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好消息!”童兒丫頭一頭撞進文靜的房間,不等文靜小姐問起就直接嚷嚷:“小姐啊可不得了了!皇上派了一個白鬍子太監和一羣穿黃馬褂的給咱家姑爺送了一塊匾,那個熱鬧啊,又是跳秧歌又是跳獅子的……咱家姑爺還來了幾句客套話,那話說的,體面!”
“你說是白鬍子太監?太監有長鬍子的嗎?還跳秧歌、跳獅子的,滿嘴胡說八道。”
“哎呀,您就別咬文嚼字的啦,您就不高興?”
“我在懷疑你是不是白日做夢!”
“童兒騙過您嗎?不信您去店裡看看?現在去店裡您還怕什麼?帶着老夫人一塊去。”
“是啊是啊,應該去看看。”
於是文靜帶着婆婆納蘭老夫人,僱車來到東貴的店裡。掛匾儀式已經結束,但是來這裡看熱鬧的人卻沒有散,而是進了百貨店當顧客了,本來店裡的人就很多,現在就很有擁擠之感了。
文靜攙扶着婆母,進了店門,東貴一眼就看見老孃和媳婦了,趕緊迎了過來:“額娘,您怎麼來了?”
“趕快回你賣貨的地方去,額娘是聽你媳婦說你這裡掛了御匾,到底怎麼回事?”
東貴小聲地和額娘耳語道:“您兒子不過是個小得不能再小的人物了,是皇上給王爺的店鋪掛匾,兒子借了光的。”
“是啊是啊,自然是王爺的力量。兒啊,既然是王爺信任你,你就好生幹。你忙你的,額娘和你媳婦看一看就走,不打擾你。”
“那好,你們隨意。”
納蘭老夫人在店裡轉了一圈,才知道兒子身後的靠山有多硬。這裡有很多貨物是她從來都沒見過的,很精緻,很便宜。平民百姓的日子過得都很緊巴,但是也有婚喪嫁娶的事,尤其是女孩子,都把自己的出嫁之事當成一生裡最重要的一件事,出嫁那天把自己打扮得越漂亮越有成就感。納蘭這裡的頭飾就成了少女們矚目的心愛之物了。店裡有不少年輕姑娘、媳婦在這裡挑選好看的飾物,不光是頭上戴的,也有脖子上、腕子上佩戴的。別說是文靜和童兒兩個女孩,就是納蘭老夫人也在這些貨物面前流連忘返了。納蘭老夫人並不知道兒子已經給媳婦免費贈送了不少禮物,覺得這樣的東西要是不給兒媳婦買幾樣實在是說不過去,也不管這裡是兒子的店鋪等諸多忌諱,對文靜小姐說:“靜兒啊,喜歡哪個告訴額娘,額娘給你買。”
“別價別價,這是相公的店鋪,要是您買貨,他一準要打折賣給您,那不是對他的利潤有些損失?”
“這孩子,想這麼多做什麼?東貴你別老往這裡看,額娘都不好意思買了。”
一句話把夥計們逗得哈哈大笑。
“靜兒,你喜歡哪個,指給額娘。”
“靜兒喜歡這個簪子。”
“年輕小人兒,怎麼喜歡這麼個老氣橫秋的簪子?”
“人家喜歡嘛,額娘!”文靜和婆婆撒起嬌來。”
“好好好,就請這位小哥給拿這個簪子,這還是步搖簪子呢。”
文靜小姐接過婆婆給買的簪子,身子往下蹲了蹲:“謝過額娘。”就把簪子直接插到婆婆的髮髻上。童兒拍着手說:“好看好看!這串珠子是透明的哦。”
“你這孩子,額娘老天拔地的倒先戴上了,這是怎麼個話兒說的?鬧半天你是買了給額娘戴的。”
“額娘,媳婦就是看好了您戴着很合適,一點都不扎眼,卻是有些富貴氣象。”
“額娘就不推辭了,下面是你的了,你放心,額娘還買得起,你挑吧,童兒姑娘也挑一件兩件的。老太太我還從來沒有賞賜過人呢,今天過把癮。”
“那兒媳就不客氣啦?您看這個帶玉蘭花的簪子,多雅緻啊,靜兒喜歡。”
“喜歡就買,多少錢?什麼?才五十文?這樣王……東家可是要賠本兒的。東貴呀?這個簪子才五十文?沒賣錯了價錢吧?”
“額娘,店裡的每一件貨物都是兒子按照東家給的價格表出售的,不會錯,兒子問過東家,是這個價兒。”
“回頭你跟東家的人說,這個價兒太低了,至少要買一百文。”
東貴笑着答應:“是了額娘,兒子記住了。”
物美價廉是“納蘭百貨店”的一大特點,老百姓過日子是越節省越好,那就只能是貨物的價格低才能節省下來。但是這裡的東西並不是因爲東西很粗糙才價格奇低的,反而是很新樣很好看。一個步搖簪子才賣到一百文,上面那個亮閃閃的紅寶石就讓人覺得很高貴了,還垂下來一長一短兩條透明的玻璃穗子。掌櫃的說,不是紅寶石,是樹脂材料的裝飾,玻璃穗子叫水晶玻璃,發出來的光芒很長,特別耀眼。
就是尋常百姓也知道紅寶石不可能是這個價兒,佩服納蘭掌櫃做生意的童叟無欺,如果他不說這不是寶石,誰也沒意見。但是人家說了,那就是實實在在的生意人,不懵人、不坑人、不以次充好。仔細看,叫樹脂的材料做出來的寶石,也挺好看的。
納蘭東貴的百貨店一下子就成了品牌店,到這裡買貨的人絡繹不絕,就是不想買貨也要看一看,名人效應的作用太厲害了!店面已經擴大了三倍,還是人來人往的轉不開身。還有很多沒見過異域貨物的圍着東貴和夥計問來問去,時而響起年輕女性的尖叫聲。維持秩序的王府親兵不得不繼續採取田亮的辦法:分期分批購貨的方法,一次進去二十人,買了東西從後門出去,再放進來二十個人,速度雖然慢了些,但是秩序卻大見好轉。很多漢人女子看好了那些物美價廉的頭飾,用起來太方便了,就那麼一抻就把一個有鬆緊的花環撐開,套在髮髻上,就有了一圈漂亮花朵。還有晶亮的簪子上墜了幾根細絲串成的彩珠、玻璃珠串,下面是幾顆水滴形的瑪瑙珠子,就是新樣的步搖簪子。還有陶瓷材料的步搖簪子呢,別是一番風味。大清的首飾也有很多種步搖,但是非金即銀,也有珍珠串成的,也有翡翠串成的,很華貴,價格都在幾兩銀子到十幾兩甚至上百兩。這樣就沒有平民女子敢光顧了,飯還吃不飽,哪還有閒錢臭美呢?可是這裡就有能讓她們臭美的好看物件,又好看又便宜!
納蘭東貴的百貨店裡,所有被稱作首飾的都很好看,都顯得很華貴,但是那個價錢實在是太便宜了!一個叫塑料珠的項鍊才五十文,一個瑪瑙手串才一百文,一個好看得不能再好看的步搖簪子也才二百文!雖然納蘭掌櫃的一再聲明珠子沒有珍珠、東珠,都是塑料珠子。材料不能跟珍珠相比,絕沒有以次充好的意思,是材料不同。女人們還是熱情不減。
大清的女人尤其滿人女子是不戴髮卡子的,但是那種據說也是塑料的髮卡,那個細膩、光滑,上面還有一排的幾個比珍珠還好看的彩色塑料珠子!還有的髮卡上面鑲了非常水潤、光芒四射的七彩鑽石!納蘭掌櫃可沒說是鑽石,是水晶玻璃。這裡成了女人的世界,很多年輕姑娘來買這些頭飾,爲的是以後出嫁的時候用。當然也有滿人女子用的滿鈿、扁方等頭飾。還有瑪瑙戒指、木珠項鍊、玉石腰佩、胸佩。
端午節已經過去了,應節商品就撤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女性商品。
當編織繩編出來的小飾物被掛在橫拉起來的繩子上的時候,高分貝的尖叫此起彼伏。還有編織繩和彩珠結合起來編織成的手串被擺進鋼化玻璃的櫃檯裡,很多女孩都要給納蘭東貴跪下了。一再要求多賣給她們幾樣,實在是太喜歡了!
還有水晶玻璃串成的、閃着耀眼光芒的手鐲,小巧精緻的手袋,都成了年輕女性流連忘返的心愛之物。
雲兒房裡能直接出售的商品已經賣的差不多了,房間的空間擴大了很多。但是納蘭百貨店的銷售數量仍然是有增無減。雲兒就在半夜練功之後從自己腳下的密室裡隔空搬運過來一些從工藝美術廠買的那些貨物。比方說香包、拎包、錢夾、牀罩、繡花枕巾、絲巾、絨毛玩具、娃娃、掛件、水晶玻璃首飾、圍裙、坐墊、等等。也有一些玻璃、陶瓷、水晶、金屬、玉製品、貝殼、竹編、泥塑、十字繡、草編、樹脂、木雕、串珠等等。
魚兒水兒當然以爲是王爺和田亮從別的房子裡拿過來的,一點懷疑都沒有。
箱子裡都是女性用品,什麼都有。有一種做活的線,纏成比手指粗不太多的圓棍兒,那線很細很細。這種線拿到納蘭東貴那裡,開始的時候根本沒人買,有看的都說太細了,怕不結實。東貴對這個女的說:“這位姐姐,您揪一下線頭。”
年輕的“姐姐”當真揪了一下,當下就呲牙咧嘴了:線沒揪斷,差一點把肉皮兒割開,勒得生疼。這才知道這種線很結實,別看一團線好像不多,但是線細,很出數。。
東貴把紉針之前用剪子剪一下線頭纔好紉的常識告訴她,不然紉不上針背後罵娘,捱罵的就會鬧心。
商品的多種多樣是吸引客人的根本條件,加上物美價廉的前提,越來越多的女性光顧這裡了。你傳我、我傳你,很多人知道了“納蘭百貨店”的名號,到這裡來買自己喜歡的東西。一小把白線、一根紅頭繩、一朵絨花都是大姑娘、小媳婦的最愛。還有些根本就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東西,比方說,這裡有一種草不是草、繩不是繩的兩根很有韌勁的東西,在夥計手上就那麼扭來扭去的一頓編織,就成了一個惟妙惟肖的螳螂、眼鏡蛇和鱷魚、公雞。才五文錢一個。東貴店裡的夥計都成了加工者。
至於那些用編織繩絡起來的陶瓷、木雕、金屬、塑料、樹脂等作爲主體的各種掛件就更加適合大清的男子掛在腰間了。
在進門往右拐的櫃檯上,都是吃的東西。這些食品不是雲兒大廳裡的那些飲料、膨化食品,而是福晉根據她那裡的各種醬類軟包裝上的配方做的。還有各種鹹菜、醃蛋、茶葉蛋擺在了櫃檯上。大清的鹽類供應不足,糖類更是昂貴,王爺帶回來的精鹽和白糖都不能賣,那是給未來的飯店準備的。但是塊糖可以賣,都是放在大口的玻璃罐裡,外面還有五顏六色的包裝紙,論塊賣。大清的糖類很貴,沒有幾個老百姓成斤買白糖的,但是這些塊糖,就是買一塊都賣給你。還有一種扁圓形、帶一根小木棍的糖,插在一塊包在木頭上的鐵皮眼兒裡,說是叫棒棒糖,孩子拿在手裡用嘴嘬、舔。玻璃罐裡的水果糖一文錢一塊、牛奶糖兩文錢一塊,棒棒糖五文錢一塊。其實賣這種糖府上根本就不賺錢,塊糖的本錢就是批發價最低的也六七元一斤,水果糖還便宜一點,奶糖、巧克力糖也就勉強把本錢收回來。
納蘭百貨店一下子就紅火起來了。從開業到掛匾,銷售額一天比一天高,府上的姑娘嬤嬤們可是有活兒幹了。從早忙到晚,腳不沾地,所有的人臉上都是笑的。
府上的二百名姑娘、嬤嬤全部投入到工藝品加工行列中來了,每天早上自動自覺地早起一個時辰,到園子裡撿一個時辰的落花,然後用早膳,接着完成自己的本職差事,下午集中精力加工工藝品,一個個幹得熱火朝天的。
田亮開始發揮他的管理才能,把這些姑娘嬤嬤分成幾個作業組,有專門負責編織如意結的、有專門做香囊的、穿珠串的、做首飾的、做鹹菜的……每個作業組有組長一名、副組長一名,管理這些加工者。她們的做工地點就在前後兩院裡空閒的房屋裡,架上幾塊木工板,上面鋪上地板革,擦得乾乾淨淨就可以做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