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看看出發的時間差不多了,大少爺還是沒動靜,上英心裡焦急,可是又不敢去叫他。
平陵練了趟拳腳,洗漱完畢,吃了早飯,過來看文奇明,卻見上英在門前搓手徘徊,心裡納罕不已,上英見平陵來了,如釋重負:“平陵,你可來了。大少爺還沒起牀,我不敢……”
平陵恨不得給上英一腳:“這是什麼時候?你怎麼糊塗了!這可不是在家裡,想多睡會兒就多睡會兒。你可真耽誤事!”他不由分說,“哐哐哐”敲響了門。
文奇明正做着面對卷子,自己一個字也不認識的惡夢,被平陵的敲門聲驚醒,一邊慶幸還好這只是個夢,一邊惱怒怎麼一大早就有人來吵自己,突然驚覺今天是去參加州試的日子,急得一躍而起,手忙腳亂地穿戴起來,還好衣裳鞋襪都是昨晚上英就準備好了的。
他一開門,上英就忙把洗臉水端了進來,文奇明一見上英就火大,上去就是一腳:“該死的奴才!差點誤了我的大事。”
上英端着水,不敢躲閃,怕水潑灑了,膝蓋上硬生生捱了文奇明一腳。
平陵已經端了早飯進來:“大少爺,別發火,時間還來得及,只要你動作比平時稍緊一點就行了。”
文奇明瞪起眼睛,正要連平陵一起罵,就見門口探進一個頭來:“諸位仁兄,可以出發了嗎?”原來貝磊來約大家一起出發了。
有外人在場,文奇明連忙收斂自己的怒氣,埋頭洗漱用飯。
平陵也不言語,忙着收拾文奇明昨夜因爲睡不着而翻亂的書,把它們一一放進書箱裡,並檢視筆墨紙硯等物,上英也在一邊重新查看了一邊衣物坐墊用具吃食等物,等兩人檢查完了,文奇明也正好吃完早飯,大家一起出發了。
天才麻麻亮,秋意漸濃,空氣中已經微帶涼意。
街道上的人很多,一看人流的方向,就知道統統都是去參加考試的學子。
考院的門前已經排起了長隊,學子們等待着搜身入場。
這科舉考試的搜身也挺煩,州試還稍好一點,一排兵丁站在考院門口,每人檢查一個學子,上下搜捏身體,雖然隔着衣裳,卻也讓人感到難堪;檢查完身體,又要檢查隨身所帶物品,確認沒有夾帶任何書籍紙張了,才能放進去。
文奇明排在平陵的前面,貝磊謙虛,只讓平陵上前。
文奇明鼻孔掀天,白眼看着檢查自己的那個人,那兵丁也會看衣着來判斷人,看見他衣着華貴,隨便在他身上上下按了按,就去檢查他所帶的物品了。
檢查平陵的是一個粗漢,驚豔地看着平陵的臉,伸手就摸了一把:“哎喲,你是個娘兒們女扮男裝的吧,嘖嘖,這臉蛋子,比怡紅院裡的小紅的胸脯子都嫩呀!”旁邊的兵丁皆大笑起來,聽見這話的一些學子個個驚異地向平陵望了過來。
平陵的血液一下子衝上臉來,自己相貌長得好是
事實,但別人多半隻是用驚豔的眼光看看自己,說挑逗、調戲的話的人也有,但像這麼粗俗、直接動手動腳的人他還頭一次遇到。
他雙手攥緊了拳頭,就想一拳揮過去,可是想起自己好不容易纔能參加這州試,機會來之不易,於是拼命忍住憤怒,只瞪着那兵丁。
文奇明聽見那兵丁對平陵的調戲,生怕連累自己,裝作不認識平陵,也沒叫上英幫忙,自己提了東西三步並作兩步跑進了考院。
那兵丁見平陵瞪着自己,也鼓起眼睛瞪了回去:“怎麼?不服氣?老子倒要好好檢查檢查你!”說罷伸手便向平陵的襠下一撈。
平陵渾身繃緊,險些一腳踹了過去,他兩眼望天,心裡默唸一個“忍”字。
那兵丁“嘿嘿”笑了起來:“喲,有兩個蛋的呀,還真是個男人!”平陵從牙縫裡迸出幾個字來:“檢查完了嗎?”
那兵丁白眼看着平陵:“沒有!你等着!”說罷便慢吞吞搜檢起平陵的物件來。
旁邊貝磊已經按捺不住,提拳便兩步跨了過來,平陵眼疾手快,急忙一把拽住他,雙眼示意他稍安勿躁,手中用力一按,貝磊鼻子裡“呼呼”出氣,漲紅着臉退了回去。
那兵丁故意把平陵的東西翻了個亂七八糟,連他帶的餅都被捏碎了好幾個,實在看不出什麼來,這才揮揮手:“進去吧。”
進到院裡,貝磊忍不住對平陵說:“自兄,你可真忍得住啊!”
平陵無奈地笑笑:“有什麼法子呢?自己被他檢查着,只要他說不行我就進不來,豈不白白浪費了一個機會,那時我能到哪裡去伸冤呢?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只有忍了。”
貝磊拍拍平陵的肩膀:“自兄,佩服!這次州試能夠結識你這樣的朋友,就算名落孫山也值得……”
平陵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旁邊有人“呸呸呸,別說這樣的晦氣話!”扭頭一看,原來是一個鬍子花白的老者在說話。
兩人不由吐舌暗笑,互道一聲“金榜題名”就各自去找自己的房間。
上英送了文奇明和平陵他們進了考院,這才長吁了一口氣,揉揉發痛的膝蓋,回客棧靜候兩人考試出來。
考院裡除了原本就有的房間外,院子裡還臨時搭了幾大排木板棚,每兩排板棚兩兩相對,每排板棚隔成寬三尺的小間,高不過五六尺,個子高一點的人幾乎可以頭頂到頂棚。
小間內地上鋪着張蘆蓆,上置着一張小几,放着一個燭臺,這就是平陵他們應考時要停留五天的房間。
學子們全部進了考院後,考院大門立即上鎖,五天後全部考完才能開鎖放出去,這五天內學子們起居全在這小小隔間裡,除了如廁可以到板棚最後面的廁所去以外,其餘時間一概不得走動出隔間。
學子們白天就坐在席子上,伏在小几上答卷,夜裡就在席子上蜷着身子睡覺,就只蓋一點自己帶進來的衣裳,有錢人家的多半帶一張厚褥子,餓了啃一點自己帶的乾糧,窮人家只是一點乾糧糕餅,有錢人家是加些滷味臘肉,渴了,等考院裡的人來送水——一天三次,每次一小瓢,這水還得省着點用,因爲要研
磨、要洗筆。
平陵的隔間就在廁所隔壁,他聞到隱隱傳來的臭氣,又只能無奈地嘆氣:“真是開局不利啊,分到這麼一個位置來,還好不是黃天,要不更受不了。”
想想剛纔那個鬍子花白的老者,平陵心裡黯淡:“可千萬要努力啊,別像他一樣考到鬍子都白了還在考。”
平陵站在隔間門口四下望望,不知道文奇明和貝磊的隔間在哪裡,左右和對面都是自己不認識的人,大家都沉默不語地盤坐在席子上,板棚間的通道上頓時空無一人,他想起了上英的調侃“像關在籠子裡的雞鴨”,是啊,關在小小的隔間裡,還真像關在雞鴨籠裡。
平陵苦笑了一下,一步邁進了自己的隔間,把自己帶來的物件一一放好,等待着考試的開始。
作者的話:
從一月一號起,沒有比“忙死了”這三個字更能表達我的2013的開始。
經過“痛苦的”考慮,雖然已經跟編輯交流了一下,但思前想後,斷更始終不是我的風格,爲了保證文的質量,我決定在下面的一到兩個月裡放棄全勤,避免爲了全勤而拼湊字數。
我依然會每天更新,但字數會少一些,請諸位姑娘原諒,就當做節約點銀子吧。。。
旁邊的一人就悄悄說:“那人是住在我的隔壁。前天就覺得他不對勁了,老是自己一個人在哪裡嘟嘟囔囔的自言自語,我差點就想敲板壁叫他住聲,突然警醒這是在考試,險些就讓考官以爲我和他在串通作弊。”
衆人私語着:“怎麼這把年紀了,還在考州試?”
“你大概不知道,這種年紀的人還來參加州試,多半都是屢試不中的學子,肯定是每次都考,每次都落榜。這次看樣子又沒考好。”
“唉,真可憐!”
“是啊,可能是自己也實在忍受不住了,要不也不會在大庭廣衆之下,做出這樣有辱他自己斯文的舉動來。”
那邊就有人去扶起地上躺着的人來,平陵仔細一看,正是入院時對自己和貝磊說“呸呸呸”的花白鬍子老者。
老者被攙扶了起來,依舊嚎哭着,瘦瘦的脖子如同拔了毛的雞脖子一般,直愣愣地仰着,扶他的人低聲勸慰着,攙着他慢慢走了出來。
突然,老者掙脫了別人的攙扶,一頭往牆上撞去,一下子倒在地上不動了。
旁邊的人大驚,急忙擁上去施救,有人就把喝剩下的水撒在老者的臉上,有人狠命地掐着老者的人中,幸好撞上的是木板的板壁,不多時老者悠悠醒轉,眼珠子空洞地望着大家。
考生們紛紛勸說着,安慰着,有兩個人就架起他,問他住在哪裡,可以幫他送回去,老者眼睛四下看看,身子一軟,又往地下滾去,那兩人架也架不住,只見他滿地打滾,也不說話,只是哭了又哭。
旁邊的人聽了悽慘,就有人開始吸鼻子,歲數大一些的考生看見他的模樣,就不由得聯想到自己,心裡也開始酸了起來。
平陵雖正年輕,自己這次考試自我感覺也還好,但是看見那老者的慘狀,心裡也覺得惻然,見圍觀幫忙者甚多,他就搖搖頭,轉身往外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