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前蹲在地上,看似沒有動作,實則是將自己的身體摺疊成弓,蓄勢待發,只等着窗口的人一露面。
在樓上的人還沒有看清她的身形,何夢錦就已騰身而起,快如閃電。
在空中將身子展開的瞬間,何夢錦看準窗臺上的三人,豁然出手。
小五及其主人沒有提防,不料何夢錦會這般突然的出手。
但兩人的反應也不慢,見着半空中騰起擡手一揚,一枚閃着銀光狀似暗器的東西飛射過來,那男子身子一側,往左邊迅速避了開去,而小五也同時擡手,將那男子往旁側一推,倒是天然愣的那個護衛反應明顯慢了半拍,等他反應過來,身子還沒來得及動,那銀光已至眼前。
見此,何夢錦嘴角浮現一抹幾不可察的笑意。
她就知道,那人左胸的位置有傷口,那麼嚴重的創傷,這才半月不會痊癒,所以,在發現她的殺招之時,那人爲了不牽扯左邊的傷口,身體本能的就要往右避開。
而右側,站着小五,小五發現不妙緊急護主,第一反應是要推開那男子。
這樣一推一避間,何夢錦的的瓷片已經到了跟前。
更何況,她同時出手的不是一枚,而是三枚。
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尋常人還未看清是怎樣一回事,便見着剛剛還站立在大街上甚是狼狽的少年,此時旋身在醉扶歸的對面屋頂上站立,而醉扶歸剛剛還發生打鬥的三人,居然齊齊發出一聲若有似無的悶哼。
微風吹動的她的衣襬舞動,本是一身玉樹臨風的氣質,偏生因爲那一身的菜葉湯汁而顯得滑稽。
小五本是想立即出手,身子剛動,卻被身側的男子擡手製止,他擡眸,對着對面那個此時面色和衣衫看起來格外冰冷的少年道:“閣下什麼意思?”
有那麼快的出手,卻似乎並不想傷了他們的性命,所以那飛射過來的暗器-瓷片,纔會被她用內力抹去了棱角,雖不至於重傷,但這人似乎是知道自己的傷勢,連打擊的位置都不偏不倚正對着傷口。
那男子說話間,擡手撫上傷口,掌下已經侵出了絲絲血跡。
小五被擊中的恰是他剛纔打翻湯盆的右手,他低頭看着,更是怒從心起,自他伴隨主子這麼多年,很少出過狀況,卻沒曾想這一個月來,接連出了兩次,還都讓主子受了傷,他自詡爲高手,便是有着高手的驕傲,這在他眼皮子底下傷了主子又傷了自己的,還是頭一遭,所以要不是自家主子攔着,他早就上前去把那趁人不備的傢伙給狠揍到腳底下。
何夢錦泠泠的看着對面的男子,不答,反問道:“你說呢?”
被她噎的一怔,那男子也不氣,本來,很明顯是他們主僕不對在先。
“我主僕三人若有冒犯,實屬無心,閣下何必出手這麼重。”
他說話的語氣並未見的有多重,但卻莫名的給人一種威壓。
此時因爲他們這一番較量,街上,醉扶歸都已聚集了不少看熱鬧的百姓,都望着脖子看頭頂上上演的一幕。
“無心?”何夢錦冷哼一聲,無比珍重的捋了捋手上的髮帶,咬牙道:“到底是上位者,一句無心便能將所有掩蓋過去,一句無心就能無視我等平頭百姓的尊嚴,一句無心就是對我們最大的恩賜。”
何夢錦泠泠說完,嘴角甚至還露出一抹譏誚的笑意。
對面的三人都是高手,若真是比劃起來,她討不得半分好處,自己幾斤幾兩自己再清楚不過,而自己那兩個隱在人羣裡的侍衛也決計比不了那人的小五和天然愣。
剛剛那衝冠一怒,也不過憑着一腔怒火,現在火熄了,大腦冷靜下來,卻不得不爲自己找活路,雖然對面的三隻看起來並不是壞人,但自己出手傷了他們,這事情到底沒有那麼容易了結。
她故意先把那人高貴的身份擺出來,當着大庭廣衆之下說出,不過是呈口舌之利,拉攏人心,讓下面看熱鬧的百姓站到自己這邊,那人身份高貴,即便抓住自己不費吹灰之力,但卻難堵住這悠悠衆口,還要捨棄自己的顏面,何夢錦覺得他不會那麼笨。
聽聞何夢錦此說,那人也不惱,反倒展顏一笑道:“如此,便是我們唐突了。”
說着,甚至還傾了傾身子,做了一個道歉的姿態。
沒料到這人如此謙和有禮,至少表面看起來如此大度,倒是讓何夢錦一愣。
她擡眸,正對上那人熠熠生輝的眼眸,初見時,他昏迷躺在牀上,便見容顏已然讓人驚訝,那般英俊,此時,再配上足可以昭見天地日月的眸子,正正印證了何夢錦起初的猜想。
能有着這樣一雙眼睛的人,性格該也是爽朗坦蕩的吧,何夢錦不禁想。
還沒反應過來,卻聽對面,他身側的小五一聲驚呼:“是你!”
聞言,那男子轉頭,將不解的目光投向小五,只聽後者一如他一貫的羅嗦道:“哎呀,他啊,主子,咱前段時間不是在望城嗎,你還受了傷,當時我和二哥急的呀,卻又趕上鬧瘟疫,幾天都被堵死在城裡,出不去,好不容易災民散了等來了新主事,卻又沒曾想……”
眼看他還要滔滔不絕似要從進入望城到半夜設計劫持何夢錦說起,筆直站立的何夢錦不由得身子抖了抖。
如果身邊還有碎瓷片的話,她此時定然會毫不猶豫的給他甩過去。
“說重點。”
他家主子顯然也是不耐他這般羅嗦,只低沉的道了三個字,便掐斷了某話癆子繼續唾沫星子亂飛的由頭。
小五嚥了咽口水,將原本的話急急打住,才道:“重點是,在望城是他救了主子你。”
何夢錦靜靜的站着,對於小五能把她認出來也絲毫不驚訝,相反,她還有些慶幸,這主僕不是大惡之人,考量到自己曾救過其性命的份上,是不是就可以將此事揭過去了?
想到此,她神色一鬆,看到對面的男子臉色已經變得柔和,且多了幾分感激,何夢錦正想說兩句話瀟灑的走人,卻聽一直一言不發的天然愣開口道:“可是我們離開望城的時候,不是聽說此次救人的神醫是女子嗎?”
聞言,何夢錦的眉心跳了跳。
全場俱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