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是怎麼了？今日誰來過？”
宋明嵐站在太夫人的牀邊，見一個丫鬟正默默垂淚給太夫人擦着臉上的冷汗，一旁一個太醫面色嚴峻地給太夫人診脈，她又看了太夫人緊閉雙目的樣一眼，皺了皺眉，轉身問一旁低聲哭泣的丫鬟。
太夫人貼身服侍的幾個丫鬟，可不是柳姨娘那種心比天高，想要攀附府中主的玩意兒。
而是忠心到了極點，素日裡從不妖嬈勾引人的。
因這丫鬟忠心，因此宋明嵐才問了一句。
這個時候就能看出誰跟太夫人感情深了。
不宋二太太久病虛弱都來了，三太太已經一疊聲地命人去熬蔘湯，只秦青幾個已經慌了手腳，簇擁在太夫人的病牀前沒了主意。
這個時候也只有宋明嵐還算是沉穩，一雙美目看了正垂淚的幾個姐妹一眼，她的臉上就露出淡淡的異樣。
或許對於宋明嵐，將她丟在深山不聞不問八年的太夫人不過是利益上的關係。
可是太夫人對別的姐妹，當真是極好的。
她垂了垂眼，不管怎麼也不能叫太夫人這個時候倒下，見那丫鬟憤憤，就知道今日之事肯定是有問題的。
果然，那丫鬟見她開口，霍然擡頭用仇恨的聲音道，“求三姐做主！今兒是姑太太來了，與老太太了許多的話兒，氣倒了老太太，姑太太自己倒走了！”
她口中的，自然是成國公夫人了。
宋明嵐就微微挑眉。
“走了？”不在這兒等着看看太夫人到底是個什麼病啊？
“走了！”叫這丫鬟最惱恨的就是這點。對於她們這些丫鬟來，看見的太夫人素日裡最寵愛隱忍的就是成國公夫人，可是當太夫人就這麼倒下，成國公夫人竟然沒心沒肺地跑了，這叫人情何以堪？
她們不恨成國公夫人氣病太夫人，卻很成國公夫人這副事不關己的態度。
“走了也好，不然老太太見了她，只怕又要生氣。”
然而令宋明嵐好奇的是，成國公夫人這個蠢貨是什麼性，太夫人應該早知道纔對，這時候怎麼還這樣生氣了呢？她覺得事有蹊蹺，就慢慢地問道，“因爲什麼？”
“與三姐也有些關係。”這丫鬟是聽見了太夫人母女對話的，見宋明嵐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心裡也不由穩了穩，這才低聲道，“彷彿是趙王府上納了兩位側妃，可姑太太卻非這裡頭是三姐在作祟。老太太聽了一下就惱了，和姑太太拌了幾句嘴。奴婢們聽得糊塗，彷彿還有……還有……”
她見自己開口的時候，幾位主都看了過來，就緊張地抿了抿嘴角。
“還有什麼？”宋明嵐早知成國公夫人是這麼個蠢貨，因此平靜地問道。
“彷彿姑太太三姐壞話兒的時候，羅國公夫人就在當場……老太太五姐的婚事……”
宋二太太正關切地看過來，聽到這裡，陡然臉色一白。
“難道五丫頭的婚事有變？”宋三太太急忙在一旁扶住她，見這位嫂的臉色蒼白得跟鬼似的，瞧着比太夫人還不好了，忙給她端了一碗溫溫的茶來給她喝了，見宋二太太雙手冰涼，就急忙呵斥地道，“這是你從哪裡聽來的！”
她生性要強，本不是個好相處的脾氣。
可是這些年李氏驕橫，宋二太太卻溫柔體貼，宋三太太與她還真就處出來幾分情分。
見宋二太太垂淚，她想到這些年宋三老爺在外風流丟臉，都是這位病弱的二嫂寬慰照顧自己，心裡也忍不住生出幾分關切來。
“若不是因這個，老太太哪裡會病了。”
這丫鬟見宋二太太明顯瞧着不好，也嚇得直哭，跪了下來。
“行了，你慢慢兒的，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五姐宋明華這門婚事，乃是之前早早兒就有了眉目的，且之前宋明華還叫羅國公府上的姐請過去一處親暱，顯然是有了一家人的意思。
宋明嵐眯了眯眼，見宋明華只忙着服侍太夫人，就淡淡地道，“不必害怕，此事與你又沒有關係。”
“奴婢並不知道什麼。只是瞧着老太太的意思，是姑太太當着勳貴女眷的面兒下了三姐的舌頭，這叫羅國公夫人瞧着不妥，進而懷疑咱們宋家姐的後宅家教，因此才惱了。”這丫鬟感激地看了宋明嵐一眼，就訥訥地道，“姑太太頂撞了老太太幾句……”
“叫她過來。”宋明嵐緩緩地道。
“三姐？”
“去成國公府上去，叫她滾回來。”宋明嵐壓抑着火氣冷冷地道。
“可是姑太太不會聽……”成國公夫人怎麼會聽宋明嵐的話。
“去和國公爺。”宋明嵐嘴角勾起冷冷的笑容，哼了一聲坐在一旁仰頭喝了一口涼茶才壓住自己心中的火氣，慢慢地繼續道，“姑母是個蠢貨，姑丈卻是個明白道理的。老太太這樣病了，姑母卻不露面，畜生不成？！”
成國公夫人這麼幹，其實已經是大不孝了。
成國公那樣精明，怎麼會令兒方靜書有個不孝的母親。
就算是捆，他也會將成國公夫人給捆來。
只要這女人來了，看她怎麼收拾她。
“是。”宋明嵐一向聰慧，也從不做錯事，這丫鬟也恨極了成國公夫人，急忙點頭應了。
她提着裙快快地就出了太夫人的臥房出去發號施令，因她是太夫人的貼心丫鬟，因此府中的下人也不敢怠慢，急匆匆地就有人往成國公府去了。
見有人去叫成國公夫人過來，宋明嵐這才垂了垂眼睛，陷入了沉默。
趙王納側妃進門，只怕並不是一朝一夕就有的想法。
不然不會前腳趙王妃才做錯了事兒，後腳側妃就已經進門。
不要以爲趙王的側妃人選是那麼輕易地收入王府的。
趙王妃沒有嗣，那麼這兩位側妃自然身擔生育嗣的重任，這可是趙王未來的長之母。
怎麼可能是普普通通的女人。
只怕也會是勳貴高官之女，做了名正言順的側妃，沒準兒身後的勢力還和趙王休慼相關。
這年頭兒，什麼聯盟都不及姻親。
趙王的這兩個側妃一收，起碼就是聯絡了兩個他眼中最重要的聯盟。
所以，若宋明嵐會當趙王納側妃乃是一時興起，那就太愚蠢了。
只不過只所以趙王之前並未露出納側的風頭，只怕是因他到底愛惜趙王妃，舉棋不定，因此遲遲不能決定。
因爲趙王也知道，若是兩個身份地位不讓趙王妃尊貴的側妃進了門，只要她們生下一兒半女，趙王妃就完了。
趙王對趙王妃還有幾分情分，因此捨不得叫趙王妃落得那樣的下場。
可是因玉兒之事，趙王妃乾的太離譜，趙王這纔對趙王妃不再縱容。
想想也是。
趙王明顯是要爭奪太之位，趙王妃遲遲不能給他延續血脈，這叫趙王怎麼受得了？
心中嘖了一聲，宋明嵐就知道自己躺槍了。
不過顯然，叫她躺槍，叫她陷入這尷尬的境地，只怕是有人在後頭推波助瀾。
是誰？
宋明嵐一雙嫵媚的眼睛冷冷地眯了起來，露出幾分凝重。
在這風口浪尖之上，會叫人傳出這樣的傳聞，只怕是有人在刻意挑唆趙王和晉王之間的感情了。她心中計較了幾分，已經對這個人選有了想法，然而此刻卻只不動聲色，想着回頭與晉王去分明。
“三丫頭？”
她靜靜地坐着，明明不開口，可是那穩如泰山的樣，當真叫宋三太太有了主心骨似的。
事到如今，就算宋三太太心裡有些的嫉妒，也不得不承認，宋明嵐真是定海神針。
因她一副什麼都不放在眼中，什麼都能解決的樣，因此她也纔會覺得，哪怕天都要塌下來了，可是隻要有宋明嵐在，一切都不會有危險的樣。
見宋明嵐擡起一雙泛着清冷的眼看過來，宋三太太心裡一突，卻急忙道，“你要幫幫五丫頭啊！”
“五妹妹？”
“你們姐妹一向是玩兒得好的，姐妹情深，五丫頭又與你親近，你可不能看着她叫人給害了！”
見宋二太太雖緩和了臉色，然而已經沒有了力氣，伏在桌上，宋三太太自然當仁不讓，快步過來握着宋明嵐的指尖兒飛快地道，“羅國公府這麼婚事，咱們上心日久，若真的不成了，那五丫頭可怎麼辦？”
宋明華雖然可以嫁入別人家，可是起來，都不及羅國公府的。
因爲羅國公太夫人是太夫人的多年好友，知根知底兒，宋明華嫁過去總會有情分在裡頭。
宋明嵐看看焦急的宋三太太，又看了看期待地看着自己，眼裡含淚的宋二太太。
許久，她吐出一口氣。
“五妹妹的婚事不會有變，二嬸兒放心。”
明明她得沒有一點根據，可這話從她的嘴裡出來，卻彷彿比羅國公夫人的保證更厲害。
宋二太太一下就鬆了一口氣。
她本病得憔悴，此刻得了宋明嵐的話兒，卻露出幾分神采。
慈母心腸，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