裡打了很多草稿要給夫君解釋。可是這會兒君王正發火呢，東西亂扔，一個掛筆的木雕架子就正好朝門口飛過來，砸在她的頭上。
“本王說了都滾出去，不知道麼？”淳于西顧看着門口那人，手指緊了緊，怒意難消：“你又來幹什麼？”
小離摸摸頭，將架子給撿起來，擡頭沖人笑得比哭的還難看：“我…我是想說，你不是想要孩子麼？我…我覺得其他宮裡的妃嬪比較適合生孩子，我…”
越解釋越亂，急得頭上腫了包都不曉得揉一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