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邊生人,潭中拉尿潭中長,水性自不必說,來到潭邊黃天蠍把鞋子甩了,直接一個猛子扎進了水中,不脫衣服,洗澡和洗衣服是一回事,黃天蠍從不分開來做。
浪裡白條、上下翻騰,越洗越淨也越遊越餓,說來也巧正餓得難受時,忽然一條尺多長的大鯉魚游到身旁。人的水性再怎麼好也比不過魚兒,但這條魚肚皮側翻、半死不活的。哪還有什麼客氣的,黃天蠍伸手便捉了魚,笑道:“難爲你這魚兒還有幾分誠心,特意送上門來孝敬爺爺,也罷,待會烤了落入爺爺肚中,換你一個好託生。”正說着,那尾大魚忽然掙扎起來,力氣頗大險險就從手中逃了去。
黃天蠍急忙手上用力,抓牢了它,翻着怪眼笑道:“落進爺爺手中還想逃?安心吧,待會就上火!”說着他正要轉身游回岸上,不料那鯉魚口吐人言:“你說你這人,都什麼時候了還想着吃啊。快放了我,回家去安排後事纔是正經。”
啊呀一聲怪叫,黃天蠍嚇了個魂飛魄散,一口水嗆進了喉嚨登時大咳起來。若未嗆水,他多半會立刻把魚扔掉;但咳嗽的時候人有本能反應,身體緊繃雙手用力、反倒抓得更緊了,那大魚吃痛不過一個勁地搖頭擺尾:“輕點輕點你輕點!”
Wωω◆ Tтkā n◆ ¢O 待咳嗽過後,黃天蠍也明白了,這魚會說人話不假,可它全無法力,遠不是自己的對手。會說話的東西,黃天蠍無論如何不能吃了。先不說報應什麼的,光心裡那份滋味就受不來。不過他也沒立刻放開大魚,皺眉問道:“你剛纔說的...是我快死了麼?”
“我說了,你可會放我?”大魚反問。
“一定放!”
大魚立刻應道:“不是你快死了......”黃天蠍立刻鬆了口氣。可還不等那一口大氣喘完,大魚就繼續道:“是所有人都得死!天底下就活人了...不止人,是有什麼算什麼,統統完蛋!”
黃天蠍聞言吃驚不小。他自己是沒娶妻生子,可他有個兄弟老實本分,娶了媳婦生了一雙兒女,那是老黃家的香火,黃天蠍對外人耍狠耍賴,對自己的侄兒侄女可掏心掏肺地喜愛,驚訝過後就是惱羞成怒:“放屁!”
“不是放屁,千真萬確...我每天都會領受天機,每次都是大家死光。我也不死心啊。今天又在領受天機。正走神的時候被你抓了。”大鯉魚應道。
黃天蠍腦中亂成一團,怒道:“爺爺不信!”就在此刻,突然一個女子聲音從天上傳來:“不信也得信。因它是三年魚。”黃天蠍擡頭觀看,只見一位三十出頭的美貌婦人做女冠裝扮。人在半空衣袂凌風,說不出的雍容華貴。
黃天蠍看傻了眼,愣愣不語,
稍等片刻,女冠微笑道:“還不放手麼?”
黃天蠍這才一驚而醒,仙子是揹着劍的,一介凡人哪敢造次,忙不迭將手中大魚放回水中。女冠不再理會潑皮,伸手輕輕一招,方圓百丈潭水凌空拔起、凝聚她身前不散,三年雨也在其中,女冠恭敬開口:“離山弟子紅景,求請先生指點。剛剛先生說世界將死,可是您洞開仙機神目、目睹這乾坤凋零了麼?”
大魚搖搖頭:“不是,我看見的是一顆冒火隕星自天穹墜落,那隕星奇巨,砸下來天地必亡,又哪還有生靈活命的份。”
三年魚不知離山爲何物,黃天蠍聽過離山仙長的傳說可就太多了,聽說劫數後,半是奉承高人半是心存僥倖,大聲道:“你這鯉...先生不曉得,中土世界有離山匡護、離山有佑世真君坐鎮,一兩顆星星掉下來算得什麼?”
紅長老沒理會潑皮的說話,徑自對三年魚道:“還請先生隨我去往離山。敝宗弟子必奉先生爲上賓。”言罷指訣一點,一團水光將三年魚裹住了,遁入紅景袖中
臨行之前,紅長老目光掃過黃天蠍臂上紋身,曉得他是個混混兒,清淡囑咐:“不可再欺負鄉里,不可將今日所知泄露。”說着,隨手向身前正凝聚的潭水一劃,百丈之水忽然碎了:好像刀切豆腐一般,碎成四四方方的六十四塊,一塊一塊重新跌入潭中。下一刻,紅長老一飛沖天,眨眼消失不見,黃天蠍又發呆了,直到‘一塊水’砸在頭頂,他才清醒回來,伸手狠掐自己大腿,疼......
幽冥、褫衍海化境之內,王靈通與方亥得蘇景相救,出得鬼袍當即致謝,赤目不理王靈通,直接跳到方亥面前,伸手一攔:“行禮就不必了,你若心存感激,莫忘記你曾說過的話就是了!”
方亥愣了愣:“說過的話?”
方菜若有所思,試探問:“見一次殺一次?”
赤目大樂:“不殺就給錢!”
蘇景笑着開口:“這次不要錢了,白給你們見一次,下次再相見諸位不向我拔劍以對就感激不盡了。”
王靈通接過話題:“小九王這麼說可要羞煞我等了,總之,大恩不言謝,今日王上再造之恩,王靈通、方亥、方菜銘記在心。”
寒暄話說過幾句就好,否則越說越顯虛僞,跟在王靈通身後再想蘇景躬身一禮致謝後,方亥垂下頭,張口將一枚鱗片小小鱗片吐在手心,遞給了王靈通。
後者接過鱗片走向陰褫,可是才走幾步就重新站住了,目光裡滿滿躊躇......帶鱗片來此是爲大王借兵的,但是現在的褫家弟子...就算他們全都搬家去死不瞑目宮又有什麼用處啊。
倒是七寸褫,一見王靈通手中鱗片便人立而起:“原來是先祖恩公之後,需我所做何事不妨直說。”
翻天覆地中的褫家人就是這副德行,性情上的古怪之處全不是外人所能理解的。
這個時候蘇景插口,對王靈通道:“王將軍歸營後,還有一事相求。”
“小九王言重,”王靈通轉回身,不因蘇景年輕而疏怠絲毫,無論禮數還是措辭,都對蘇景以一方王駕相待:“王駕有令,王靈通莫敢不從。”
“代我、我家師母向肆悅大王至上敬意,往事已矣無需掛懷,以後...肆悅大王若不嫌棄,兩國永結同盟正好。”說着,蘇景轉頭望向尤朗崢:“立盟,還要麻煩大判做鑑。”
尤大人正養傷,不等他老人家開口小鬼差妖霧就不耐煩地對蘇景揮揮手:“你自己作鑑就得了,少要打擾我家大人。”
蘇景失笑,王靈通驚喜!
爲何要請褫家出兵?還不是爲了能多出一道對付狼患、對付陽三郎手段。若是能與威名不遜陽三郎絲毫的淺尋化敵爲友、再得了有大判身份的蘇景的支持...相比之下,褫家的支持又算得什麼。
更要緊的是,王靈通本在懷疑狼患的幕後指使爲陰陽司,如今自家大王直接和‘黑手’同盟,真正無憂矣!
王靈通立刻點頭,一番話說得工整漂亮,誠意十足、敬謝兼備。
文縐縐的一番話說完,王靈通重新望向七寸褫:“陰陽褫家,信義龍族,王氏後人王靈通攜先祖遺惠登門,求褫家慷慨相助。”
對祖上的恩公後裔,七寸褫完全是另一幅態度,語氣和順:“你說,無論何事,我輩絕不推諉。”
“王靈通求請諸位,相助蘇景王駕。”王靈通說完,把手中鱗片往七寸褫面前一擺,飄身退到了蘇景身後。
王靈通在幽冥打滾無數念頭,心思早都歷練得通透無比,怎會不明白蘇景這時候提起結盟是爲了什麼。
蘇景微笑邁步上前:“如何?”
陰褫是靈物,天生就聰明,可這份智慧都被它們用在了修煉上,早就自封門戶偏居一隅之族哪裡知道‘鬼間險惡’,七寸褫還真沒想到王靈通會把恩情別嫁,愣愣在地好一陣子,不過以前的恩是真的,做晚輩的要還也是真的,琢磨過後它還是把嘴巴一張吞掉了鱗片,它知道蘇景所求是什麼,開門見山問道:“你要送什麼人入翻覆眼?”
到現在爲止,蘇景能想到的、一定要送入翻覆眼的人有五個:鬼袍中的大聖、和尚、再加體內劍魂屠晚佔去三人,自天外返回、卻遇劫慘死的離山三祖,也是他的三師伯仇魁;最後一個不像前四‘人’那麼風光無限,也沒有修行在身,但她在蘇景心中的分量比着其他幾人毫不遜色...他的小師妹、陸九和淺尋的孩兒,齊僮兒。
另外蘇景還有個仍在猶豫的‘人選’:骨金烏。
骨金烏和‘陽三郎’的遊魂是一回事,本爲神物卻爲人所害,落得悽慘下場,蘇景已經曉得,就是師傅對此事也頗爲愧疚,如果能還神鳥一個新生自然再好不過,可就怕它活過來會報復,這個後果實在承受不來......
是否救金烏不是當務之急,蘇景暫不多想,右手舉起、張開,比劃了個‘五’:“有五百人要入翻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