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什麼野心,這分明就是一副山水風景畫,你少危言聳聽了!”歐陽若不屑冷哼一聲,神色陰狠。
“就是啊,大家都覺得這幅畫畫的很好,誰也沒看出野心來,二嫂再如何想幫七公主辯解,也要找一個合適的藉口啊!”劉寶珠抿脣笑道,她一個人不敢說雲曦什麼,但是有歐陽若幫襯,她自是樂得見縫插針。
藍玉柳的神色依然溫婉,沒有一絲的不耐,反是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雲曦勾脣一笑,看着那副暈染了的畫作,輕啓粉脣,開口道:“這幅畫作的畫工和意境都很好,羣山巒疊,鳥語花香,可即便是這種世外桃源般的美景依然掩藏不住作畫之人的野心!”
雲曦伸出纖細瑩白的手指,在畫卷上輕輕一指,衆人的視線都隨之望了過去,“羣山巒疊,層層漸染,所有的山峰都被黑墨漸染挑成,卻唯有中間這座山峰,筆鋒清晰,山頂聳立。”
嚴映秋聞聲望去,蹙眉抿脣,也在暗自琢磨,雲曦的手指緩緩移動,那粉嫩的指尖如同一片桃花瓣落在了卷軸之上,“還有樹枝上的這隻小鳥,看似小巧實則卻最是兇猛……”
“胡扯,這不過是最普通的一隻鳥,又不是獵鷹,哪裡兇猛了?”歐陽若嗤之以鼻,只覺得雲曦是在胡謅。
“這的確是一隻小巧的鳥兒,但是它的爪子尖銳有力,喙彎而鋒,雙眸寒光閃爍,額間一撮黃色翎羽,這分明是黃冕雕,即便尚是幼鳥,可待長成之後可爲天空霸主!”
雲曦復又指向了池中蓮葉下的那隻錦鯉,“雖然這隻錦鯉只露出了一角,但是不難看出這是一隻黃色的錦鯉。
金色是爲尊,黃色鯉魚一直被視爲龍之子嗣,只需風雨之至,便可化身爲龍,俯視衆生!”
衆人皆是沉默,雲曦嘴角的笑容愈盛,眼神卻是越加的清冷,她挑脣笑道:“這幅畫不論是那突出的山峰,還是冕雕和錦鯉都僅有一個,說明作畫之人野心昭昭,只願成爲萬中無一之人!”
嚴映秋是喜歡附庸風雅之人,她鑑賞過無數的名人畫作,可是當她在看到這副畫作時,也不過只覺得畫工很好,可是在聽雲曦解釋之後,她纔有一種恍然大悟之感。
她也覺得這幅畫有些說不出來的奇怪,可她一時並未看出來,如今細細想來,可不就是如此!
這幅畫不論是鳥還是魚都只有一隻,可偏偏畫中之景卻又不是孤獨寂寥,反是欣欣向榮,充滿了活力。
直到聽雲曦剖析之後她才恍然驚覺,這並非形單影隻的孤寂,反是傲視一切的王者之氣。
陸瓊羽也終的鬆了一口氣,滿臉欽佩的看着雲曦,不過一副畫作,雲曦竟是能看出這麼多的深意,還真是厲害!
藍玉柳臉上的笑僵硬了,神色不自然的扭曲了起來,她看着雲曦,眼神裡是一種莫名的惶恐。
雲曦微微蹙眉,歐陽若立刻開口說道:“太子妃,你可信她的說辭?”
藍玉柳驚醒,自是失態,深吸了一口氣,勉強露出了一絲笑容,開口說道:“還是雲曦聰慧,玉柳愚笨竟是並未看出其中玄機。
好在今日七公主和雲曦爲我解惑,否則若是被有心人知曉,只怕會有損太子的名聲!”
“太子妃……”歐陽若驚聲叫道,藍玉柳這般說辭豈不是認可了雲曦?
藍玉柳卻是不想再紛爭此事,只笑着說道:“衆位先移步去花廳可好,玉柳換件衣裙,便去陪衆位姐妹吃茶……”
衆人聞此都隨着侍女的指引離開,雲曦看了藍玉柳一眼,眸色微沉,卻是不動聲色的任由冷清落挽着她離開。
直到所有人都散去,藍玉柳那勉強露出的笑才徹底收起,聽到身後的響動,她身子微微僵硬的轉了過去,啓脣輕語道:“太子……”
內間走出了一個身子修長俊逸的男子,一身暗黃色四爪金龍太子朝服,腰間繫着一條玄色的蟠紋腰帶,正是面色沉寂如水的冷凌衍。
“太子……”藍玉柳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冷凌衍的神色,輕輕抿脣喚道。
冷凌衍卻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外面,似是在隔空望着誰的背影一般。
藍玉柳的心裡瀰漫起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只低眉斂首的說道:“太子,剛纔的話您可都聽到了?”
“嗯!聽到了,而且清清楚楚!”冷凌衍嘴角一揚,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便是藍玉柳也看不真切。
藍玉柳嫁給冷凌衍已有數年,可是她從不敢說自己瞭解身邊的這個男人,他的事情她從不敢詢問,只謹慎恭謙的做好一個賢內助。
“還請太子不要動怒,世子妃她也只是爲了七公主隨口一說……”
“爲何動怒?她說不錯,本宮就是有野心,只是沒想到第一個看出來的人竟是她!”冷凌衍的語氣很冷,甚至讓人聽不出是誇讚還是威脅。
藍玉柳詫然擡頭,試圖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他的心中所想,冷凌衍掃了藍玉柳一眼,淡淡開口道:“今日你做的很好!”
藍玉柳勉強一笑,心裡生不出半分喜悅,今日是冷凌衍命她來試探雲曦的,可是她一直都想不明白這樣做的意義。
不管雲曦是好是壞,是強是弱,對他們而言又有何分別?
他們的立場都無法改變,她是錦安世子妃,他們之間根本就無法共存!
“太子……這幅畫該如何處理?”藍玉柳不敢多嘴詢問,躊躇半晌,只問出這麼一句來。
冷凌衍斜睨了那被水浸溼的畫作一眼,淡漠的說道:“燒了吧!”
見冷凌衍擡步要走,藍玉柳握緊了雙手,出聲詢問道:“太子,您要去哪?”
冷凌衍駐足回首看了藍玉柳一眼,只那一眼就讓藍玉柳心驚的埋下了頭,再也不敢發問。
直到冷凌衍離開,藍玉柳才感覺那種壓抑的氣氛終於消散,她癱坐在軟塌上,心口劇烈的起伏着,她眼神悲慼的看着冷凌衍的背影,只覺得心口疼痛。
太子,你到底要做什麼?
與此同時,一衆貴女們紛紛聚到了花廳處,雲曦徑自落座,其餘的貴女都圍在雲曦和冷清落左右攀談。
雲曦雖不若藍玉柳左右逢源,但是偶爾也會應和幾句,雲曦說話得體,雖不甚熱絡卻也讓衆人覺得舒心。
有小婢女端着托盤來奉茶,眼看那小婢女手中的托盤歪歪斜斜,一直跟在雲曦身後的樂華一個箭步衝了上去,單手便接過了托盤,冷冷吐出兩個字,“小心!”
那小侍女打了一個激靈,樂華那凶神惡煞的樣子哪裡是在關切,分明是在警告。
樂華端着托盤,將裡面的杯盞安穩的放在了雲曦的面前,歐陽若恨的咬了咬牙,眼中閃過懊悔的目光。
雲曦故作不知,只與周圍人淺笑應答,正在此時有小侍女前來稟告,說是太子妃請雲曦單獨前去說話。
雲曦挑了挑眉,冷清落卻是不答應了,“有什麼事非要我二嫂嫂一個人去,本宮也要去!”
那小宮女面露爲難,只皺眉說道:“太子妃想與世子妃聊聊那副畫作,還要說些貼心話,還請七公主見諒!”
“本宮去了又如何,大不了本宮不聽就好了!”冷清落只覺不妥,好端端的單獨請雲曦過去,一定有問題。
“這……”小侍女更是急的不知所措,額上都滲出了細細的汗珠。
雲曦拍了拍冷清落的手,淡笑說道:“你們先聊,我去去就來!”
“二嫂嫂!”冷清落還是不放心,抓着雲曦的手衝她使了使眼色。
雲曦也挑眉一笑,示意冷清落安心,她來都來了總不能一點收穫都沒有,既然有人請,她自是要去看看。
歐陽若見雲曦獨自離開,嘴角悠然揚起,捧起茶杯啜飲起來。
小侍女引着雲曦穿過環曲的遊廊,穿過花團錦簇的花廳,向後院深處緩緩前行。
樂華一直跟在雲曦左右,警惕的注意着周圍的動靜,倏然有兩道黑影墜落,那小侍女嚇得想要尖叫,卻被黑衣人一掌砍暈。
雲曦蹙眉看着那兩道黑影手持寒鐵匕首,一步步向她走來,樂華立刻擋在雲曦身前,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
“你們是何人?竟是敢在太子府行刺?”
面對雲曦的質問,那兩個黑衣人根本就不在意,只腳尖一點,縱身躍來。
樂華與他們纏鬥在一起,這兩個黑衣人步伐一致,出手利落,一看便是經過培養的殺手,而非是普通的江湖客。
其中一個黑衣人趁着樂華防守的空當,竟是一躍至雲曦面前,可是他手中的匕首並非要置雲曦於死地,反是對着她的臉刺了下去。
雲曦的身子向後一仰,樂華擺脫了黑衣人的糾纏,腰間軟劍一出,“錚”的一聲擋住了黑衣人的匕首。
暗處的玄羽險些被嚇得停止了心跳,他剛纔險些就忍不住要出手了,若是那匕首劃傷了世子妃的臉,後果簡直難以想象!
世子妃囑咐過他,除非是有她的命令,否則不管什麼時候他都不得現身。
玄羽緊張的看着下面的局勢,樂華的身手根本不足以對抗這兩個殺手,若是再僵持下去……
玄羽正是擔心着,果然樂華漸漸現了敗勢,玄羽險些急的一躍而下,卻是正在此時突現一衆穿戴一致的府兵,看似應是太子府中人。
玄羽暫且壓住了心中的憂慮,隱藏蹤跡暗中觀察。
那兩個黑衣人的眼中劃過一道驚詫,卻是並未驚恐,兩人相視一眼,與那些府兵爭執了兩下便躍身離開。
雲曦向某處望了一眼,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頸,身後傳來了衆人跪拜之聲,雲曦轉身望去,眉梢微動。
“你可有嚇壞了?”不同於冷凌澈溫潤清澈的嗓音,這聲音雖是好聽,但卻透着一股陰冷森然。
雲曦回頭看着一步步走向自己的男子,緩緩福了一禮,便起身迎視着冷凌衍,“多謝太子掛念,雲曦沒事!”
“無事便好!只是沒想到世子妃與人積怨頗深,仇家甚至一路追來了太子府,看來這個人情還需要凌澈來還了!”冷凌衍似在說笑,但是那雙陰沉沉的眸子讓雲曦不覺就想起了毒蛇。
“若是太子殿下能將那兩個小賊抓住,那麼世子和雲曦勢必會好好感念太子一番!”
冷凌衍聞後眯了眯眼睛,他向前走了一步,走到雲曦身邊,低沉着嗓音問道:“哦?你這是何意?難道是在埋怨本宮沒有抓住那兩個刺客?”
雲曦避開一步,擡眸看着冷凌衍,揚脣一笑,清清冷冷的開口道:“我的婢女都能與那兩個小賊周旋一二,而堂堂太子府的府兵竟是不過幾招就放走了他們,是貴府府兵太弱,亦或是有意放水……”
冷凌衍眸色微凝,眯着一雙微微上揚的眼眸緊緊的盯着雲曦,院內風吹樹枝,滿院子的人卻是靜寂無聲,良久,冷凌衍竟是輕笑出聲,開口道:“你果然是個膽大的!”
“承蒙太子誇讚,雲曦若是膽小,只怕剛纔就要被刺客所傷。雲曦來太子府赴宴,卻是負傷而歸,屆時只怕太子府也會受到牽連吧!”
冷凌衍莫不在意的勾了勾嘴角,一雙眼睛如同冰霜,“你是在威脅本宮?”
“不是威脅,不過是就事論事而已,太子您心中想必亦是清明!”雲曦含笑望着冷凌衍,冷凌衍臉色微沉,眸中閃過不悅。
其實這刺客是何人所派他們都心裡清楚,痛恨雲曦又清楚太子府的環境,自是隻有那位被寵壞了的歐陽若!
歐陽若的衝動無腦的確讓冷凌衍十分震怒,就算雲曦沒死,可若真的毀了容貌,太子府也一樣難逃其責。
平日裡歐陽若如何驕縱他都可以不在意,但是他不能容許任何人損害他的名聲。
冷凌衍看了看雲曦,嘴角一挑,語氣微鬆,“如此說來倒的確是太子府招呼不周,本宮在閣內備了薄酒,不知世子妃可願意讓本宮以酒謝罪?”
雲曦微垂眼眸,並沒有拒絕,冷凌衍見此一揮手,跪着的府兵便都立刻散去。
樂華一路緊緊的跟着雲曦,冷凌衍也沒有制止,兩人步入了小閣之中,小閣的南北兩門都開着,微風蕩起四周的紗幔,涼爽怡人。
雲曦掃了一眼桌案上的酒菜,坦然落座,冷凌衍嘴角凝笑,要爲雲曦斟酒,雲曦卻是以手覆杯,冷冷開口道:“雲曦不善飲酒,太子若是有何事便直說吧!”
冷凌衍也不怒,便爲自己倒了一杯酒,細細品味之後才一飲而下,“其實美人和酒一般,都是越烈,味道才越好……”
“也不盡然,烈酒灼喉,適合自己纔好!”
冷凌衍聞後朗聲笑了起來,雲曦見過冷凌衍多次,似乎只有這一次他的笑纔有一絲絲真實。
“那你呢?你可是適合本宮那二堂弟的?他在夏國呆了十年,這十年裡你們真的沒有任何的交集?
世人都以爲你們是被一紙婚約所束,可事實真是如此嗎?”
雲曦和冷凌澈都知道,他們兩個的關係早晚會引起別人的注意,可即便如此他們也不想掩飾彼此的感情。
如今他們已經成婚了,無論事情真相如何,都再也沒有人能將他們分開。
雲曦揚了揚嘴角,眼裡浮起了一抹譏笑,“太子是因爲有所懷疑,所以才讓太子妃用那副畫來試探我的嗎?
那麼您又試探出什麼結果了呢?不如說給雲曦聽聽?”
冷凌衍一凝,目光陰沉冷厲,“你怎麼確定是本宮?”
雲曦冷笑一聲,啓脣開口說道:“我不僅知道是太子您來試探我,更知道那副畫便是您親筆所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