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制書過來的時候李顯本來以爲武曌又是趁機來打擊他呢,畢竟在他管轄的範圍內出了謀逆之人,還是李氏一族,真是想要牽連的話那是妥妥的藉口。
只不過對此李顯和鄭玘早就有應對了,他們兩個當初明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情還放任李蕃這麼折騰沒有後手怎麼行?而之所以放任李蕃也不過就是想要拿個證據確鑿,順便將他們那一夥人一網打盡而已。
這樣的人就是個豬隊友,不能不收拾,別說什麼都姓李都是一家人,天底下姓李的多了,就算李顯照顧家人也不庇護這種白眼狼。
那邊李顯的奏疏都已經寫好了,這些人就讓他們去跟嶺南的李衝他們作伴去吧。結果武曌一道命令就把李顯打懵了,他顧不得收拾李蕃那幫人轉頭就去找鄭玘問道:“這又是怎麼回事呢?”
鄭玘看着制書思考半晌才擡頭說道:“只能說明神皇終於是忍不下去罷了。”
“恩?”李顯不解,難道說武曌是打着讓他贏不了的想法去的?可這也不對啊,因爲鄭玘被任命爲他的副官了,縱然他的本事沒多少,鄭玘的經驗足夠啊,只要人數和軍需都有保障這場仗想不贏都難吧?
不過想到軍需,李顯心裡咯噔了一下,神皇肯定不會在人數上卡的,那樣就該引起朝上大臣們的反彈了,因爲目的太明顯。
但是如果從軍需上卡,都不用神皇下令,只要中間有人懈怠一下,那就什麼都不用說了,李顯固然可以抗議,可戰場之上風雲變幻哪裡來得及呢。
難道真的要自己帶乾糧上戰場了?李顯瞬間又想到,糧食之類的屬於戰略物資,如果沒有經過朝廷調度而他拿出了很多的話,到時候真是滿身是嘴都說不清了,估計不反……也得反了。
臥槽,不帶這麼玩的啊!武曌這是誠心要逼死自己嗎?李顯整個人都不好了,開始懷疑自己最近到底哪兒戳到她的炸點。
至於長安的事情,依照自己和鄭玘對這裡的控制力,他有理由相信只要他不說就不可能有消息傳出去,這麼多年了他連保密工作都做不好的話,就憑着他囤積的那些糧食就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鄭玘看着李顯整個人彷彿被雷劈了一樣的表情,繼續解釋道:“這是想要把咱們都調出長安城呢。”
“恩?”李顯自己腦補的太high了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
鄭玘繼續說道:“只怕洛陽已經盡在神皇掌控之中,接下來自然就是長安。”
哪怕武曌已經將洛陽的名字改成神都了,卻也沒有說過將的京城改成洛陽,到現在說起來大家還是默認長安是京城,洛陽只不過就是陪都而已。
其實武曌要收服長安是遲早的事情,畢竟皇帝在洛陽坐鎮,而攝政王在長安,如果是李治的話那就沒的說了,放兒子過去監國,但換成武曌就總有那麼一些人覺得武曌名不正言不順,真正名正言順的在長安坐鎮呢。
李顯和鄭玘也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不過李顯被李蕃的謀反弄的有些陰謀論了,還以爲武曌是真的想要弄死他才這樣的。
李顯抹了把臉將自己的猜測說了一下,鄭玘聽了之後就說道:“神皇也未必沒有這方面的想法,不過主動動手應該是不可能的,畢竟戰場上刀劍無眼,萬一出了什麼事情也怪不到她頭上。”
李顯聽了之後忽然問了一句:“她居然沒有將賀蘭敏之加進名單裡?”
不僅僅沒有賀蘭敏之,甚至在長安的武將一系都沒有,只有李顯和鄭玘兩個人彷彿空降一樣去領導那些他們都不太熟悉的將領。
李顯捏了捏手指說道:“這不行,這些人都是……恩,只怕到時候來個軍令不通,那麻煩就大了。”
“你怕什麼?到時候祭天啊。”鄭玘含笑說了一句。
李顯頓時翻了個白眼說道:“若是可以最好拿下實打實的軍功。”
鄭玘想了想也是,李顯因爲之前禪位的事情名望總是差點火候,若是有軍功在身的話,武曌估計就更想弄死李顯了,而且這也是一個機會,收服軍心的機會。
當然最最重要的是這件事情他們誰都沒辦法拒絕,李顯和鄭玘唯一擔心的就是:他們走了長安交給誰?武曌肯定要趁着這個時間往長安慢慢滲透的,他倆手下可信的人不少,但是能扛得住的……不多。
李顯皺眉想了半天才說道:“實在不行就交給阿瑾他們兩個吧。”
鄭玘想了想也只能這樣了,鄭瑾今年已經十四歲了,是個小小少年平素跟在他們身邊耳濡目染學到的也不少了,長安城內部的不穩定因素都被李顯和鄭玘給收拾的差不多,鄭瑾和李重義要做的就是看好家。
當然名義上自然是以李重義爲主的,畢竟他是宜陽郡王,滿長安城中除了李顯之外就他爵位最高了,只可惜李重義太小了,今年剛十歲,李顯還要給他找一個輔佐之人,而這個人也不好選,至少不能反客爲主。
鄭玘卻已經有了腹案:“賀蘭敏之如何?“
李顯一聽果斷就同意了,沒有什麼比跟武曌有仇的人來幫忙更讓人放心了,更何況賀蘭敏之允文允武輔佐李重義和鄭瑾已經足夠了。
他們兩個做了決定之後就將李重義和鄭瑾喚了來囑咐他們一些事情,李重義和鄭瑾此時還不知道李顯跟鄭玘要帶兵出征,此時此刻驟然聽到這麼一個消息不由得大吃一驚。
不過很快他們就冷靜了下來,李重義眼睛一轉就問道:“叔父離開之後那麼長安政務交給誰?”
李顯微微一笑說道:“自然是你了,除你之外此地再無一人有資格了。”
李重義愣愣的看着李顯,半晌轉頭看了一眼鄭瑾才猶豫說道:“長安之內倒是無甚可慮,只怕城外風波不止。”
李顯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我們離開期間會讓賀蘭將軍協助於你。”
這是把兵權也交給他了,李重義聽懂了暗示不由得嚥了口口水,這簡直是天大的信任,老子對兒子也不過如此了,甚至很多皇帝都十分防備自己的兒子的。
李顯轉頭看着鄭瑾:“你也要好好襄助大郎纔是。”
鄭瑾連忙行禮:“大王放心,必不負所托。”
雖然在鄭玘和李顯的心裡真正能夠扛住的應該是鄭瑾,但是他們不能表露出這種態度,縱然鄭瑾和李重義還小,關係也不錯,但是他們也不能給這兩個孩子錯誤的信號,必須分出主次,也必須讓鄭瑾明白上下有別。
將兩個有些緊張又有些興奮的孩子送走,李顯忽然覺得李重義和鄭瑾比他當年要強多了,這麼大的擔子壓在他們肩上,他們雖然也有些猶豫卻從頭到尾都沒說我不行,我做不到這樣的話,這兩個孩子都十分有勇氣。
跟這兩個孩子談完就是跟賀蘭敏之談了,自從賀蘭敏之到了長安之後李顯並沒有防備他——長安能人太少了,有的用就用吧,別挑三揀四的了。
賀蘭敏之倒是消息比較靈通,來的時候就知道了李顯和鄭玘是要走的,在聽說這兩個人讓他襄助李重義和鄭瑾管理長安城的時候,他也正色說道:“你們放心,總不會讓別人有機可趁的。”
李顯微微一笑說道:“你懂就好了,城防什麼的你看着辦,若是重義與阿瑾問起來你也教導一下吧。”
賀蘭敏之自是答應,原本這次出證沒有他的份兒他心裡也有些鬱悶的,此時見有別的任務交給他,並且李顯也沒有防備他,心裡多少有些安慰,然後他就問出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大王打算帶多少兵馬前去?”
這是一個非常敏感的話題,拜大唐府兵制所賜,每次打仗都是就地徵兵的,畢竟折衝府的分佈範圍挺廣的,所以一般都是將軍從長安出發只是帶一些簡單的護衛,然後到了當地出示符節等身份證明,然後再瞭解一下當地情況坐鎮指揮。
那麼現在問題就來了,李顯要帶多少人過去?李顯手中能夠指揮的兵馬其實不少,但是那隻不過是人心所向,嚴格說起來不通過朝廷而擅自活動的話,這些兵就算是謀反了,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李顯不可能帶這些兵走。
那不帶這些的話,李顯手上能夠動用的就只有自己的護衛了,但是哪怕攝政王有優待,護衛也不過就五六百人,護送李顯一路到嶺南的話,總覺得有點不夠。
李顯倒是無所謂:“不用太多,二三百足以。”
他的護衛都是精兵,當年他就想要改革兵制,但是一來二去的給耽擱了,也不能說是耽擱,大概就是時機不成熟連李治也不好動手,只不過李顯在自己的護衛身上卻做過不少實驗了,別看他的護衛數目少,真正打起來打人數是護衛二倍的士兵是不成問題的,遇到弱一點的打三倍也不是不可能。
賀蘭敏之見他心有成算也不多說了,只是回頭就將自己在城防上的計劃給李顯看一眼,他心裡對李重義和鄭瑾還是有點不放心,想要趁着李顯和鄭玘走之前將事情都安排一下。
可這個世界上總有意外發生,怎麼可能事事都安排好呢?就算現在看着不錯,如果到時候發生點別的事情需要改呢?李顯倒不是不想看,而是怕他如果開口同意了,到時候有什麼變動,李重義做不了主——他是不能推翻攝政王的意見的,那就要重新請示自己,不說這樣會給李重義帶來多麼大的壓力,就說從長安到嶺南這麼遠,這一來一回的要好多天,如果真是什麼要緊的事情那早就被耽誤了好嗎。
所以李顯沒有同意也沒有反對只是說道:“去問宜陽郡王吧。”
賀蘭敏之對於李顯這種將事情就這麼放手給一個十歲的孩子表示出了極大的不解,是啦,皇家孩子早熟,李重義他也見過是個十分穩當的孩子,但是再穩當他也是個小孩子好嗎?這麼重要的事情你交給他……真的可以?
等到了宜陽郡王府賀蘭敏之就看到了跟李重義在一起讀書的鄭瑾,瞬間就悟了,李重義雖然年紀小,但是鄭瑾年紀已經不小了,而且鄭瑾對李重義絕對的忠心,自己的提議鄭瑾肯定會仔細把關的。
不過賀蘭敏之對於這兩個孩子心裡還是有點懷疑的,只是在跟鄭瑾和李重義討論過一番之後,他就將心裡的輕視給收了起來——這倆孩子都不是省油的燈!
總算是搞定了這一攤子事兒之後,李顯就跟鄭玘帶上護衛輕車從簡的一路用最快的速度奔赴嶺南。
作爲行軍總管,李顯到了當地之後就開始馬上着手安排各種防務,而在來的一路上一直都有軍報發來,讓他們瞭解具體情況。
具體的情況其實也很簡單,嶺南這個地方真的是特別的貧苦,要不然大唐流配那些罪犯怎麼會都往嶺南趕呢?但是再貧困的地方也是有點人煙的,這裡的少數民族尤其多,部落多了就自然會起衝突,經過長年的相互兼併,最後形成了蒙巂詔、越析詔、浪穹詔、邆賧詔、施浪詔、蒙舍詔六個大的部落,簡稱就是六詔。
這六詔本身其實也是長年互相交鋒的,但是架不住大唐太強大,而且……大唐經常把罪犯往這邊趕,來的人能夠活下來的都是窮兇極惡之輩,一開始還有人管着後來這些人就開始偷偷摸摸的侵佔六詔的地盤以及各種資源。
長年累月下來,這些活下來的流民居然還形成了一定的勢力,六詔忍受不了了就開始合起來打擊流民。而大唐在當地的長官其實心也是向着流民的,這個年代民族的隔閡十分強,哪怕知道那些人都是罪犯,在面對外族的時候還是會迴護自己人。
時間長了,六詔早就對大唐不滿,只不過之前因爲大唐太過強大所以一直不敢發難。至於這次爲什麼就敢了,還要“感謝”浪穹州刺史的兒子。
原本浪穹州刺史默認是蒙巂詔的王來着,但是武曌上臺之後爲了加強對各地的掌控直接將很多州的刺史換成了自己人,浪穹州的也就換了。
本來浪穹詔和蒙舍詔是要聯姻的,蒙舍詔在六詔之內也是十分強大的一個不落,其實它就是南詔的前身,浪穹詔本有依附於蒙舍詔之意,結果在浪穹詔的王想要把公主嫁給蒙舍詔的王子的時候,刺史的兒子看上了這位公主,非要強娶。
浪穹國王不同意,這位坑爹的刺史之子就直接趁着公主出嫁的時候直接去搶親了,硬生生的把公主給搶到了自己房裡。
這一下子浪穹詔和蒙舍詔都不幹了,別人都欺負到頭上了這還能忍?於是跟其他四詔一聯合,反他孃的!
李顯在知道前因後果之後整個人都不好了,當時就問了一句:“那個小畜生呢?”這問的就是那位刺史之子了。
底下人低着頭回話:“刺史之子已被浪穹王誅殺。”
浪穹州就是在浪穹詔的境內好嗎?人家既然都反了還要留你狗命?別說是那位刺史之子,就連刺史全家都被殺了啊,這是真的名副其實的坑全家,不僅僅坑全家還坑了大唐。
李顯心裡把那貨千刀萬剮的心都有了,可是人都死了他還能怎麼辦呢?其實在這種情況下一般都會想到一個議和,安撫六詔並且再次讓他們掌控自己的地盤,但是大唐一向硬氣慣了,對這些蕞爾小國根本沒有講和的心。
李顯穿過來這麼多年,別的沒學到這個倒是學了個十成十,他現在的邏輯就是,雖然我們這邊有人做錯了,但是你們不應該動兵啊,你可以上告,到時候自有律法主持公道!
問題是……六詔不信了好嗎?之前六詔的子民跟大唐子民起衝突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就沒有哪一次能夠做到公平公正的,誰還信你們啊?抖m也不不能包子成這樣。
李顯將自己的憤怒壓了下去,然後就開始詢問如今的情勢如何,說實話在嶺南這個地方吧,打仗是真心不容易,因爲山多啊!人家嶺南六詔都是土生土長的,而且經常自家裡就開火,所以山地戰對他們而言挺熟的。
到了李顯這裡,雖然唐軍也是就近調來的,但還是有一個磨合的問題,最主要的是李顯對山地戰不是特別的瞭解!
這次李顯過來武曌直接撥給了他二十萬軍隊,軍需用品也跟上了,並沒有剋扣的意思,倒是李顯有些糾結。
鄭玘對於山地戰也不太瞭解,之前他研究的更多的是跟吐蕃打好嗎?都是早西域那一片空曠的戈壁上打,那個難度比這裡小多了!
山地戰最難的其實就是意外太多了,在跟敵人交手的時候還要跟大自然環境抗衡,山體滑坡,強風,敵人比他們更熟悉山地環境,畢竟在人家家門口打仗,這一點對李顯他們肯極爲不利,最大的問題就是物資的運輸問題。
那麼現在問題就來了——火藥和火炮都不能輕易使用,火炮是體積太大運不上去,火藥……不敢隨便用啊,萬一把山炸塌了那就是連自己一起活埋了,不帶這樣打的,至於火銃,這個倒是可以用,只不過也不夠好,因爲山上樹木多掩體也多,根本無法發揮殺傷力。
李顯在來的路上就愁了個半死,跟鄭玘商量了半天也沒想出太好的辦法來,最後只能硬抗,拼着唐軍素質比對方好的這一點來硬抗,倒是手榴彈可以用,不過也要看情況才行。
這種時候如果有手/槍就好了,李顯不得不暗恨這個時候的生產力達不到以及自己的技能點沒點好,不過就算點好了他頂多也就是了解一下對方的形制也不可能去研究每個部件是怎麼製造的好嗎?
到最後兩個人只能跟對方拼消耗拼物資拼智慧了,而且要分兵,必須分兵,正好李顯帶一路鄭玘帶一路,實際上哪怕是去西域打仗,也是要分兵的,李顯和鄭玘如今都算是能夠獨當一面的人,兩個人理念再一致也會有分歧,遇到這種情況一般都是李顯妥協的,因爲他更相信鄭玘的判斷,但是這一次李顯是過來刷聲望值的啊,鄭玘的存在很容易給人一種他很強勢,李顯太弱勢的感覺,這不行,但是讓鄭玘憋着不說話也不可能。
所以到最後兩個人就只能分開了,而且這樣也能迷惑六詔讓他們不知道哪邊是主力。李顯這邊是做牽制,而鄭玘那邊就是遊擊。
李顯要做到的就是拼命佔領制高點,在山地戰之中,佔領制高點能給己方的防禦和進攻帶來極大的優勢,只不過有攻擊部隊也要有防禦部隊。
只不過這件事情並不容易,一開始的時候李顯這邊就跟六詔的聯合軍陷入了對峙狀態雙方你來我往沒有誰能夠建立更大的優勢,但是填進去的士兵卻讓李顯心疼的不行,這些人不是他的兵馬可也是大唐的啊,而且對他的命令執行的也挺徹底,並沒有出現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的情況。
如今這個情況倒是讓李顯想到了前一世聽說過的阿/富/汗/戰/爭,那一次美軍是採取了包圍戰術,先派士兵佔據山谷中的有利位置阻止敵軍四處逃散,再陸空合擊拿下了這場戰役的勝利。
而如今……大唐沒有空中打擊力量啊!李顯鬱悶之後就開始動腦筋了,需要總是最好的老師,別說他還真想出了一個辦法:雖然造不了轟/炸/機之類的飛機,但是……咱們可以嘗試一下熱氣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