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再說一遍,誰死了?”秦側妃豁然起身,將眼前的冷清薇一把推開,只狠狠的盯着前來稟報之人。
那小丫鬟嚇得渾身直抖,這是她第一次看到秦側妃動如此大的怒火,只得低着頭,復又小聲說了一遍:“回側妃,是玉琉閣的孫掌櫃死了!”
秦側妃一時無力,直直的癱坐在椅上,冷清薇一時也呆住了,連忙問道:“可是受不了重刑,被打死的?”
小丫鬟搖搖頭,開口道:“不是,聽人說,是中毒身亡……”
秦側妃的腦袋轟然響了一瞬,她面色猙獰,咬牙低吼道:“雲曦!可惡!”
冷清薇見秦側妃失了冷靜,一揮手讓小丫鬟退下,才擔心的問道:“母妃覺得此事是雲曦做的?可是孫掌櫃死了對她有什麼好處啊?”
秦側妃雙眼泛紅,心口劇烈的起伏着,她狠狠的抓着下裙,將服帖的裙子抓住一條一條褶痕。
冷清落沒見過這樣的秦側妃,在她的印象中秦側妃一直都是溫和冷靜,不論遇到什麼事都掛着淡淡的微笑,而所有的事都沒有她解決不了的。
可是如今,她最敬愛欽佩的母妃竟是被雲曦逼迫到如此地步!
“母妃,薇兒求您不要生氣了,小心氣壞了身子啊!”冷清薇蹲在秦側妃身邊,握着她的手輕聲勸道。
秦側妃怔怔的看着冷清薇,透過冷清薇的眼睛看見了那瘋癲可怕的自己,她閉了閉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平復了自己的呼吸。
她有多少年沒感覺到這種被人逼迫的滋味了,曾經錦安王府裡總有一個礙眼的玉婉清壓在她的頭上,如今她纔是王府的女主人,不過一個小小的世子妃,哪裡值得她亂了心神!
良久之後,秦側妃長長的吐了一口濁氣,再次睜開眼,她仍是那個沉穩端莊的錦安王側妃,雖是神色冷寒,但是臉色已經好了許多。
冷清薇見此也終是放下了心,正想開口,卻是突然聽秦側妃嘆了一口氣,開口說道:“這次,是我輸了!”
“母妃!女兒不懂,孫掌櫃的死了難道不是好事嗎?那些事就可以查無對證了,母妃爲何反是如此焦急?”冷清薇一直沒有明白這件事,更不明白爲何秦側妃會認爲這件事是雲曦做的。
“你不懂!孫掌櫃的不死,即便他說出了什麼,京兆尹也不敢擅自公開,你父王也不會准許有任何事情損害王府的名聲。
屆時我只要說是那掌櫃的攀咬,我與你父王感情深厚,他一定會信我的,那時候這些證詞根本就不足爲懼!
可是如今孫掌櫃死了,所有人都會懷疑是我做的,不僅會惹得你父王懷疑,其他店鋪的掌櫃也定然會心中驚懼!
我們無法殺光所有知情的人,那時纔是我們真正危險的時候!”秦側妃咬牙說道,一雙眼睛閃着爍爍寒光,宛若利箭鋒芒。
“是我輕敵了,竟是以爲雲曦年紀不大,並不難對付,誰曾想到她的心機竟是如此深沉!
想來也是,能在宮裡活的風生水起的女人手腕怎麼可能會差!若是雲曦這樣的女人進宮,想必皇后她們都定然不是對手!”秦側妃有些後悔,若是她謹慎一些,也不會走到今日這步!
冷清薇睜大了眼睛,詫然的看着秦側妃,她知道雲曦是個厲害的,卻沒想到雲曦竟然這般可怕。
“母妃!那我們該怎麼做,若是父王知道了此事,豈不就……”
秦側妃眯着眼睛沉思了一會兒,纔開口說道:“雲曦想要的不過是敲山震虎,若是這件事被翻出,雖然重創了我,但總歸對王府的名聲不好。
你父王本就不喜歡冷凌澈,雲曦想必也不願冒這個風險,她要的是我親自認輸!”
冷清薇一時茫然,秦側妃卻是站起了身,緩步走到內間,竟是換了一件乾淨服帖的衣裙。
看着冷清薇一臉不解的樣子,秦側妃對着銅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髮髻,開口說道:“薇兒,母妃教了你很多,今日便教你何爲隱忍蟄伏,能屈能伸!”
見秦側妃擡步離開,冷清薇才連忙清醒過來,疾步跟了出去。
冷清薇擡頭看了一眼頭上的匾額,心中不由驚詫,母妃竟是來了芙蓉閣?
未等冷清薇發問,秦側妃便已然擡步走了進去,冷清薇微微垂着頭,亦步亦趨的跟了上去。
雲曦正在屋內與自己下棋,見秦側妃來了,嘴角輕揚,起身福了一禮。
秦側妃虛扶了她一下,看着棋盤上錯落的黑白二子,開口說道:“世子妃真是有閒情雅興,竟是與自己博弈,若是你想下棋,可以找你大嫂她們陪你,自己博弈多是無趣啊!”
雲曦淺笑搖頭,開口說道:“大嫂還要照顧楠姐,雲曦怎敢隨意勞煩,況且與自己博弈亦有其中樂趣!”
雲曦擡眸掃了秦側妃一眼,雖然秦側妃神色平靜如常,但是嘴角的那抹笑比起往日要僵硬許多。
雲曦故作不知,開口問道:“秦側妃今日來找雲曦可是有什麼緊要的事?”
秦側妃的眸中不自覺地的閃過寒光,卻還是勉強的揚起了一抹笑意,開口詢問道:“我聽聞了鋪子裡的事情,便特意來問問你,看你對這件事有何看法?”
雲曦抿嘴淺笑,得體的說道:“這件小事還有勞秦側妃親自過問,倒還真是雲曦的不是了!”
看着雲曦此時這番模樣,秦側妃連那勉強的笑都露不出來了,若不是她竭力控制,真是恨不得掌雲曦的嘴!
“左右我也無事,便過來問問你,畢竟事關我們王府的名聲,我也希望你能顧慮一二!”秦側妃的神色微冷,看着雲曦的眼神如刀一般。
“這是自然,雲曦正是不想有損王府的名聲,纔要將此事追究到底!若是被外人得知我們王府竟是被幾個掌櫃欺辱至此,那父王的英明豈不都毀了!”雲曦說的坦坦蕩蕩,秦側妃卻是隻覺得心口有鮮血鬱結。
“那你究竟想要如何,我們王府是金陵城最尊貴的存在,若是一個處理不好,只怕會惹來別人的詬病!”
雲曦迎視着秦側妃的雙眼,那雙宛若星子的眼眸澄澈的仿若一面鏡子,好似能探查到人內心最深處的陰暗。
秦側妃怔然的看着那雙眼睛,一時竟是有些失神,只見雲曦輕輕彎了彎嘴角,額間的紅梅彷彿在一瞬徐徐盛放,她啓脣輕語道:“秦側妃的意思是,讓雲曦不要再追究此事?”
秦側妃移開視線,沉了一口氣開口說道:“是!這件事追究無意,你年紀小或許不懂什麼是適可而止,不過我勸你不要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話說到此處,兩人都已經摘落了那層面紗,從最初的試探,到如今的針鋒相對,屋內的氣氛讓冷清薇都覺得壓抑的難以呼吸。
一時間靜默無語,安靜的連呼吸的聲音都聽得到,就在此時雲曦卻是忽的一笑,燦爛生華,“我的確不懂適可而止!
我也不想咄咄逼人,可是我也不知爲何,總是有人覬覦我的東西,我也實在是沒有辦法!
既然別人逼迫,我便只能出手守護住自己的東西,甚至寧願自己受傷,也看不得我的仇人在我的眼前得意!”
秦側妃語凝,她直直的看着雲曦,良久也揚脣一笑,只是那雙眼睛冰冷滲人,“年輕人總是喜歡快意恩仇,但願你能一直這樣事事如願!”
“借秦側妃吉言,所幸雲曦得上蒼庇佑,這麼多年一直都很幸運!”雲曦笑意更盛,揚脣淺笑,吐字如蘭。
秦側妃揚了揚嘴角,只擡眸看着雲曦道:“這件事你希望能達成什麼樣的結果,畢竟那些人的死活對於你來說沒有任何意義吧!”
雲曦點頭,抿了一口茶,開口說道:“的確,就算是要了那些人的命雲曦也得不到任何好處。
雲曦也沒什麼要求,只要他們將這些年私吞了銀子盡數吐出來!鋪子從十年前就存在了問題,每一年剩餘的利潤微乎其微,我也不強人所難,每年按照五萬兩銀子算,每個店鋪給我吐出五十萬兩就好!
那些小鋪子云曦也不勉強,只要那六個大店面將銀子給我補回來,此事就算就此掀開,以後雲曦絕不再算後賬!”
“每個店鋪五十萬兩?那豈不是要三百萬兩?你可知道這是多大的數字?”秦側妃顯然被嚇到了,沒想到雲曦竟會獅子大開口。
“這麼聽來的確是很懾人,可是當初他們貪墨銀子的時候可有所猶豫?這些銀子不過是積少成多而已,其實秦側妃想必也知道,這些店鋪損失的銀錢遠不止這些!”
雲曦喝了兩口茶,輕輕的蓋上碗蓋,嘆息道:“我雖不是那貪圖錢財的人,但是也容不得別人覬覦。
若是他們還得上,這件事就算了,若是補不上,既然我心情不好,自然要拉上其他人陪我一起!”
雲曦說完還笑望了秦側妃一眼,只見秦側妃臉色陰沉如墨,心口起伏喘着粗氣,她狠狠的瞪了雲曦一眼,豁然起身便欲離開。
雲曦起身福了一禮,緩緩開口道:“恭送秦側妃,今日有勞側妃提點雲曦了!”
秦側妃抿了抿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拂袖而去,腳步略顯雜亂。
看着秦側妃母女兩人離開,雲曦才重新落座,冷清落從內間走出來,看着雲曦的眼神滿是欽佩。
“二嫂嫂,你果然厲害,竟是能將秦側妃逼迫到如此地步,只怕她現在定然恨死你了!”
“有沒有今日之事都是一樣的結果,她拿了不屬於她的東西,就該物歸原主!”雲曦伸手拿起一顆黑子,“啪”的一聲落在棋盤之上,眼神銳利如冰,嘴角的笑宛若寒雪中的紅梅分外明豔。
秦側妃回了玉霜院之後,一直愁眉不展,她的確是拿了這些鋪子不少銀子,可是如今讓她一下子拿出來,豈不是要將她徹底搬空?
那些銀子早就花了大半,如今要是一下子補齊,就要從她的積蓄裡拿,秦側妃一想到此處就覺得頭疼。
可若是不補齊銀子,依照雲曦的性格勢必會緊咬不放,屆時鬧得兩敗俱傷,這並非是她想看到的。
秦側妃扶額嘆息,正在此時錦安王下朝歸來,來了玉霜院。
秦側妃微感心慌,不知道錦安王是否已經得知了此事,卻還是連忙起身相迎,努力的露出了笑容。
錦安王看了秦側妃一眼,皺了皺眉說道:“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秦側妃連忙摸了一下自己的臉,女爲悅己者容,秦側妃即便不再年輕,但是也想呈獻給錦安王最好的狀態。
“妾身……妾身昨晚睡得不好……”秦側妃低下了頭,因爲錦安王這一句話她甚至都不好意思再擡頭看他。
錦安王也沒多問,只命人傳膳,秦側妃一直打量着錦安王的神色,但見他神色如常,才放下了心。
秦側妃給錦安王盛了一碗湯,柔聲說道:“王爺可曾聽聞了玉琉閣的事情?”
“嗯!聽到了!”錦安王一邊吃飯,一邊淡漠的應了一聲。
聽聞錦安王早已知道,秦側妃蹙了蹙眉,不知道錦安王是個什麼想法,便試探問道:“王爺覺得世子妃此次做的如何?”
“哼!”錦安王一聽到雲曦的名字,頓時便冷哼一聲,鳳眸凝結,冷冷說道:“雕蟲小技!”
秦側妃見錦安王對雲曦仍有偏見心頭一鬆,卻聽錦安王繼續說道:“不過那些刁民也的確可惡,居然敢貪墨我王府的銀子,該殺!”
秦側妃臉色一白,一時摸不準錦安王的想法,想了想還是開口說道:“妾身聽世子妃說,她想要那些掌櫃賠償給她三百萬兩。
這簡直是個天文數字,莫說普通的百姓,便是官員家中一時也湊不上來啊!
若是因此有些個想不開的了斷了自己的性命,那咱們王府豈不是要被人詬病嗎?”
錦安王轉了轉眼眸,似在思慮,秦側妃見此繼續說道:“他們的確可惡,但還是咱們王府的名聲重要啊!”
錦安王喝下了最後一口湯,放下了碗筷,擦了擦嘴,纔看着秦側妃,聲音微有低沉的說道:“你可知外面是如何評論此事的?”
秦側妃腦中轟鳴一聲,咬脣搖了搖頭,錦安王的那雙鳳眸有些冷寒,看人的時候讓人不由覺得可怖,“外面都說那些刁民仗的是你的勢力,那些銀子最後落入了你的手中!”
秦側妃“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她的眼中迅速盈滿了淚花,聲音哽咽輕顫,看起來無辜而又可憐,“王爺,您是瞭解妾身的,妾身自王妃離開後便代爲掌管府中中饋,妾身可有過以權謀私?”
“你可知那孫掌櫃中毒死在了獄中?每個囚犯都會被官差搜身,他的死外面衆說紛紜,甚至還有懷疑是你殺人滅口!”
秦側妃更是委屈,而她這次的委屈的確是真的,她咬着嘴脣,眼眶通紅,眼淚一顆顆的落下,“王爺,妾身沒有!”
她沒有多加辯解,只怔怔的看着錦安王,錦安王嘆了一口氣,溫柔的將她扶起,放柔了聲音說道:“我信你,可這不代表所有人都相信你。
所以這件事你就不要插手了,免得讓人誤會了你,那些人既然敢貪我們的銀子,本就是死不足惜,由着雲曦去做吧!”
秦側妃苦不堪言,心裡像是在滴血一般,可錦安王已經如此說了,她也不敢再多加分辯,免得惹了他的懷疑。
秦側妃狠狠的咬着嘴脣,任由嘴脣破裂,流出了鮮紅的血珠。
雲曦,今日之仇我一定要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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