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凌澈身子一僵,這一刻,雲曦距離他是這般的近,他卻是覺得如此夢幻!
冷凌澈緩緩擡起手臂,輕輕的落在了雲曦的肩上,柔聲說道:“雲曦,我沒事,我不會死,也不會……離開你!”
雲曦鬆開了手,看着冷凌澈那熟悉的淺笑,才終是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
冷凌澈目光柔和,墨眸中只映着雲曦一人的身影,他提起手,自然的拂去了雲曦眼角的淚珠,聲音溫柔又寵溺,“你是在爲我哭?”
雲曦連忙擦了擦眼角的淚,卻還是有些輕微的哽咽,“我以爲……我以爲你……”
那“死”字雲曦說不出口,也不想說出口。
“對不起,剛纔嚇到你了……”冷凌澈只能說出這麼一句無光痛癢的話,他想將她攬在懷裡,可是他還沒有這個資格,也不想嚇壞了她。
雲曦用力的搖着頭,如何也不該他來道歉,“你可有哪裡不舒服,可有哪裡痛?”
從那般高的地方落下,自己還壓在了他的身上,只怕定會受傷頗重。
冷凌澈揚起嘴角,緩緩開口道:“我沒事,這井底鋪着雜草,下面也許還有淤泥,我並沒有什麼事。
剛纔,想必我是昏了過去,才嚇到了你……”
雲曦聞此才點點頭,終是不再擔憂,看着頭頂的微光,蹙眉開口道:“可是,我們該如何出去呢?”
“你放心吧,會有人來救我們的!”他看見玄羽跟了過來,憑藉玄羽的身手,處理那些人自然不在話下。
雲曦不知冷凌澈的心思,她此時既是擔心雲澤,又擔心受傷的樂華,“樂華中箭落馬,也不知道此時怎麼樣了,可會有人救她?”
看着雲曦眼眶再一次泛紅,冷凌澈肯定的答道:“你放心,樂華不會有事的!”
樂華那一箭並沒有射中要害,而且有玄羽在,一定會救她的。
冷凌澈忽然聽到井邊傳來了極輕的腳步聲,那步伐一聽便是玄羽,冷凌澈只得微微提高了聲音,開口說道:“相信那些侍衛很快就會找到我們的,而且京兆尹此時便在佛光寺,也很快會來救援。”
果然,上面腳步聲在冷凌澈開口之後便停住了,冷凌澈知道玄羽發現了他們,卻是沒想到那腳步遲疑了一會兒,竟是遠遠走開!
冷凌澈眸色一深,閃過一道冷光,好一個玄羽,膽子果然越發的大了!
玄羽慌忙離開,心裡也怕的要命,可是想到主子以後的幸福,他便只好捨身忘已,在所不辭!
“主子,玄羽只能幫你到這了!夜色下,枯井中,正是郎情妾意的好時候。主子,切莫辜負了玄羽的一番心意啊!”
玄羽感嘆了一番,臉上掛着得意的賊笑,連忙跑開去救中箭的樂華。
玄羽拔掉了樂華背上的箭矢,喂樂華吃了一顆藥丸護住心脈,又拿出上好的金創藥簡單的灑在了傷口上。
“我只能幫你做這麼多了,不然便會毀了你的閨譽,回去後會有人好好醫治你的!”
玄羽說完又有些懊悔,白白做了好事也沒人記得,這種感覺真是不好!
玄羽正準備將樂華抱起來,樂華卻是睜開了眼睛,只是眼神還有些渙散,“救公主,救公主……”
“哎呀,你家公主用不着你惦記,人家好着呢,我先送你回去吧!”
樂華身子無力,漸漸的閉上了眼睛,最後只看到眼前的男子一身黑衣,臉上帶着一張漆黑無紋的面具……
在玄羽把樂華送回去的時候,衆人忽的便圍了過來。
“長公主呢?”
“我阿姐呢?”
“雲曦呢?”
其實玄羽很是無語,他很想告訴他們,他們問了這麼多,問的不過都是一個問題而已。
玄宮也疑惑的看着玄羽,玄羽將樂華交給喜華她們,因爲主子不讓她開口,玄羽便只搖了搖頭,與玄宮一起離開了。
可是他這一搖頭,卻是嚇壞了衆人,搖頭是什麼意思?
是沒有找到?還是遭遇了不測?
“阿姐!”
雲澤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扯過一匹馬,便要去找雲曦。
寧華卻是攔住了雲澤,開口道:“公主不會有事的,若是太子此時離開了,公主回來豈不又要心急?
太子,你此時不能慌,公主還要依靠着你呢!”
雲澤聞此咬了咬牙,厲聲開口道:“所有的侍衛分成兩路,都給本宮出去找長公主!
秋羽,你騎馬先行回宮,讓父皇再多派些人手前來!”
“侍衛都走了,我們怎麼辦,總不能因爲她一人,讓我們所有人都有危險吧!”雲嫺不滿的開口說道,心裡恨不得雲曦死了纔好!
雲婕雖是懊惱那些人沒有除掉雲澤,可若是雲曦死了,雲澤便也不再是威脅,想到此處,雲婕便只靜默的看着好戲。
“所有人府上的侍衛一同出去尋找長公主的下落,若是誰有異議,便只當謀害皇族論處!”雲澤掃了一眼雲嫺,一身威嚴不容置疑。
“其他人先行回佛光寺,等到皇城出兵,再行回城!”
衆人也點頭贊同,此地距離佛光寺不算遠,與其貿然離開,不如等到援兵前來。
衆人都連忙踏上馬車,準備趕回佛光寺,雲嫺見衆人配合,只等跺了跺腳也上了馬車。
雲澤雖然很想去找雲曦,可是想到自己若是去了,那些侍衛還要分心照顧自己,反倒是添亂。
而且冷凌澈也去找了雲曦,想到此處雲澤便安心一分。
這般想着,雲澤沉了沉氣,與衆人一起趕往了佛光寺。
寧華見樂華脈象沒什麼大礙,就是傷口還需細緻的處理一下。
沈靜歌看着樂華的傷口,心裡急得不行,樂華都傷成了這樣,也不知道雲曦此時如何了?
……
此時枯井中,雲曦顯得坐立不安,心裡有許多事放不下,冷凌澈見此垂了垂眸,輕聲開口道:“公主這般心急也是無用,不如坐下來好好歇息一番。
若是那些侍衛來尋,我們定會聽到喚聲!”
雲曦雖然也知道,可是她如何能安心等着!
她摸了摸井壁,井壁平滑,沒有一處落腳之地,便是想爬上去都是無法!
雲曦看了一眼席地而坐的冷凌澈,還是那般的淡然飄逸,彷彿任何事都不會讓他慌亂半分。
可是雲曦忽然記起,似乎在他策馬追趕她時,一向淡逸的他似乎很是慌亂和急切。
想到兩人十指相握,想到冷凌澈將她緊緊的攬在懷裡,想到他剛纔輕柔的拂去她的淚珠,雲曦突然便面紅耳赤,有些無措的坐在了一邊。
“雲曦,你怎麼了?”
聽到冷凌澈的聲音,雲曦的臉更是紅了,連忙搖了搖頭。
冷凌澈見此只挑脣笑笑恍若未察,開口問道:“雲曦,對於這次刺殺,你心裡可有了想法?”
雲曦聞此收斂心神,神色鄭然,“想讓我死的不過就那幾人,可是此時韓妃被囚冷宮,丞相府自顧不暇,哪裡還會生事。
來佛光寺祈福便是那人的作想,想來也只有她會這般做吧!”
冷凌澈點點頭,復又開口說道:“那你有沒有想過,是哪個江湖組織敢公然與朝廷爲敵?”
雲曦眸色一寒,她雖是不瞭解江湖江湖上的事情,卻是也知道江湖幫派鮮少與朝廷爲敵,這般公然刺殺的確不同尋常!
“錢財雖好,卻是不足以與性命相比,除非這個幫派不懼怕朝廷,或者說這件事對他們有力可圖!
公主周圍虎狼環伺,此消彼長,公主此行回宮,遇到的磨難只會更多!”
“無事!反正這麼多年,也已經習慣了,有些局面還是打破的好,否則何時纔是個結果!”雲曦已然習慣了這種生活,或者說這便是她的宿命。
“那你可曾幻想過一個不一樣的生活,或者你可過改變?”
雲曦聞後笑了笑,搖頭嘆道:“我小時候還幻想着母后能回來,我多希望現實才是夢境,夢醒了,母后還在……”
雲曦自嘲的笑了笑,“可是我很快就醒了,與其活在虛無的幻想裡,不如坦然的面對現實……”
冷凌澈心疼的看着她,每個堅強獨立的人都是被生活所迫,他垂了垂眼眸,似是無意般問道:“那你可曾想過嫁人,若是你出嫁,也許,就會有不一樣的生活……”
“其實哪裡都是一樣的,不過就是換了一個地方而已。婚姻不過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那樣的生活與我現在又有什麼區別?”
“你……不喜歡司辰將軍?”他終是問出了這句話,問了這句壓在他心底長達十年的話!
“司辰很好,若是我嫁給他,許是我們定可以舉案齊眉……”
冷凌澈的眼神倏然一冷,卻是隻聽雲曦復又說道:“可是我不愛他,我不想過那樣的人生,那樣對我和司辰都不公平。
若不是發自內心的愛一個人,如何會全心全意的對他,若是成親之後,兩人還要虛與委蛇,費心相處,那我莫不如還是一人的好!”
冷凌澈眼中的冷戾散去,一如暴雨之後的湖面,平靜無波,青蓮綻放。
“每個人都有太多的東西無法選擇,身體、容貌、地位,便是謀求的道路也是一開始便被命運所定。
而姻緣卻是我們少有可以選擇的,若是連這都放棄,這一生便也沒有什麼期待了……”
冷凌澈開口說道,字裡行間都似是很認同雲曦的說法,雲曦有些驚喜的說道:“你不覺得我離經叛道?”
冷凌澈淡笑搖頭,雲曦復又開口道:“我此生只希望可以遇到一個心意相投之人,一生一世,一夫一妻,這般你可仍不覺的我癡心妄想?”
冷凌澈聞後,輕揚嘴角,“何謂經?何謂道?我從不覺得如今的世道便是對的,公主的心願,一定會達成!”
冷凌澈說的鄭重,仿若是在承諾着什麼,聲音雖輕,卻是重若磐石。
雲曦心頭一動,那種詭異的感覺復又瀰漫心間,她連忙打斷了這番對話,看着愈漸陰沉的天色,自言自語道:“我們到底是掉在了哪裡,爲何遲遲未有人來找我們?”
冷凌澈見她如此,便也不再多談,與雲曦一起等着救援。
只是他們都沒想到,他們摔落的地方實在隱秘,是在一個土坡之下,而且還經過了某人的細心隱藏,所以根本就沒有人會注意到這裡……
……
“什麼?你把主子和長公主丟在了井裡?”當玄宮知道了玄羽的所作所爲之後,不由得大驚。
“玄羽,你怎麼敢這般做?”玄宮氣怒,作勢便要衝出去。
“喂,你要做什麼去?”玄羽連忙拉住了玄宮,怒其不爭的看着他。
“當然是去把主子和長公主救出來啊!”
“我好不容易給主子創造了一個機會,你就要這般沒頭沒腦的去破壞嗎?”玄羽真是恨不得打開玄宮的腦袋,看看裡面都裝的是什麼!
“機會?”
“唉!怎麼會有你這般蠢笨的人,你想啊,枯井之中黑漆漆,長公主一個弱質女流,豈不是要怕的不行!
若是此時衝出來一隻老鼠,或是有一隻蟲子,那長公主豈不是要立刻撲進了主子的懷裡!
兩人四目相對,天雷地火,自此陷入愛河,你說你去了能做什麼,你是能當老鼠,還是能當蟲子?”
玄羽叭叭的說了一通,給玄宮說的傻住了,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去了。
“我不攔你,反正主子難得有一次機會,你若是能狠下心腸便去吧!”玄羽雙手環胸,不屑的看着玄宮。
玄宮想要邁腳,卻是又糾結的收了回來,最後只嘆了一口氣,無奈的坐在一旁,但願玄羽說的都對,否則,他可真是要被玄羽害死了!
秋羽騎馬很快就趕回了長安城,夏帝一聽居然有賊人襲擊皇家衛隊,雲曦竟是還不知所蹤,頓時便龍顏大怒,派了一衆禁衛軍前去救援。
夏帝雖是不在意雲曦,可是她身上還揹負着夏國的興衰,絕對不能有事!
一隊侍衛護送佛光寺中那些夫人小姐回城,剩下的侍衛便也加入了尋找雲曦的隊伍中。
可是直到所有人都回了長安城,也沒有云曦和冷凌澈兩人的消息!
這下便是玄羽都傻眼了,玄宮氣急道:“怎麼回事?你不是說主子很快就會被找到嗎?”
“我……我也不知道啊!哎呀,我忘了一件事!”玄羽猛地一拍大腿,尖叫出聲。
“什麼事?”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我爲了不讓人那麼快找到主子他們,做了一些手腳。
就是掩去了痕跡,又將那裡弄的稍微隱秘了一些,回來時我就給忘了……”
玄宮被氣得臉色通紅,玄羽尷尬的撓了撓頭,賠笑道:“這是不是說明我有做機關的天賦?”
“我真是要被你害死了!”玄宮狠狠地咬了咬牙,甩袖而出。
只要有人的地方便少不了流言蜚語,更何況如今失蹤的是長公主和楚國質子,這流言怎麼傳怎麼曖昧!
甚至還有人說,雲曦和冷凌澈早已是心意相通,便是這些殺手也是他們安排的,這樣他們就可以正大光明的私奔離開。
而且雲曦失蹤了一夜,衆人只覺的就算雲曦沒有與冷凌澈私奔,閨譽也是全都毀了!
剛剛養好傷的雲涵聽聞了此事,氣得將屋內的東西全都砸了一個遍,她此時在意的可不是雲曦的閨譽,而是冷凌澈的心!
他居然能不要命的救雲曦,難道他真的就愛上了那個賤人?
“你去給本宮仔細的盯着,有什麼消息立刻來報!”雲涵臉色猙獰,恨不得將雲曦剝皮拆骨。
雲曦,你對我所做的一切,我都會加倍的討回來,冷公子是我的,我是絕不會讓你染指的!
而此時枯井中的兩人只能仰頭看着天上零散的幾顆星星,一個機敏聰慧的長公主,一個腹有乾坤的冷公子,此時卻是也不得不坐井觀天。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雲曦突然頭一歪,竟是靠在冷凌澈的肩上睡着了。
這幾日雲曦沒有一日好眠,今日又在馬背上好一番折騰,此時終是抵不住睏意了。
冷凌澈看着肩膀上那安逸的睡顏,眼中含笑,玄羽,這次姑且饒你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