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虹沒料到劉家小不但沒有放手,反而更加粗暴,心知不好,劉家現在無人,自己如果被拖了進去,那必定是羊入虎口,遭受強暴,不由得心中大急,用腳蹬住門檻,拼命掙扎,眼角瞥見巷子那頭出現了一個人影,便靈機一動,嘴裡說道:“劉家小,你放開我!你看,你娘回來了。”
趁劉家小一愣的功夫,黃虹掙脫了他的手,跑了開去,她還記得要回史家舊房子去取掃帚和撮箕的事。
劉家小趕上了兩步,卻站住了,巷子裡遠遠走來了一個人,紫霞真的回來了。
紫霞遠遠看見兒子拉着黃虹的手,又見黃虹跑開,不知何故,於是便加快了腳步走了過來。
走到自家門口一看,地上是碎的藥罐,兒子臉色通紅地站在那裡,望着史家,紫霞正要詢問,就見史家院門一開,黃虹提了掃帚和撮箕帶好了門走了出來。
黃虹跑進史家院子,掩上院門,喘息未定,怒火“騰騰”地涌了上來:“憑什麼自己被他欺負還要躲着他!”於是順手抄起掃帚和撮箕,走了出去。
紫霞不明所以,看着臉色蒼白的黃虹走到兒子面前,掄起掃帚和撮箕便向兒子身上打去,急忙伸手去攔,哪裡攔得住怒火熊熊的黃虹,而兒子也不知爲何,竟然沒有躲閃,站在那裡生生捱了幾下打。
一陣混亂後,紫霞終於一把抓住黃虹的手:“黃虹,你這是怎麼了?”
黃虹氣得兩眼含淚:“你問你兒子?平陵哥不在了他就欺負起我來了。”
紫霞看看兒子又看看黃虹,心中恍然:“恐怕是兒子對她還有意思。”嘴上卻蹦出了別的話:“喲,黃虹,你說什麼呢?我家家小,人最老實,怎麼會調戲你呢?怕是你乘我們不在家,上門來勾引我家家小吧。”
黃虹滿以爲紫霞看見了剛纔的一幕,過來至少要痛罵劉家小一頓,不料卻聽到了這樣護短的話,益加氣憤,咬牙說道:“我勾引他?”恨恨瞪了劉家小母子倆一眼就走了。
紫霞見黃虹走遠,便板起臉問兒子:“怎麼回事?”劉家小期期艾艾:“她來還藥罐,……不知怎地,我就拉住了她的手……”
紫霞聽了,心中明白了,擡手就給了兒子一下:“多虧是我回來,要是別人經過,你還有臉面在這西坊待下去?”
劉家小被娘打了,也沒躲閃,恍若未聽見她的話,嘴裡只說道:“娘,我要娶黃虹!”
紫霞大驚失色:“你說什麼?”
“我要娶黃虹!”
“不行!她是剋夫的命!是喪門星!她婆婆親口說的。”
“除了她,我誰也不要!”
母子二人就站在這院門口爭執起來。
黃虹擦着淚,快步離開了這條走了多年的小巷。她沒有想到,自己一向尊爲兄長的劉家小剛纔竟然對自己做出了那樣無恥的舉動,而這時,再沒有人可以聽她傾訴,爲她討回公道了。
她的身後,是那條記錄了他們的童年和青春的小巷,不管巷裡發生的是悲傷的事,是喜樂的事,它永遠靜靜躺在那裡,明瞭地見證着一切,包容着一切。
第二天一早,黃虹三更天便去元家鋪子上工。
元老兒兩口子起得更早,看見黃虹來了,也不驚訝,告訴她應該做些什麼事。
以往是元老兒負責看火熬粥兼看着孫子,元老婆子負責做包子饅頭之類的,元康負責炸油條油餅,元康媳婦花姐負責收錢賣早點。
現在元康躺在牀上,花姐照顧着丈夫和兒子,又挺着個大肚子,根本不能來幫忙,所以黃虹的工作量很大。
元老婆還是做她的饅頭包子,元老兒改炸油餅油條,黃虹就邊看火熬粥邊賣早點。一個早上忙下來,根本沒有喘息的時候,只是這時的黃虹,已經學會樂觀地看待一切了:“比起原來在苗府郎府,在這裡幹活更自由啊,元大叔元大娘又從不罵人,也沒有郎府丫鬟們的勾心鬥角,已經很好了。”
黃虹不但沒抱怨,心裡還想:“別光看人家平時生意好,原來做下來都是很辛苦的啊。”心裡就突發奇想,不如以後自己也來開個早點鋪子吧,到時候讓弟弟也來幫忙,也不求像元家一樣生意興隆,只要能餬口就行了。
這樣想着,她就用心看元家兩老的手藝,暗中記憶,倒也自得其樂。
有來買早點的人看見黃虹,有路過的人看見黃虹,這麼一傳,不多時店前便擠滿了人。
果然不出元老婆子所料,今早店門一開,鋪子的生意真的比原來好了很多,原來去其他地方吃早點買早點的一些人,改到他們鋪子裡來吃來買了,其中尤以年輕後生爲多。
平日裡這些後生們想接近黃虹的很多,只是礙於史平陵的存在,沒有接近的機會和條件,尤其是凌佐被史平陵收拾了以後、悄無聲息了好一陣子的事,也很讓後生們暗中生畏:“這朵花是有主了的啊。”
平時在街上看見黃虹,後生們也只敢拿眼睛看看,不敢多話,更不敢像對其他女子一樣出言調戲。
黃虹上工又在深宅大院裡,幾乎很少逛街什麼的,後生們的眼睛常常都要望穿了牆也看不見她的身影。
現在史平陵死了,護花的人沒了,雖然黃虹人已經放出了要爲史平陵守一輩子的話,可是那麼年輕漂亮的人兒,誰會相信她真能守一輩子寡呢?
面前的機會人人均等,後生們從彼此眼睛裡看見了這個信息,於是便蜂擁而上,齊聚元家早點鋪前。
所以當水舞娘懶洋洋地開門營業時,被門前川流不息的人羣給嚇了一跳:“這是怎麼了?難道隔壁早點鋪裡又出事了?”
她伸頭看看,看不出什麼意外的地方,於是便藉口買早點走了過去,見狀便笑了起來:“我說元老兒元老婆子,你們倒挺會做生意啊,把我們西坊這一枝花拿來當做你鋪子裡的活招牌。怎麼樣,今天比平時多賺得不少吧?”
看見元家兩老尷尬的樣子,水舞娘知道自己說中了他們的心事,不由得笑了,轉向黃虹:“黃虹妹子啊,你可別傻幹啊,就憑你幫他們多賺錢,你也該叫他們多開工錢啊。”
黃虹有點感激地看着水舞娘,當着元家兩老的面,也不便多說什麼,只能衝她微微一笑。
元家老兩口打了個眼色,元老婆子便說:“水姑娘,你可別亂說,我們這小本經營的店,如果不是我兒子受傷,動彈不了
沒法子才找個小工幹活的,要不平時那哪裡有多餘的錢來請工,更別提要多付工錢了。”
水舞娘哪裡會聽他們這種鬼話,轉身便喊排隊買早點的後生:“小光,慧生,阿平……平時你們是在這裡買早點嗎?”
那些後生們早把水舞娘和元家兩老的對話聽在耳朵裡,巴不得自己能幫到黃虹,好博得兩個佳人一笑,聽了水舞娘的問話後就紛紛附和說:“是啊,是啊……如果不是黃虹在這裡賣早點我們是不會來這家的……是啊是啊,該多給黃虹開工錢,她家裡那麼困難……是啊是啊,元老兒你別賺了錢就獨吞啊……”
元家兩老一臉尷尬,在衆人的圍攻下只好答應大家多給黃虹開工錢。
水舞娘達到了目的,“哈哈”笑着,扔下兩個銅錢,拿了一個油餅便走回自己店裡。
到過了午,元家鋪子關了門,黃虹才得以回家。她路過水雲間的時候,便走了進去。
水舞娘剛吃了午飯,正對着鏡子描眉毛,看見黃虹走了進來,知道她的近況不會是來買首飾的,一時間猜不出她的來意,便也沒有開口。
黃虹笑吟吟地衝水舞娘施禮:“水姐姐,剛纔謝謝你幫我講話。”水舞娘心道原來如此,臉上卻沒有流露出什麼,說:“黃虹妹子啊,這點小事算什麼呢,可別說什麼謝字。”
黃虹說:“要謝要謝!而且以後還煩請姐姐多指點我一點。”水舞娘漫不經心地點頭,目送黃虹離開。
原本她對黃虹還頗存惡意,卻是因爲史平陵的緣故。現在史平陵死了,誰會去爭一個死人啊!
聽別人說了黃虹立誓要爲史平陵守一輩子的話,水舞娘不由失笑:“爲一個死人守一輩子,簡直是瘋了!”
跟黃虹比,水舞娘是很有自信的。黃虹漂亮,自己也不差,而且別的方面黃虹根本比不上自己,比如風情、比如牀上功夫,原來史平陵活着的時候,唯一比不上黃虹的,就是黃虹擁有史平陵,自己沒有,而現在,黃虹一無所有。
水舞娘看着黃虹的背影,突然想起了什麼,露出了狡猾的笑容:“反正閒着沒事,不妨拿這個小丫頭消遣消遣。史平陵呀史平陵,將來會發生什麼事我也不知道,你可別怪我呀,要怪就怪你自己不上我的道。”
黃虹沒有把那天劉家小欲非禮自己的事說給任何人聽,但是,流言還是偷偷傳了開來。
晚飯後竇娘子來串門,看着廚房裡忙碌的黃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黃家娘子敏感,問:“小寶他娘,怎麼了?有什麼事嗎?”
史家娘子這兩天身體還是不大好,也沒有出門,不知道外面的情況,也對竇娘子露出詢問的表情。
竇娘子低聲說:“這兩天有人在講,黃虹還戴着平陵的孝,就去勾引劉家小,正好被紫霞撞見,事情纔沒有鬧大。”
黃家娘子一聽這話,火冒三丈:“這是誰說的?有本事到我面前來說給我聽,我家黃虹這段時間侍候她婆婆和我,哪裡有時間去幹那種勾當?況且,只要是這西坊裡看着黃虹長大的人,誰會相信她會做這種事!平陵才一去,黃虹就打定主意要爲他守一輩子,她會去做這種自己打自己的臉的事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