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霄,你猜……你父皇是怎麼想的?”
雲霄沉默許久,才道:“……我只知道,五年前的事,加這次謀害皇兄,父皇不可能無動於衷。”但究竟會做到什麼程度,他也不敢說。
唐雲瑾沉吟片刻,道:“不從根源上解決問題,早晚要釀成大禍,皇上心裡也該清楚。”要是明知會有何後果,仍然能因爲顧慮太多而有放縱之向,光想着二皇子也是皇子因着親情而心軟,最後導致可能讓雲霄再次遇見危機,那她可不能把雲霄留在這裡。”
“要是皇上所做決定並不如我們所希望的,反而給你留下隱患,大不了到那時你跟我再回雲記好了。”和她一塊兒雖然身份沒什麼尊貴,但勝在日子還算悠哉,至少沒人總惦記着他的命,而且她也看得出雲霄很喜歡當掌櫃的日子。
雲霄很認真地點頭,“也好。”正如唐雲瑾所想,他的確也很希望,不,可以說回雲記當掌櫃纔是他最希望的。
唐雲瑾一邊滿意地笑着點頭,一邊不厚道地想着,要是皇上皇后知道她有意拐着他們好不容易回來的兒子繼續給她打下手,他們的兒子也的確選擇了和她走,估計會
秦梟忽然道:“我想皇上應該很快就會召見我們了。”
“嗯?”唐雲瑾和雲霄都向他看了過來,唐雲瑾更是附和道:“的確。”知道傳聞中隱藏真相的人只有他們,聽見傳聞會有想法的也只有他們,如果皇上那邊真的有什麼特殊含義,應該會告訴他們,不直接告訴也該有所提示,而不是讓他們想歪了,萬一誤會了什麼,恐怕皇上也不會願意吧?
果不其然,午後他們剛吃過飯,皇上那邊派過來的人就過來了,先是問候過大病初癒的大皇子凌毅,然後才說是皇上要召見三皇子凌霄,唐雲瑾和秦梟,三人都剛好就是那天參與審問全過程的人。
“宮裡傳開的傳聞,你們也都聽說了吧。”見了皇上,不等他們主動開口,皇上直接率先問出了口。
唐雲瑾直覺地先看了眼坐在她上首的凌戰,後者仍舊對她淡淡一笑,目光中透着股讓她安心的沉穩。
三人一齊點頭。
皇上沉默片刻後,沉聲道:“不論是麗妃還是凌楚,他們這些年積累的勢力都不小,朕一旦有了動作,便很有可能牽一髮動全身,招來更大的麻煩。”
唐雲瑾三人聽見這句開場白,心裡微微沉了沉,但緊接着不等他們深思,又聽皇上繼續道:“但正如之前皇兄所言,朕不能因爲有諸多考量,不論是朝政上,還是親情上的顧慮,便選擇輕判。”
唐雲瑾在心裡咦了一聲,沒想到皇上會來這麼個轉折……該說,您老說話就不能直接點,非得先抑後揚讓人心情也跟着上下起伏?
但對皇上的想法,她卻也能大致想得到。或許皇上確實有各種顧慮,可要是再想想,他所顧慮的親情,要除掉的他的親子,可難道被害的就不是他的親子了嗎?
兄弟鬩牆不說,害的還是皇后嫡長子,這罪名可大了!既然雙方都是親,倒不如干脆撇開這些不貪,完全秉公辦理,這樣對深受其害額大皇子纔算最公平,也能向天下百姓和朝臣們交代。
皇上願意把他的打算告訴他們,已是非常難得,想來也是不希望和雲霄之間有任何隔閡吧。五年前雲霄失蹤一事,到底是給皇上也留下了很深的陰影,如今雲霄好不容易回來,他自是不希望雲霄再對他有任何誤解和失望。
果然,雲霄原本聽他第一句還有些沉的臉色再次回覆平靜。
皇上見狀心裡鬆了鬆,道:“暫時還不是最好的處置時機,既然小安子那邊的確供出了一個黑衣人,暫時就用這種說法安一安麗妃那邊的心。”
唐雲瑾深以爲然,那天皇上和凌戰都親自到浩然殿一起旁聽審問,麗妃和凌楚那邊恐怕一直都在提心吊膽,深怕小安子會說出什麼,其實本來他們在事後就有拍過人想幹脆殺人滅口的,可奈何浩然殿內當時暗衛衆多,還有個比暗衛更敏銳的炎火,稍有一動就會低吼引起人注意,讓他們沒能滅口成,就連被打入天牢以後的小安子,他們隱晦地嘗試了一下也沒能找到滅口的機會!
這怎麼能不讓他們着急!要不是今天傳出了受到不明身份黑衣人威脅的傳聞稍微安定下來,恐怕沒等皇上有所動作,麗妃那邊先坐不住要反了。
此時正是多事之秋,北邊戰亂,南邊災事,要是再挑起宮裡的奪權之爭,這國家怕是要徹底亂了,斷不能讓事態發展變得難以控制,所以目前來看,最穩妥的法子,的確是按兵不動。
等南北兩邊的事情都妥善解決之後……宮裡的毒瘤,也該到了拔出的時候。
皇上目光隱隱發寒地說道:“不只是這次害大皇子之事,包括五年前把你劫走的事,這一次,朕都要讓他們付出應有的代價!”
雲霄心裡震了震,看向皇上,後者一字一句地說道:“這一次,朕定要將那些想害你的人,想奪得屬於你之物的貪婪之徒連根拔起!”
唐雲瑾心裡吸了口氣,心說皇上這話可算是直接在雲霄面前明確表明他的態度了,什麼是屬於雲霄之物?指的無非是這個國家吧?換言之,皇上心裡的太子人選,下一任的帝王之選,從一開始至今都不曾變過,一直都是雲霄!
嘖嘖嘖,這麼說來她當初撿回來的何止不只是個乞丐而是皇子,還是未來的皇帝啊!真是撿了個不得了的人回來!唐雲瑾對自己慧眼識英雄的精明眼光很是滿意!
對皇上這種決定也頗爲滿意和放心,皇上越重視雲霄,雲霄在宮裡的安全也越能得到保障,宮裡各種暗藏的危機,不見得靠着感官敏銳的炎火就能完全抵擋得住,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要是有皇上也費盡心思保護,才能最大程度地確保安全問題。
這樣,也才能讓她不會因爲擔心她走後雲霄遇到什麼麻煩了,否則,她怕自己會讓唐唐現原形直接踏平了什麼麗妃凌楚這些亂七八糟的人。
管他什麼勢力崩盤,主謀直接給踏平了還怕他們能玩出什麼花樣來,敢玩,就讓唐唐來一個踩死一個,來兩個踩死一雙!
給過變相的保證,接下來皇上的神色放鬆不少,也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對唐雲瑾道:“說起來蘇尚書對雲瑾和秦梟能讓小安子招供一切所用的手段可是佩服得很,要不是因爲你二人身份都比較特殊,恐怕他連把你們拉到刑部幫忙的心思都有。”
唐雲瑾三人愣了一下,尤其以兩個主角爲盛,顯然是沒想到蘇鴻還會有這種想法?
可仔細一想好像也不奇怪,這種測謊儀功能在‘刑偵’部門當然是大有助益的,只可惜,正如皇上所言,他們身份特殊,不方便啊!
唐雲瑾不但是個女流之輩不得爲官,還頂着個戰神王爺的義女身份,也算身份尊貴,怎麼能屈尊降貴去刑部給人幫忙?秦梟也是阿蚩部落的王子,刑部就更不能隨便把他招攬過去。
這對蘇鴻而言不得不說是一大損失,但好在蘇鴻也很快調整好了心態,知道此事不可謂便也打消了念頭,反而想着他憑着自己也一樣會最大可能呃避免冤假錯案的發生,同時,暗暗感慨着自己小兒子能和這般出色的人相識相熟,也算沒白跑出去折騰三年!
這些就是皇上和唐雲瑾等人都不知道的了。
“催眠。”
“嗯?”唐雲瑾猛地扭頭看向凌戰,一臉難以掩飾的詫異。
他說什麼?催眠!?
皇上也好奇地看過來,“皇兄方纔說什麼?催眠,又是何意?”
凌戰見她如此明顯的反應,不禁莞爾,“前些年我重傷之前曾在一個如今已經被滅掉的部落中聽聞過有這等特殊的手段,可以把人催眠,讓人無意識中將自己隱藏在心中的秘密抖露出來,我只是覺得,瑾兒用來審問人的法子與其有些相似。”
“只是相似嗎?難道不是?”皇上挑眉,老實說他對她這種特殊的本事也很好奇,而且連秦梟都做得到,就表示這種本事並不是唐雲瑾獨有的吧?
唐雲瑾愣了一會兒,很快回過神來,同時也感嘆着凌戰果然是見多識廣,連催眠都知道。
“只是相似罷了。”凌戰略微沉思,“若我記得不錯,用催眠之法時,被催眠者應當是神志不清的,可小安子當時看上去卻清醒得很。”在清醒狀態下能讓一個人把不願意說出來的話都主動供出來,這已經不只是催眠,而幾乎等同於操控了吧?
若是這種方式被用到某些不該用的途徑,會起到的作用恐怕更加令人震驚。
皇上忍不住問道:“雲瑾,你這種法子可是對任何人都有效?”若是如此,豈非表示在唐雲瑾面前任何人都不能抱有秘密,甚至有可能被操控都不自知?
“並非對所有人都有效。”唐雲瑾毫不猶豫又不會顯得太過此地無銀三百兩地淡定回答。
她本就是爲了不讓皇上以爲她和秦梟的能力很逆天才特意用了比較緩慢的審問過程,又怎麼會在這關鍵時刻掉鏈子。
“只要意志力足夠強大,就不會輕易受影響。像小安子那般本就做賊心虛,哪怕面上表現得如何心虛,內心深處都是非常忐忑不安的,這樣的人最容易受影響,也很容易把話套出來。可若是對問心無愧之人,意志強悍者……”最後幾個字特意看了眼凌戰,“我這種法子就只能算是班門弄斧了。”
凌戰看了眼秦梟,“秦梟也和你一樣嗎?”
唐雲瑾看着秦梟道:“梟的能力可以說是和他母親部落那邊有點關係,不過大體上確實與我差不多,但要論水平來說,還是稍差了一點。”
“原來如此。”皇上對唐雲瑾這番說辭沒有懷疑,本來他就覺得不可能真的有那般毫無缺點的逆天本領存在,聽她這麼一說反而覺得這樣才更爲合理,也讓人容易接受。
皇上問雲霄,“你也早知雲瑾有這能耐?”
雲霄道:“不知詳細,不過雲瑾會的東西很多。”
皇上揚了揚眉,這話的意思是,因爲她會的東西太多,所以他也不完全清楚她究竟有多能幹了?
皇上忍不住再次感嘆,“皇兄,你倒是運氣好,被雲瑾救了還能認她爲女。”他早知道沒機會讓唐雲瑾給他當兒媳婦,卻也有過認爲義女,賜封個公主的念頭,可壽宴上凌戰的表現卻直接絕了他這種想法。
唐雲瑾也是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皇上竟是知道她救了凌戰一命嗎?不對,應該是之前凌戰提起他重傷時皇上臉上也是半點驚訝之色都沒有,顯然是早就知道!
想想也不奇怪,堂堂戰神王爺八年不露面,身爲皇上,退一萬步說,身爲兄弟,又怎麼會不知道其中原因?所以,皇上打從一開始就從凌戰這裡得到了消息,知道是她救了凌戰一命,還讓他恢復到最巔峰時期嗎?
如果真是這樣,以前的疑惑倒是可以解開了,從她剛入宮那會兒皇上莫名對她的醫術非常信賴,讓她給他和皇后診斷是身體情況,還放心讓她研製給他們調理身體的藥物時她就納悶,皇上就不怕亂吃藥吃出問題來,也不讓太醫過問一下她研製藥物額過程,全權交給她來處理?
敢情人家是確實很清楚她醫術高超,連命在旦夕的人都能救回來,怎麼可能只是給人調理身體都調理不好!
在壽宴上顯得很誇張地說她是整個皇族的恩人,現在看來,也算正常吧?
先是收留了雲霄,讓他得以有一日有能力平安無事回宮,還救了對本國極爲重要的重量級人物戰神王爺的一命,又給皇上皇后調理身體,四位都稱得上是皇族最有分量的人。
試想想,要是戰神王爺死了,雲霄也沒了,皇上皇后再積勞成疾,國家還不要亂套了?做最壞的打算,沒有一個唐雲瑾,這國家都可能陷入動亂之中。這次北邊的戰事也有可能給國土內的百姓們帶來滅頂之災!
唐雲瑾不敢也不會給自己居這麼大的功,卻不難理解皇上對她的感激。
“皇兄之前傳信時怎麼沒提過已經認了雲瑾爲義女。”皇上半真半假地責怪。
凌戰淡笑,“當時壽宴上本就是臨時爲了表明立場,讓在場的人知道瑾兒攬入我的羽翼之下,免得有人動她的念頭,不過實際上,我還沒詢問過瑾兒的意思呢,只希望瑾兒別怪我擅作主張纔好。”
唐雲瑾沒想到他會再次提起這件事,而且目光中帶着溫和笑意地看着自己,隱含着一絲寵溺與期待。
“當然不會怪你。”
凌戰道:“我在戰場征戰一生,一直沒有迎娶王妃,未來的日子裡也沒這個打算,自然也不會有自己的孩子,對你,我是打從心底裡喜歡,若你並無不願意,壽宴上的話,我希望你能認真考慮,做我的女兒。”
皇上雖然意外於凌戰原來還沒真正認了唐雲瑾,但思及他一生未國,身邊連妻女都不曾有,心中也有些酸澀,趁機幫凌戰說話,“有皇兄護着,日後你也不怕有任何人敢找你麻煩了,而且那一日皇兄可是都說了日後你就是瑞安王府唯一的繼承人,白送上來的好處不要了可是可惜了。”後半句有着明顯的打趣意味,可也有着緩和氣氛,不要顯得太過僵硬尷尬之意。
他看得出唐雲瑾對凌戰的印象也是極好的,凌戰對她也是好的沒話說,父皇當初賜給他的府邸都直接過給唐雲瑾,足見對她的重視和疼愛。
唐雲瑾想到她來到這裡以後面對過的那些所謂的長輩,再看凌戰面對她時似乎總是會柔和下來的俊朗面容,認真道:“若您願意,我自是沒有不願的。”至於什麼繼承瑞安王府之事,倒是其次中的其次,根本不重要。
凌戰脣角的笑意見深,再次伸出手摸了摸唐雲瑾的頭,不過爲了不想被秦梟再次瞪一次,很適時地收了回來,果然,秦梟也只是掃了一眼就收回視線,其明顯的反應讓凌戰忍俊不禁。
這小子倒是一點都不掩飾對瑾兒的佔有慾,不過如此最好,這樣才顯得他足夠重視瑾兒。
皇上朗聲笑道:“這下可真正成爲一家人了!”
凌戰也點了點頭,“的確是一家人,皇上可別忘了給瑾兒這麼好的侄女見面禮。”
皇上笑聲一頓,哭笑不得,“還見面禮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壽宴當日雲瑾如何出彩,朕可幾乎要把家當都要拿出來賞賜給雲瑾了,後來實在不知有什麼她需要的事物,只好應承了一件事纔算保住了朕的顏面呢,不然可成笑話了。”
皇上也是打心裡真把唐雲瑾當成了一家人,知道秦梟及其重視她,便也沒把他當外人,否則自然不會說出這番根本不能在人前隨便說出的話。
“再說,有你三千鐵騎,可比朕送任何一樣東西都好多了吧。”皇上對唐雲瑾道:“雲瑾,你可別不稀罕瑞安王府的東西,別的你不缺,但這三千鐵騎,可是戰神王爺的最高戰力,成爲瑞安王府的唯一繼承人,就代表以後這些人也都盡歸你所有,可是保護自己以及身邊重視之人的保命符!”
唐雲瑾張了張嘴,驚異地看向凌戰,卻見他在皇上話音剛落之時便出言糾正道:“不是日後,現在瑾兒也能調用三千鐵騎。”
“咦?”皇上心裡一驚,連雲霄也不禁看了過來。
皇叔的三千鐵騎之驍勇,當年他也是如雷貫耳的,而且這三千鐵騎除了皇叔自己,任何人都不可能調動得了,完全是隻聽從皇叔命令,甚至連父皇都不見得會理會的私人精銳兵。
皇上驚道:“莫非你將自己的信物給她了?”除此之外,他想不到還能有什麼理由能讓三千鐵騎聽從唐雲瑾的調遣,那些人可是隻認凌戰的。
“信物?”唐雲瑾若有所思,見凌戰笑而不語,忽然想起什麼似地伸手借衣襟的遮擋把已經能隨意放入空間的戰字玉佩拿了出來。
皇上一看見玉佩,神色一動,暗道:果然是這樣!
“你果真將玉佩都給她了。”皇上感嘆不已,能讓三千鐵騎認可唐雲瑾,也唯有她身上擁有同樣代表得了凌戰的唯一一件信物,這塊玉佩了!
這玉佩乃是先皇在世之時賜給凌戰的,他身上也有塊寫着‘天’字的玉佩,也被他隨身佩戴着,同樣是能代表他的信物,其作用也比之前給唐雲瑾的‘金龍令’更大,至今,乃至以後他都沒打算隨便拿出來給人。
當然,如果是雲霄的話,或許有一天他會給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