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曦呆呆的望了雲澤一會兒,這麼多日子以來她一直迴避着不想去見雲澤,她以爲她會因此而崩潰發瘋。
可現在她心裡竟是空落落的,不痛不疼,好像那一日她所有的疼痛都用盡了,此時竟是變得麻木了。
或許傷心到極致反是不痛了……
雲曦嘴角的笑意更暖,她輕輕摸着雲澤的頭,柔聲道:“乖,好好睡吧……”
她則是重新回到琴案前,繼續着剛纔那首未完的招魂,“魂兮歸來!北方不可以止些。增冰峨峨,飛雪千里些。歸來兮!不可以久些。
魂兮歸來!君無上天些……目極千里兮,傷春心。魂兮歸來,哀吾心……”
……
入夜,本是安靜的夏宮突然被沖天的火光所籠,橘色的火龍彷彿直入天際,俯視着夏宮的每一個角落,似要將目之所及盡數吞噬。
灰黑色的濃煙化作了火龍腳下的墨雲,令所有人都望之生畏。
巡邏的侍衛和太監們都呆滯的站在原地,怔怔的看着那不斷燃着的巨焰。
他們從沒有見過這般大的火,甚至他們都能感受得到那鋪面而來的熱浪!
“走……走水了!”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衆人這才競相奔走,有人打水有人敲鑼,寂靜的夏宮瞬間亂成了一團。
熟睡中的夏帝被喊叫聲驚醒,他猛地坐起身子,大聲喊道:“宋青!宋青!”
宋青忙不迭的跑了進來,“陛下不好了,宮裡走水了!”
“走水?那便派人去滅火就好,何至於惹出這般大的動靜?”夏帝不悅,只以爲是哪個宮裡的宮人不小心打翻了硯臺或是燈籠。
宋青卻是一臉焦急的說道:“走水的是太子殿下的錦澤宮啊,而且火勢兇猛……”
“什麼?錦澤宮?”
夏帝蹙眉不展,覺得這件事十分不吉利,便穿上了外裳,冷聲道:“朕親自去看看!”
剛走出殿內,夏帝便看到了橘色的火光,竟是都忘記坐轎攆,便快步走向錦澤宮。
剛一走到錦澤宮,便看見上官鸞也腳步匆匆的趕了過去,她披着一件大氅,頭髮只零散散的挽着,一看也是驚醒便趕了過來。
上官鸞福了一禮,便跟着夏帝向前走去,只看見一衆侍衛手裡捧着水盆水桶卻只在門口站着。
“你們都幹什麼呢?沒看見錦澤宮走水嗎?爲何不滅火?”夏帝心中大怒,若是任由這火燃下去,這一片宮殿就都不用要了。
“陛下,不是奴才們不想進去,是進不去啊!”侍衛太監們都哭喪着臉,一臉的委屈。
“進不去?”
夏帝走了過去,只見有幾個身着黑衣的男人正守在正門,夏帝認識這些人,他們正是冷凌澈的手下!
“你們是要造反嗎?爲何攔着侍衛不準救火?你們速速讓開,否則休怪朕不客氣!”
玄商聞後笑了笑,也不見禮,只開口道:“夏國陛下,我們也是奉命行事,還望陛下不要怪罪!”
“奉命?奉誰的命?冷凌澈他想做什麼,難道還要燒了我這夏宮不成?”
夏帝對冷凌澈意見很深,之前冷凌澈趾高氣昂的求娶雲曦他就已經十分不滿了,如今冷凌澈更是不將他放在眼裡,他如何能輕易放過他!
如今楚夏兩國戰事已平,夏帝相信楚帝也不會想要無故生戰,他自然不用像之前一樣容忍冷凌澈。
玄商只淡笑不語,可他們幾人卻分明沒有一絲讓開的意思。
夏帝勃然大怒,正欲派宮中御林軍殺入錦澤宮,只見在橘紅色的火焰中有兩人攜手走來。
他們似乎穿着白衣,卻被這漫天的火光染紅,彷彿浸了熾熱的鮮血。
橘色的火焰夾雜着藍紫色的微光,看起來更顯詭異。
“是我讓他們做的!”
雲曦淡漠的擡頭看着夏帝,這是她此番回宮之後第二次見到夏帝。
雲澤走了七日,可夏帝卻始終在後宮妃嬪處流連,完全沒有一絲失去親子的悲痛。
“雲曦!你瘋了不成!你這是要做什麼?”夏帝許久不見雲曦,一見她心中的怒氣便忍不住上涌。
雲曦轉身望着被火光的照亮的天空,勾脣幽幽說道:“塵歸塵,土歸土,澤兒既然去了,這宮殿留着還有什麼用呢……”
“是你放的火?你……你好大膽的膽子!”夏帝氣得直喘粗氣,不敢相信雲曦竟然膽敢在宮內縱火。
“有何不敢呢?以前我行事隱忍,爲的都是澤兒,如今就連他都不在了,我還有什麼不敢做的?”雲曦的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火光照亮了她的側臉,卻更顯森然。
她突然側眸看着夏帝和上官鸞,嘴角一揚,冷笑道:“父皇可知澤兒與我說了什麼?”
夏帝皺眉看着雲曦,雖然他一直不喜歡這個女兒,覺得她傲慢又狠毒,可這樣冰冷瘋癲雲曦還是讓夏帝覺得格外陌生。
“父皇,在您心裡澤兒是什麼?你可有過一日將他當做自己的孩子?
父皇覺得我做的過分嗎?呵呵……”雲曦突然冷冷的笑了起來,冷冽的笑聲在讓人不由汗毛倒立。
“父皇,我什麼都沒有了,我沒有母后了,也沒有弟弟了,這夏宮這夏國對我來說還有什麼可值得珍惜的?
我不過是燒了一間宮殿,父皇便覺得我過分,可父皇你知道嗎,我還有更多過分的事要做呢?”
夏帝被雲曦陰冷的笑逼得後退了幾步,上官鸞也一樣覺得心驚肉跳。
她不是沒見過雲曦出手,可雲曦從沒像今日這樣失去了理智,或許這樣的她更加的可怕!
突然有人急急來報,說是太子的棺槨不見了,衆人聽得眉頭一跳,反是雲曦一臉淡漠。
上官鸞向錦澤宮內望去,突然瞳孔一縮,抓着夏帝的手臂便喊道:“陛下您看,那是不是棺槨?”
夏帝眯着眼睛順勢望去,臉色瞬間變得冷凝,他像看着怪物一般的看着雲曦,顫抖着伸出手指,哆嗦着說道:“你瘋了……你瘋了……你怎麼能焚燒儲君的屍身?”
雲曦神色淡淡,默然的說道:“那是我的弟弟,我有權決定他的一切,我想澤兒寧願匯入江河海洋也不願意入夏國皇陵!”
“逆女!逆女!你真是大逆不道!朕要殺了你……”夏帝從沒有這般氣怒過,哪有皇家子嗣屍骨無存的,這樣一定會讓祖先震怒!
“殺我?父皇,你敢嗎?你難道不是還要留着我讓你的夏國江山穩固嗎?
夜冷風涼,父皇還是回宮好好休息吧,我想澤兒也定然不想見到你!”
雲曦說完冷然轉身,白色的衣袖翻飛,殘忍又決絕。
夏帝氣得還想說什麼,上官鸞卻是拉着夏帝勸道:“陛下回去歇着吧,只怕雲曦她瘋了,陛下與她說什麼都是無用的啊!”
事已至此,已經無法挽回,夏帝也不想多見這逆女,便在上官鸞的攙扶下離開了錦澤宮。
上官鸞咬了咬嘴脣,試探着問道:“陛下,雲曦這樣是不是對封后有什麼意見,若是這般就算了吧,免得惹得她不願!”
“明日再找一副棺槨送入皇陵,這件事就算是意外,你將消息封鎖好,切勿傳出什麼不好的流言!
後日的封后大典照常舉行,朕倒要看看她還有什麼把戲!”夏帝受夠了冷凌澈和雲曦,他們越是不喜歡,他便越是要去做!
上官鸞聞後終是放下了心,她冷冷的轉身向後看了一眼,她爲了這件事隱忍了多少年,誰也別想破壞了她的好事!
這場大火整整燒了一夜,直到錦澤宮化爲一堆灰燼,再也沒有可以燃燒之物,那噴火巨龍纔不甘的化作煙雲消散。
雲曦靠着冷凌澈在錦澤宮門外坐了一整晚,直到安華幾人腳步沉重的將手中的青花海水龍紋壇呈給雲曦。
雲曦接過骨灰罈,將它緊緊的摟在懷裡,一切都沒了……
“世子妃,還有這塊玉佩!”
安華將玉佩包在帕子裡呈給雲曦,雲曦驚訝的發現這塊玉佩竟沒有一絲折損,仍舊晶瑩白皙,絲毫看不出有經歷過一場大火的模樣。
看着雲曦怔然的模樣,冷凌澈輕嘆一聲,“或許這是雲澤留給你的,好好留下吧……”
雲曦點點頭,一夜未睡雖是神色疲憊,可她的眼神卻是格外的堅毅,“我們回去吧,還有很多事等我們呢……”
這場大火被史官記做是一場意外,然而卻有野史這般記了一筆,“夏儲君澤意外亡故,其姐護國長公主性情大變,縱火焚宮,乃至顛覆王朝……”
夏國封后大典如期而至。
上官鸞一直懸着的心終於安然落下,這兩日她一直擔心雲曦會惹出什麼麻煩。
她以爲雲曦火燒錦澤宮便是在與夏帝抗議,擔心雲曦一計不成會再來一計,沒想到那日之後雲曦和冷凌澈兩人便一直待在曦華宮,不曾出來走動半分。
上官鸞望着鏡中披散着一頭黑髮的自己,露出了一抹如願以償的笑意,笑容明豔璀璨。
這一日終於到了,沒有人知道她爲此付出了多少!
自她出生起,祖父和父親便對她寄予着厚望,雖是什麼好東西都可着她,可是她沒有像同齡人一般享受過輕鬆愉悅的童年。
她要在房裡學習撫琴、下棋、女紅、詩詞,她必須要事事做的優秀,要有大家閨秀之風。
她漸漸長大了,她不喜歡那種生活,開始變得叛逆,更是試圖着反抗。
後來祖父將她喚去書房,問她是想要嫁人生子,在後院裡與男人的妻妾爭寵,還是想變得尊貴榮華,受衆人仰視。
彼時她不太懂,母親便帶着她去各個府裡做客,帶她去看那些美麗的夫人是如何心力憔悴的與姨娘庶女爭鬥。
國公府家風嚴明,就算父親有姨娘,可父親從沒有偏寵,那些姨娘更是不敢忤逆母親。
可更多的府中,那些年輕貌美的姨娘竟是敢對正室頤指氣使,甚至有些大臣寵妾滅妻,扶姨娘上位者比比皆是。
那些夫人曾經也都是漂亮的美人,卻在府宅之中將自己的美麗和生氣一點點磨滅。
後來母親又帶着她進了宮,她的姑母是夏國皇后,她然溫和清雅,她可以穿着華麗的衣衫,永遠被衆人環繞,享受着衆人的跪拜和仰望。
即便夏帝有無數的妃子,可皇后的地位卻是不可撼動的。
既然女人註定要這樣過一輩子,那她爲何不要過得尊榮一些,就算是沒有了愛情,至少她還有尊貴的身份。
從那時起她便靜下心來,學習家裡安排的一切,再也沒有說過一句怨言。
後來,姑母去了,她覺得很奇怪,祖父卻只淡淡的說道;“性子太過剛烈的人不適合這個世道……”
後來她知道,當初陛下對姑母是一見鍾情,更是榮寵至極,只可惜姑母心裡一直念着一個人,始終不肯接受夏帝,這纔會早早去了。
她一邊感嘆,一邊覺得姑母太傻,爲了一個死人,這樣值得嗎?
後來祖父開始要求她模仿姑母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她不能再穿豔麗的衣裙,只能穿着黃白色的襦裙,梳着最簡單的髮髻。
她日復一日的學着姑母年輕時的笑,學着她的談吐脾性,她真的受夠了那種生活,更一度厭惡鏡子。
明明鏡中的人是她,卻偏偏要露出與自己截然不同的表情,她憎惡這種生活,可她又不甘心過那種平庸的生活,她每日都活在掙扎和痛苦之中。
後來她及笄了,爲了掩人耳目她定了親事,可她自然不會嫁給那人爲妻,於是他們便出手了卻了那人的性命。
她藉故爲他守三年,博了一個賢淑的美名,可她其實一直在等一個時機。
終於,雲曦將後宮清理乾淨了,她也如願進宮爲妃,得了皇帝的寵愛。
爲了讓雲曦信任她,她不惜演了一出苦肉計。
可是,夏帝風流成性,即便有她在身邊依然惦記着新鮮的美人,而就算她對雲澤千好萬好,雲澤的心裡始終只有雲曦一人!
從那時起她便知道,她要將權力握在自己手中,任何敢阻攔她的人都要死!
鏡中的女子挽着尊貴的鸞鳳髻,頭上插着一隻九尾純金嵌紅寶石的鳳釵,九尾鳳釵只有皇后纔可用。
上官鸞十分滿意自己的裝扮,她不喜歡上官皇后那樣素淡的打扮,她喜歡這種尊榮和奢華,這纔是她想要的生活!
“皇后娘娘,請穿鳳袍!”上官鸞身邊的婢女柳絮笑意盈盈,這句“皇后娘娘”更是讓上官鸞心花怒放!
上官鸞伸平雙臂,任由一衆宮女服侍她穿上繁瑣厚重的鳳袍,九尾鳳凰由孔雀羽線繡成,閃着瑰麗的光彩。
衣襟袖口都用金線繡着花紋,袖口嵌着數顆寶石,的確是華美異常。
柳絮也是真心的爲上官鸞高興,便伸手攙扶着上官鸞,躬身笑道:“皇后娘娘請!”
上官鸞紅脣一揚,笑意瀲灩,從今日起這夏宮便是她的天下了!
……
大典之上,國公府一派自是喜氣洋洋,可一些沒有結黨營私的老臣卻陷入了深深的擔憂。
如今國公府手握大權,上官鸞又做了皇后,太子是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這夏國的天下豈不都會是國公府的了?
然而不管衆人如何作想,上官鸞都嘴角噙笑,在衆人的仰視下一步一步走向高臺。
從今日起她上官鸞便是這夏宮的主宰,順她者昌逆她者亡!
上官鸞含笑走到夏帝身邊,就算她嫁給了與自己父親同樣老的男人又如何,如今這夏國誰還比她更尊貴?
正在夏帝要將鳳印送到上官鸞手中時,高臺下開始騷動起來,衆人的視線都從上官鸞的身上轉移開來,不約而同的向後望去。
定國公眯了眯眼睛,竟然是雲曦?
上官鸞咬了咬牙,事到如今雲曦又要來做什麼?
冷凌澈和雲曦並肩而行,兩人皆是一身白衣,走在紅毯之上,那一身素白更顯刺眼。
她們的身後跟着青玉和樂華,兩人手裡舉着托盤,青玉手中的托盤內放的是一把匕首,而樂華手中的托盤內放的則是一尊酒壺。
兩人皆是眉目冷寒,一身肅然。
她們身後則是跟着四個一身玄衣的男子,每個人都是一樣的氣度不凡,也都是一樣滿臉殺氣。
“攔住他們!”夏帝對這兩人是失了耐心,此時更是不想見到他們。
然而那些試圖阻攔他們的人都盡數斬於玄宮幾人的刀下,血濺紅毯之上,而冷凌澈和雲曦卻是神色未變,只一步一步的走上夏帝。
“大膽!你們這分明是要造反啊!來人!將他們給朕捉起來!”居然敢公然在帝王面前拔劍殺人,這簡直是大不敬!
衆臣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般地步,都無比驚詫的望着雲曦幾人。
有一位大臣出來勸阻,“長公主殿下,微臣知道前太子故去,您一時難以接受。
可後宮不能一日無後,夏國不能沒有儲君,您着實不應該在今日鬧事!”
“前太子?太子逝世未過十日,便在此舉行封后大典,是父皇糊塗了,還是你們太着急了?
我母后去世已有十餘年了,這後位也空缺了十餘年,怎麼如今就等不得了?”
雲曦冷冷的看了那個大臣一眼,他咂咂嘴,似乎還想分辯什麼,雲曦卻是收回了視線,冷冷道:“玄宮!”
不等他再次開口了,他的心口便被玄宮一劍刺了個透,衆臣都驚慌着後退了一步,眼神畏懼的看着雲曦。
長公主莫非是瘋了不成,居然敢屠殺大臣,這可是死罪啊!
“雲曦!你大膽!”
夏帝氣得胸口生疼,雲曦冷冷一笑,揚脣道:“這麼多年父皇罵來罵去也就這麼幾句,您說不膩,雲曦都聽膩了呢!”
“你……你……”
夏帝氣得說不出話來,衆臣都嚥了咽口水,沒想到雲曦竟會這般與夏帝說話,難不成她還真想造反?
“雲曦!不要胡鬧了!你這樣只會損害你的名聲,太子殿下和你外祖母都不忍見你如此啊!”定國公苦口婆心的勸慰着,一副全是爲了雲曦的模樣。
雲曦勾了勾脣角,側眸看着定國公和上官南煜,冷笑道:“國公爺似乎沒有資格與本宮提及他們吧,不知國公爺百年之後,可否有臉面去見他們?”
定國公梗住了,他眯着眼睛看着雲曦,難道雲曦知道了什麼?
雲曦不再理會定國公,只擡步走上高臺,上官南煜憂心忡忡的看着定國公,定國公側耳與身邊人吩咐了幾句,身邊人會意,不動生色的偷偷離去。
看來雲曦今日不打算善了,好在他們已經將御林軍控制住了,防的便是今日。
定國公雙眼泛着寒光,他本不想趕盡殺絕,既然如此,今日便斬草除根吧!
冷凌澈和雲曦站在夏帝上官鸞之間,生生將上官鸞擠到了一邊。
上官鸞也裝不出那溫和體貼的模樣,冷聲問道:“雲曦,你到底想如何?太子已經死了,難道你還想讓夏國再無儲君嗎?”
“上官鸞,我此生從未看錯過人,唯一一次竟是輸給了你!你在我面前喝下至寒之藥,我本以爲你是自斷後路,誰知你要比想象的更加狠絕!
借腹生子,把持朝政,國公府真是下了一手好棋啊!”
雲曦恨極了自己,若是她早早發現上官鸞的野心,外祖母和澤兒就不會無辜慘死,她只錯了一次,卻是失了所有!
“本宮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上官鸞聲音冷戾,她狠狠瞪着雲曦,看着夏帝說道:“陛下,臣妾看長公主情緒激動,不適合再逗留此處了!”
“雲曦分明冷靜的很,依本世子看倒是鸞妃娘娘神色不佳,不如今日便這般算了,早些回去吧!”冷凌澈本不想插手,可他一向看不得有人對雲曦指指點點。
上官鸞狠狠的咬着牙,她纔不要離開,她盼了多少年才盼到今日,她絕不會退縮!
“雲曦,朕一直縱容你,可你別以爲朕不會處置你,你還是趁早……”
“父皇,兒臣真是好奇先帝到底是爲了什麼將你封爲儲君?”
“你什麼意思?”夏帝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眉目陰沉。
“兒臣在說您蠢啊!”
“放肆!”
面對夏帝的怒聲斥責,雲曦卻是諷刺的勾了勾嘴角,冷笑道:“我放肆的次數多了,也不差在這一回了!”
“國公府害死了太子,又一手扶持上官鸞上位,還將那個嗷嗷待哺的嬰兒封爲太子。
父皇,您覺得這朝中大權會落在誰的手上?是那個尚未長大的嬰兒,還是老謀深算的定國公!”
雲曦揮臂一指,指尖直指定國公,衆臣不約而同的看向了定國公,只見他臉色晦暗難辨,一雙眸子更是冷寒至極。
“朕自會好好教導太子……”夏帝惱怒的分辯道,暗下決心今日一定要好好收拾這個逆女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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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父皇,你真是兒臣見過的最天真的帝王!
您是不是覺得御醫院最近給您的補藥十分有效,讓你面色紅潤,身體康健,御醫還與您說,您龍體無恙,定會長命百歲!
可您知道嗎,您的那些補藥裡摻雜了硃砂和少量的砒霜,少用可使人容顏永駐,可是代價便是壽命的折損!
您身邊站着的美人可真是好手段呢,在短短一年之中便收買了整個御醫院,竟是沒有一人敢與父皇您說實話!”
夏帝被嚇得後退了幾步,他卻是搖着頭,極力否認道:“不可能!是你在騙朕!朕的龍體無恙!”
“陛下!長公主分明是瘋了,您可千萬不能聽信她的瘋話!
她是不滿讓臣妾做這個皇后,所以纔要陷害臣妾,纔要陷害國公府啊!”
上官鸞聽出來了,雲曦不僅是要破壞封后大典,更是要讓他們無法翻身,難道她真的知道了雲澤身亡的真相?
“上官鸞,你害怕了嗎?若是無深仇大恨,我爲何非要致你們於死地呢?
還記得那日我與你說的招魂嗎?澤兒已經親口告訴了我,是你們用蠱草害了他和外祖母,他要我爲他們報仇,你說我該不該做呢?”
雲曦笑意森冷,上官鸞被嚇得臉色一白,在聽到那蠱草之後,她知道雲曦不是在誆她,難道這世上真有魂魄。
“怎麼可能,他怎麼會知道……”
上官鸞後退一步,有些口不擇言,定國公立刻開口道:“陛下,看來長公主的確有些神志不清了,還請陛下下令送長公主回去好生休息!”
上官鸞也恢復了理智,連忙附和道:“是啊陛下,長公主神志不清,若是再留在這,還不一定會說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話呢!”
夏帝一時呆住了,有些無法抉擇,上官鸞見此立刻道:“陛下,若是太子亡故真的另有隱情,爲何長公主還要焚燬太子的屍身,長公主分明就是在誣陷啊!”
夏帝被說動了心思,雲曦卻是冷冷一笑,開口道:“因爲我不會讓你們妄動我的澤兒,他既然已經去了,我自會讓他走的安心。
上官鸞,你難不成以爲你們做的事便是滴水不露嗎?御醫院的確被你控制的很好,可是那些補藥和御醫還在,只要一查便知!”
夏帝性情涼薄,就算讓他知道國公府謀害澤兒,他也不會有什麼太大的感觸,可是有損龍體一事,夏帝卻是絕不會姑息!
“雲曦!你真的夠了!太子已經死了,而且是落水身亡,你卻偏偏要將此事怨在別人身上,你到底想做什麼?
就算我不做這個皇后,一樣會有其他人來做,難道你想讓夏國因爲你一個人就此覆滅嗎?”
上官鸞振振有詞,似乎雲曦便是夏國的罪人,雲曦卻是勾起了嘴角,竟然沒有一絲怒意,反是可笑的看着上官鸞。
上官鸞不明所以,正在此時突然有人來報,那是一個小太監,他摔倒在地聲音顫抖的說道:“陛下,鸞妃娘娘,國公府的大夫人沒了……”
“什麼?你再說一遍?”
上官鸞不可置信的看着小太監,小太監嚥了咽口水,開口道:“奴才們本是在湖邊打掃,發現水面上飄着一個人,撈起來後發現那就是國公府的大夫人!”
當宮人將大夫人的遺體擡來時,上官鸞氣息不勻,提起裙角便向高臺下跑去。
她希望是宮人弄錯了,可當她看見那張熟悉的臉,上官鸞的眼淚瞬間涌出眼眶。
這就是她的母親!
就在昨日她還進宮來看望自己,還握着自己的手淚眼婆娑的說着心疼。
可怎麼會這樣,爲何她的母親會好端端的就死了?
“母親,你睜開眼睛看看鸞兒啊,我是鸞兒啊!”她忍了這麼多年,她好不容易成了六宮之主,可母親卻沒有享受到半點榮華。
“母親!母親!”
上官鸞淚流滿面,哭花了精緻的妝容,她看着夏帝,泣不成聲的懇求道:“請陛下下令嚴查此事,一定有人故意謀害了臣妾的母親,還請陛下爲臣妾做主啊!”
“你怎知就是有人故意謀害呢?”雲曦嘴角噙笑的看着哭泣不止的上官鸞,原來她也知道痛啊!
“我母親怎麼會無故進宮?她又不是小孩子更不會自己落水!”上官鸞咬牙狠狠說道。
雲曦冷笑兩聲,似笑非笑的看着上官鸞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數,或許是大夫人今日太過欣喜,這才腳下一滑不慎落水,所謂福禍相依,正是如此!”
“是你!是你做的對不對!”上官鸞站起身,目眥欲咧的看着雲曦,這些話都是她曾經對雲曦說的,如今卻是被雲曦反過來對付她。
“你爲了報復我,便殺害了我的母親,不過是想讓我體會一番你的痛苦對不對!”一定是雲曦故意爲之,她就是爲了報復他們!
“不對!”
雲曦淡淡的開口道,她看着上官鸞,墨眸之中閃着泠泠寒光,“你的痛怎及我之萬一?你們爲了自己的利益,可以殺妻弒母,你們也知道痛嗎?
她死了也好,免得日後與你們意見不合,反是要累得你們花費心思來除掉她!”
“你胡說!我纔不會!”上官鸞紅着一雙眼睛,眼中充滿了恨意。
爲了今日她努力了十餘年,可她的封后大典不但被雲曦毀了,雲曦還殺了她的母親!
“這種事誰說的好呢?畢竟上官大人做這種事最是得心應手不是嗎?”
雲曦憎惡的看了上官南煜一眼,上官南煜臉色一變,連忙避開了視線。
“陛下!就是雲曦殺了臣妾的母親,您快點將她緝拿,臣妾要她償命!”
上官鸞此時哪裡還有之前那溫婉可人的模樣,她神色猙獰,沒有一絲一毫相像上官皇后的地方,反是與曾經的楊太后韓貴妃沒有一點區別。
夏帝眯着眼睛看着上官鸞,當初他一眼便看中上官鸞是因爲她的言談舉止頗像年輕時候的上官皇后。
在上官皇后身上他有太多的求而不得,即便上官皇后死了,他依然不甘心!
可是當他看見上官鸞的時候,上官鸞就像是乖巧溫順的上官皇后,在她的身上他彷彿可以彌補當年的缺失。
可他對上官鸞的興趣也只是一時,很快便將她忘在腦後,畢竟她只是相像,她終究不是上官皇后,而他對上官皇后的癡迷也早就不復往常。
如今看着上官鸞那猙獰狠厲的模樣,夏帝的心裡沒緣由的升起了一絲厭惡。
他討厭像楊太后那樣的女人,現在的他只喜歡溫婉嫺靜的乖巧女子,對於這種心機深沉的狠毒女子他已經看得厭倦了。
此時看着上官鸞那面目可憎的嘴臉,夏帝突然有些相信雲曦的話了,難道國公府是刻意送上官鸞進宮,爲的便是要控制他夏國的江山?
上官鸞見夏帝始終沉默着,便又開口懇求道:“陛下,今日是臣妾的封后大典,長公主只因爲一己之私便害死了臣妾的母親,實在是膽大妄爲!
長公主以下犯上,無視國法,陛下千萬不能再縱容她!懇請陛下爲臣妾做主,匡正國法!”
上官鸞說的義正言辭,雲曦聞後卻不過是冷笑幾聲,“上官鸞,你不過是妃嬪之位,本宮何來的以下犯上?”
“本宮是夏國的皇后,是這後宮最尊貴的女人,自是有權利拿下你!”
“你尚未接鳳印,如何就是我夏國的皇后了?上官鸞,你終於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了,你假意偶遇父皇,又用苦肉計讓來騙取我的信任,爲的不過就是這個皇后之位!”
雲曦真是小瞧了國公府的人,他們最善於僞裝隱忍,什麼血濃於水,在他們的心裡只有權力和地位。
“陛下,您是相信臣妾的對不對?您爲臣妾說句話啊!”
上官鸞急切的看着夏帝,夏帝卻是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一直沉默不語的定國公站了出來。
他身形雖是消瘦,可現在沒有之前喪禮上的蒼老,那一雙眼睛仍舊炯炯有神,定國公冷冷的看着雲曦,沒有像上官鸞一樣辯駁,反是十分平靜。
“雲曦!”他平靜的開口,眼中閃着晦暗的光,“雲曦,你這是做什麼?太子的事情就是個意外,你何必遷怒於我們呢?
雲曦,夏國早晚都會再立儲君,再封皇后,就算不是我國公府,也一樣會有其他人。
你這樣鬧下去又有什麼必要呢?你母后的在天之靈難道會願意看到這一幕嗎?”
定國公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雲曦目光幽冷的看着定國公,她最恨的便是這個人,爲了他的利益,難道他就可以枉顧妻女的性命嗎?
“事到如今定國公還想再來利用我的母后嗎?若我母后知道,你爲了一己之私而害死她的母親,她會原諒你嗎?”
“雲曦,不要胡言亂語了,快回去好生歇着吧!”定國公未見一絲惱怒慌亂,只淡淡的看着雲曦道。
“那我若是不回去呢?”
雲曦冷聲反問,淡漠的迎視着定國公,定國公揚了揚脣,竟然笑道:“若是你執意如此,我便也只能狠下心腸了……”
雲曦勾脣一笑,側眸看着夏帝,嘴角的笑極盡嘲諷,“父皇想不想喚御醫前來問問?”
“不必了!長公主因受打擊而瘋癲,所說之話自是不足爲信!來人!將長公主一行人押下去,封后大典繼續!”
定國公冷聲回絕,絲毫沒有過問夏帝的意思。
“定國公,你……”
定國公微微頷首,開口道:“陛下,長公主已經神志不清了,甚至開始詛咒陛下的龍體,若是再不押長公主離開,或許她便要弒君造反了!”
“定國公,你我之間到底是誰要造反?”
雲曦和定國公之間的針鋒相對讓一衆大臣都恍然驚覺,只感覺事情不妙,似要有大事發生。
忽然一衆御林軍手持箭弩刀劍趕來,將衆人圍在中間,底下羣臣震驚,不安的望着彼此。
“誰讓你們來的?退下!都給朕退下!”夏帝見御林軍竟是私自前來,頓時大驚失色。
御林軍沒有君令卻敢擅自行動,這說明御林軍被人控制了,那下一步他們想要做什麼?難道還要逼宮不成?
那些御林軍卻是穩如泰山,巋然不動,夏帝見此更是大怒,怒聲吼道:“你們都聾了嗎?朕要你們退下?你們居然敢違背君命,都不要腦袋了嗎?”
然而夏帝的這一番恐嚇卻沒有任何的效用,那些御林軍仍舊手持武器站在原地。
“你們……你們這是要造反啊!”夏帝一口怒氣涌上心頭,他大口的喘着粗氣,一副要窒息了的模樣。
宋青連忙走上前去,一邊勸着夏帝一邊爲夏帝順着後背,實則卻是一直用眼神瞄着冷凌澈,不知道冷凌澈有沒有後手。
他不禁感嘆定國公心機太過深沉,他在宮裡不是沒有盯着上官鸞,可直到現在他才知道國公府竟然暗中做了這麼多!
宋青心中有些愧疚惶恐,這件事分明是他的失職,若是冷凌澈因此惱了他,可還會給他救命的藥?
“定國公,你終於坐不住了!是不是國公爺的身份也滿足不了你了?你想要什麼?封王還是稱帝?”
雲曦環視了一下四周,冷冷的笑了起來,她曾經真是愚蠢,竟然一直沒有看透國公府的野心!
“雲曦!這可怎麼辦?你們還有沒有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