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顯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心累程度已經上升到了另一個層次了,他轉頭看着在他這裡養傷鄭玘忍不住抹了把臉問道:“你說我們已經改變歷史了啊,爲什麼感覺並沒有什麼用呢?”
好多事情該發生的還是發生了,如果說李弘的死是他所樂見的話,那麼李賢跟武后生隙絕不是李顯樂於見到的,應該也不是李治樂於見到的。
鄭玘放下手中的書擡頭看着滿臉憂愁的李顯說道:“你能改變的只是一部分,而不是所有事情,如今到了這一步,跟國家大事並沒有什麼關係,而在於人。”
李顯怔怔的看着鄭玘半晌才低低嘆了口氣,鄭玘說的他都明白,只要武后想要那個位子,那麼她和李賢之間就勢必會有爭奪,哪怕李賢不會被廢,卻也是要死的。因爲李賢不是李顯也不是李旦,一旦李賢坐上皇位,武后想要廢掉他那就太難了。
事實上歷史上的武后也是碰巧遇到了李顯這樣扶不起來的兒子,當然歷史上的李顯爲什麼扶不起來這個就……很難找到緣由了。
李顯想來想去覺得還是想要去提醒李賢一聲,正好他還要去給李賢一點東西。李顯揣着一份契書就去了東宮。
李賢對於他的到來還是很意外的,自從鄭玘回來之後,李顯就開始兩耳不聞窗外事,滿心滿眼的都是鄭玘受傷的那隻右手,說起來明明李賢已經結婚很久了,膝下兩子,還有三個女兒,現在太子妃又有了身孕,怎麼看都比形單影隻的李顯看上去幸福和美的多,然而……李賢卻總被李顯和鄭玘的秀恩愛閃瞎眼,簡直沒天理!
李賢看到弟弟就笑着說了聲:“稀客啊,你居然能放下鄭清澄來我這裡,快讓我看看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了。”
李賢就算是當了太子,在不着調的時候也依舊是……非常不着調,李顯翻了個白眼說道:“我今天可是來給你送好處的,你要是再廢話我可就走了啊。”
“好處?什麼好處?”李賢有些奇怪,他這個弟弟從來不輕易承諾,可他一旦說出口了就自然是板上釘釘的,只是李顯最近沒做什麼啊,有什麼好處給他。
李顯二話沒說直接將一沓契書丟給了李賢問道:“看看這個是不是好處?”
李賢一臉疑惑的拿過來一看,結果越看眼睛瞪得越大,最後擡頭看着李顯問道:“七郎……你……你這是……”
李顯擺了擺手說道:“不用太驚訝,月兒和八郎那裡也都有,只不過沒你這麼多,畢竟他們兩個還沒成婚,你這已經一大家子人要養了,就多一點。”
李顯拿出來的是香皂鋪子的分紅,如今香皂這玩意就他知道配方,所以全大唐獨一份,李顯現在有本錢直接洛陽長安杭州蘇州揚州等地都開了鋪子,錢真的跟流水一樣來,他現在都不缺錢了,不過自己吃獨食好像不太好,所以李顯直接將鋪子的股份分成了好多份,給帝后是直接送了幾個鋪子,到了太子還有弟弟妹妹那裡就是給股份了。太子必然是大頭的,太平公主跟李輪的份是一樣的,不過李顯心裡還盤算着李輪估計過不了兩年就要議婚了,到時候也要填上一點,太平公主……眼看着也要嫁人了,到時候嫁妝就不能少。
李賢作爲太子不說對全國的情況都很清楚,至少這幾個弟弟妹妹的情況他是知道的,李顯那個鋪子多賺錢他心裡清楚的很,也不是沒羨慕過,只不過他是太子,很多事情就不能跟李顯似的那麼隨意。
畢竟,東宮的所有花銷都是走內庫的,而李顯則要自己養活自己。這樣看起來太子倒像是個啃老族了,這樣有好也有不好,那就是作爲太子除非規制上要求的一些東西,別的他也不見得比李顯過的更舒服,別的不說,就吃食上面來講大概就不如。
而且他的後院人不少,如今雖然孩子不算多,兒子兩個女兒兩個,可是將來肯定還要多,這錢就有點不夠用,李顯這個股份來的真的是十分及時。
只不過李賢也有點不好意思,他做哥哥的對弟弟的照拂並不是很多,但是李顯作爲弟弟卻一直都想着他,之前弄瓷磚也分了他,這次又來送錢,在李賢眼裡,他弟弟大概也跟財神差不多了。
李顯倒不是來要李賢的感激的,他是想要個李賢談事情,只不過最近他擺出一副收縮的樣子萬事不管,突然就往東宮跑怕觸碰到武后的敏感神經,就只能找個藉口過來了。
李顯笑眯眯的說道:“好啦,就當是我給未出世的侄子的見面禮吧,不過我看殿下今天也不太忙,我們兄弟好久沒聊天啦,不如弄點酒菜咱們聊一聊?”
李賢一聽就知道李顯有話要跟他說,當即讓人告訴太子妃一聲說要在前堂和英王一起用膳,太子妃一聽就讓人去準備了。
李顯在東宮吃了一頓不算好也不算壞的膳食,吃完之後自然是喝茶聊天,只不過他大概是吃完東西血液都跑到胃部去消化,大腦不轉軸也懶得跟太子扯來扯去了直接開口問道:“殿下這些時日可曾聽到某些不當的流言?”
李賢穩穩當當的坐着連氣場都沒變:“既然是流言七郎又何必關心?”
李顯放下茶杯嘆了口氣說道:“只是流言自然不會讓我擔心,只是……殿下已是老大,卻突然傳出這樣的流言,這背後之人的用意只怕不簡單,說不定就還有後手呢。”
李賢冷笑:“不過是想要看我自亂分寸,何必理會?”
李顯心裡默默的給李賢點了個贊,就衝這個遇事不亂的勁兒,李賢就比李弘要有前途,只可惜扛上了武后,再有前途也……
李顯心裡感慨着嘴上卻說着:“那也要小心,殿下最近還是管好東宮,別讓人抓了把柄。”
李賢皺了皺眉:“你是說我這裡……”
李顯擺了擺手:“我也不知道,只是想要提醒殿下小心而已。”
據鄭玘說原本李賢就是因爲在東宮搜出了盔甲武器才被廢的,盔甲武器這種戰略性裝備一般是不允許有的,東宮十率的裝備是嚴格配發的,更何況不打仗的裝備跟打仗的裝備本來就不一樣,在東宮裡搜出戰場裝備,說你不是謀反誰信啊?
然而李顯覺得吧,哪怕李賢再蠢也不可能就這麼大大咧咧的把東西藏在東宮,做了李治和武后二十多年的兒子,他自己爹媽多兇殘他能不知道?東宮在兩位大神的眼睛下面,如果李賢敢這麼幹估計盔甲和武器還沒藏起來就被李治知道了。
能夠這麼神不知鬼不覺的給東宮添一點東西,除了李治和武后估計也沒別人了,但是李治……他想要弄死兒子也不用這麼迂迴,所以最後的結果很可能就是武后。
當然非要說的話就是武后把李賢逼太緊,然後在李賢頭腦發熱的時候故意沒有阻止也是可能的,但是按照李治的壽數來說,想讓他也睜一隻眼閉一隻挺難的,就算是武后幫忙打掩護也不可能完全沒有風聲。
李賢聽懂了李顯的言下之意,臉上頓時有點不好看,說實話之前跟李弘爭也好,現在跟親孃扛上也好從來都是在朝堂上光明正大的打擊對方的,咳咳,政治這東西說光明正大似乎也不太對,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別的歪門邪道。
如今李顯這麼提醒他顯然是知道什麼了,他這個弟弟神奇的很,他也不敢不聽,於是李顯走了之後李賢就開始大力整治東宮。
結果還真讓他查出來了很多不妥的人,只不過東宮伺候的人他可以發作,但是東宮屬僚他就不好直接就動,總要想個辦法纔是。
結果這些不妥的人……全都是武后派來的,之前一直隱藏的很好,李賢也真的跟他的名字一樣禮賢下士,這些人很多時候也真的爲李賢出過主意,讓幹活也幹活,在必要的時候以李賢的立場做點事情給李賢下絆子,還讓人察覺不出來,算起來挺高明的。
最近有了流言事件他們都老實的很,知道現在不是他們出頭的時候,也就沒有動作,結果這樣還被發現了——再能耐的人也不可能一點尾巴都不留啊,李賢又不傻,事情都串聯起來之後就明白了。
李賢在跟李顯談過話之後就立刻動手了,武后一想根子大概就是在李顯身上,她倒是沒有貿然生氣,李顯一直以來的政治態度都是能不惹事兒就不惹事兒能貓着就貓着,這次突然跑去跟李賢說話肯定是有他的用意的。
武后覺得也應該跟李顯說一說了,在她和明崇儼看來,太子之位沒有人不喜歡的,在拿不到的時候不敢冒頭就算了,現在眼看着有可能,李顯不應該這麼糊不上牆吧?
武后倒是沒覺得李顯無辜,主要是他跟李賢談話的時候身邊一個人都沒留,具體談話的過程都沒人知道,這擺明了有貓膩啊。
於是李顯就被提到了武后的寢宮,宮裡來人找他的時候李顯正被鄭玘壓着逗呢,好在兩個人還沒進行到重要步驟,只是被打斷了多少有點鬱悶,更鬱悶的是李顯知道今天是場硬仗,其實他早就跟鄭玘研究過了,鄭玘的意思是他可以不要去,歷史的發展自有它的道理,硬要去幹涉就算是李顯只怕也討不了好,只不過……李顯終究還是想要努力一下。
李顯把自己收拾乾淨之後就跟着人走了,鄭玘雖然擔心卻也沒說別的,他在自家學生那裡一直都是定海神針的類型,他如果都表現出了擔憂,說不定李顯就要慌了,面對武后最怕的就是自亂陣腳。
李顯過去的時候武后正在吃燕窩,看到李顯來了還笑着讓他也用一碗,天知道現在李顯哪裡吃得下去啊,但是當着武后的面他不吃也得吃,於是明明是流質食物卻讓李顯有了一種食不下咽橫在胸口的感覺。
好不容易吃完了,武后也開始進入正題了:“前兩天七郎去看太子了?太子如今可還好?”
武后問這句話倒也不虛僞,她和太子基本上都快成王不見王的狀態了,他們母子之間倒是互相知道對方的政治動作,但是對於生活……李賢大概還能知道武后的日常生活怎麼樣,畢竟是當兒子的要講究孝道,可是武后就真的不知道太子的日常生活怎麼樣了。
李顯大大方方的表示:“應該還不錯吧,我就是過去給太子送契書的,前些日子他忙我也不好打攪他,那天正好都有時間就過去了。”
武后目光湛然的看着李顯問道:“也說了什麼吧?”
李顯聽了就嘆了口氣:“說啦,最近洛陽城內真是烏煙瘴氣的,什麼流言都出來了,居然還有說太子不是阿孃的兒子,簡直是找死!”
武后的態度跟李賢簡直是如出一轍:“既然知道是流言了你何必在意?還是太子在意了?”
“太子當然不在意,我只是擔心侄子啊,太子妃剛剛有孕就傳出這樣的流言,誰知道是不是有人針對太子妃呢?”
武后頓了頓目光詭異的看着李顯,李顯輕咳了一聲說道:“那什麼……太子跟我抱怨了一下他家後院也不太太平,兒子嘲笑他來着,兒子女兒都有了還把編制弄滿了,這不……現在就有人要對太子妃下手了,這人膽子真是太大了。”
什麼叫顛倒黑白睜眼說瞎話,這就是了,武后第一次在李顯身上看到這種特質心裡頗爲感慨這孩子總算是長大一點了。
其實李顯心裡也捏着把汗呢,傳流言的人下了這麼大的力氣沒幾天就讓洛陽城滿城風雨,這麼大的陣仗只是爲了對付太子妃讓她滑胎這話鬼都不信好嘛。
武后不是鬼所以她果斷沒信,面對不聽話的兒子武后冷笑着表示:“這話你自己信嗎?”
李顯心有點累,他很想說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然而他不敢。只能無奈的說道:“那……阿孃以爲呢?”
“說說你的打算吧。”
李顯思考了一下才說道:“阿孃可還記得當年我說的話?”
武后沒有問是什麼話,李顯這麼慎重的說出來那也只有那個預言了,武后這次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問道:“現在你還是這麼覺得?”
李顯閉眼點了點頭,武后看他許久這才說道:“罷了,你且去吧。”
李顯這才從洛陽宮裡逃了出來,出來之後他就覺得他也就能幫李賢這一次了,不過這一次本來就是李賢被廢的導火索,他都全方位提醒了,如果李賢最後還是走上了老路只能說……他手段不如武后。
政治鬥爭從來都沒有誰對誰錯,李顯能做的就是這麼多,也算是不枉他和李賢相識一場了,回去之後李顯就看到鄭玘在收拾白胖子,不由得笑道:“它又怎麼惹你了?”
鄭玘這些日子窩在家裡好好休息了一番,忙慣了的人忽然閒下來就會覺得特別的無聊,也不能每天都看書啊,他一無聊了精力就十分充沛,李顯頗有些吃不消,鄭玘在休假,可是他還要上朝啊,實在扛不住李顯就把白胖子扔給了鄭玘。
這就苦了白胖子,說起來如果白胖子真的發威的話,鄭玘現在也奈何不了它了,這貨不愧是基因突變品種硬生生的比普通的老虎大了一個頭,又肥又壯放出去估計能嚇死一幫人。
不過白胖子對鄭玘有心理陰影,實在是幼年被收拾的太狠了,饒是現在它站起來比鄭玘都高也不敢反抗,每天都被逼得竄上樹。
鄭玘聽到李顯這麼說不由得笑道:“不是你覺得它太胖了麼?我這是想辦法讓他減肥。”
恩,減肥二字還是李顯說的,這個時代可沒有減肥的說法,胖是福氣啊,誰沒事兒閒的還減肥呢。這就是由時代生活水平決定的了,只是李顯總擔心白虎太肥了活的時間短,於是天天都再想辦法給白虎減肥。
鄭玘想得很簡單,不就是減肥麼?每天折騰着讓白胖子多爬幾次樹就夠了,別說他回家這些日子白胖子的腰圍的確是小了一圈,這也導致每次白胖子看到李顯都跟看到親人一樣。
李顯笑眯眯的看着鄭玘把衝他撲過來的白胖子拽着尾巴給扔到一邊,走過去說道:“行啦,別折騰它了,讓它自己去玩吧,我有事兒跟你說。”
鄭玘直接牽着李顯的手就回到了書房:“天后說了什麼?”
“她什麼都沒說。”
“那你要跟我說什麼?”
“哦,我就是想告訴你,我之前已經寫好了摺子準備上書去種地啦。”
“什麼?”鄭玘覺得自己大概是耳朵不太好用了,要不然怎麼幻聽了呢?
李顯看着他意外的樣子覺得好玩極了忍不住湊過去親了親他,如果是平時鄭玘肯定不會放棄送到嘴邊的肉,只不過現在他還真沒那個心思。
“你到底什麼意思?”
李顯細細跟他解釋道:“船隊弄回來的那些種子現在已經種下去了,也已經開始發芽了,這些東西跟我印象中的並不同,一開始我還以爲他們找錯了,現在想來那個時代畢竟跟現在時間差太遠了,物種是會不斷的進化的,而且人也會不斷的改進糧食品種什麼的,現在朝廷研究這個的都是一點點摸索的,但是我不一樣啊,我知道這些東西可以往哪個方面進化,所以想要去我那個莊子那裡研究一下。”
頓了頓李顯又繼續說道:“留在這裡怪沒意思的。”
當你明明知道一件事情會發生,想要阻止卻又莫可奈何的時候,離開就是最好的選擇了,更何況李顯還要小心自己不要被捲進去否則小命也堪憂,該幹嘛幹嘛去吧。
鄭玘聽了之後這才鬆了口氣,他剛剛甚至以爲李顯要拋棄王位當平民百姓種田去了,不是他亂想,實在是李顯這兩天的情緒不太對,他誤會也挺正常的。
想了想鄭玘說道:“你避開也好。”
要不是剛剛回來覺得誰太渾不想輕易下場,鄭玘至於一點點傷養到現在?只不過他沒動作並不代表他的人沒有動作,而在皇室大家估計都把他和李顯當成一體的了,在這個時候他有所動作,李賢說不定就要當李顯有想法了,李顯遠離這裡多少能夠避開李賢的衝擊。
當然更重要的是他看李顯似乎是真的很煩這些事情,所以李顯要走就走吧,反正他也不是什麼都不去做當個閒王不是?
李顯見鄭玘也不反對轉頭就把奏摺送上去了,奏摺寫的特別的感人,說是要爲國家做貢獻,然而李治看到的卻是李顯在表示:再不走我就要躺槍了,親爹求放過。
李治想了想,心裡想到明崇儼對李顯的評價心裡也是猶豫的,李顯很能幹,所以明崇儼的評價說不定是真的呢?可是他不想換太子,尤其是在太子也很有能力的情況下,既然一個兒子已經開始收縮了,他也就放任了。
李顯得到了準確的回話之後,前線那邊也傳來了消息,據說大食真是跟瘋狗一樣,武器不如大唐厲害,就開始用人命填,甚至想辦法破壞虎蹲炮和火銃,虎蹲炮太少實在不太夠用,高侃和李謹行奏請增加一些虎蹲炮,還有……炮彈也不夠。
於是就在李顯收拾報復準備跟鄭玘一起住到別苑去的時候,工部尚書劉審禮又上門了:大王,甘油的配方您看……
李顯:md,你們這是逮着一隻羊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