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局的變幻令人眼花繚亂。
六月二十五日,中華革命軍第六軍軍長陳同明在潮州發佈通電,改部隊番號爲“救粵軍”,全軍七個師五萬多人,宣佈將進攻廣州。
次日,社會黨政府宣佈陳部爲叛軍,宣佈中華革命軍東征討逆,東征軍總司令江衛,副總司令分別爲徐崇智、劉希閔、楊震寰。
計劃兵分三路迎擊陳部:左路軍劉希閔部桂軍、楊震寰部滇軍;中路軍徐崇智部粵軍;右路軍爲教導師並粵軍第二師。總兵力約三萬人。
爲提振軍心士氣,教導師定於六月二十八日在廣州召開誓師大會。
教導師各部迅速集結,唯有三團三營謝念誠部因駐地距離較遠,無法參加誓師大會。
六月二十七日一早,謝念誠令各部整頓人馬輜重,待命出發,自己到了廣州城,部隊人多可以不來,他這個營長還是要參加軍事會議的。
軍事會議定於下午在青浦軍校召開,謝念誠上午回了廣州城。他在青浦軍校隔壁軍政大學的住所,已經成了機要局的辦公所在地。除了楊雨薇,還有另外兩個報務員和幾個機要局的內衛。
吃過午飯,交待楊雨薇收拾好必要的東西隨軍出征後,謝念誠就趕到了青浦軍校。
作戰會議室裡,謝念誠和另外幾個三團的軍官顯得有些異類:
其他人穿的都是灰色的軍服,只有三團的軍官不是,團長胡陽和另兩個營長穿的是緝私隊的黑制服,謝念誠則是那身威武的墨綠色軍裝,幾個人自然成了其他軍官竊竊私語的取笑對象。
別說江衛和高級軍官了,隨便拉出一個教導師一團、二團的官兵,問問他們覺得三團怎麼樣,禮貌點兒的說法那就是“三團是新部隊,多訓練、經歷一段實戰後戰鬥力一定會得到提升”,粗魯點的那就是“不就是一羣地痞**嗎?”。
在其他人心裡,教導師三團就是以前商團的**們改編而來的,能有什麼戰鬥力?
所以在作戰會議室裡,根本沒人搭理三團的這幾個軍官。
胡陽和兩個營長倒是正經軍校出身,不過這段時間被手下那幫子熊兵折騰得夠嗆,也沒什麼攀談的興趣,謝念誠一個人在角落裡倒是落了個耳根清靜。
兩個侍從官到了門口,江衛一身戎裝進了作戰會議室。
所有軍官一起起立:“司令好!”
江衛擡手示意衆人坐下:“多的話,我就不講了,下面請何應誠參謀長介紹敵情和我軍部署。”
何應誠拉開牆上的帷幕,露出巨幅地圖:
“各位請看,陳軍分三路進攻廣州,其主力林虎所部五個師集結於惠州,我軍計劃,左路軍從北路龍江一線實施包抄,我右路教導師沿東莞、深圳、淡水一線推進,中路軍在福田一帶構築防線,等左右兩路到位後,會攻惠州!”
“我教導師計劃,以一團、二團梯次攻擊前進,三團掩護輜重爲後衛部隊……”
講訴完整體計劃後,各部自行制定行動計劃。
江衛、何應誠這些人有多看不起三團,那三團的胡團長就有多看不起三營,在他心裡,這三營無非就是民團,比一營、二營還不如。
三團長胡陽下令,一營、二營負責看守全師輜重,跟在師主力後方二十里行軍,謝念誠得到的任務是“配合三團主力,爲全師殿後,在團主力二十里後行軍。”
得到這樣的命令,謝念誠非但沒有生氣,反倒感到運氣不錯——他的三營雖然訓練有素、裝備精良,但大多數官兵畢竟從沒見過血,走在大隊伍的後方,慢慢感受戰場氣氛,是個不錯的選擇。
二十八日晨,謝念誠還是穿着他那身打眼的墨綠色軍服上了誓師大會的主席臺,倒不是說他想出風頭,而是參加誓師大會的三團一、二營官兵都穿的是灰黑色軍裝,他和胡團長在主席臺上,反而更應景一些。
謝念誠來參加這個大會,最主要的目的是看看友軍的軍容軍紀,和自己手下的部隊比一比,打起來也好有個參照。
這個誓師大會,謝念誠是唯一一個步兵的營級軍官,除了炮兵營運輸不便,其他部隊的營連級軍官都要帶部隊參加閱兵。
謝念誠和教導團的幾個軍官站在主席臺的邊上,這幾位也都是熟人:一團團長顧鼎文、二團團長張林甫和炮兵營營長陳欽。
這幾位看着謝念誠的心情,多少有些複雜。
其他青浦一期的學生,最好的幾個也都只是連級幹部,這謝念誠倒好,一畢業就幹了正營長,帶出去的七個軍校生,個個都安排了營連級的職務,最關鍵的是,謝念誠還不滿十八歲!
推翻帝制這一百多年來,謝念誠以不滿十八歲的年紀坐上這個位置,應該是前無古人了。
不過他們對謝念誠這個人,印象都還是不錯的。
陳欽爲人厚道,他對這個學生很是關心:“謝營長,這就要出征了,你們營準備好了沒有?”
謝念誠對這幾位老師的觀感也很不錯,在軍校期間,他可是經常向他們請教問題的,“報告顧團長、張團長、陳營長,我部九百七十人,齊裝滿員,糧彈充足,已做好戰鬥準備……只是我部從官長到士兵都沒上過戰場,我心裡有些忐忑不安。”
顧鼎文以爲自己聽錯了:“什麼?九百七十人?”
張林甫和陳欽也看向謝念誠。
“對,沒錯,我營下轄三個步兵連、一個炮兵連、一個工兵輜重連,再加上營部的一些直屬部隊,是這個數。”
“炮兵連?”
陳欽對這個很感興趣,他的炮兵營下屬兩個連,一共六門七五山炮。
“你們有什麼炮?多少門?”
“我們炮兵連裝備了八〇迫擊炮十二門。”
“迫擊炮嗎?”
這個時代,迫擊炮在歐洲都屬於新式武器,在大漢國這邊,還沒有哪隻軍隊見過實物。
作爲炮兵指揮官的陳欽,自然知道迫擊炮是什麼東西。
“你從哪兒搞來的這些好東西啊?”
“是託朋友從德國買回來的……這次我們營出去打仗,就靠這些玩意兒壯膽。”
顧鼎文和張林甫也加入談話,交流迫擊炮該如何使用,他們多年行伍,提出的建議謝念誠自然是一一記在心裡。
沒聊多久,誓師大會開始,江衛、汪中正、宋凱中爲首,領着主席臺上的人站到臺前,開始檢閱東征部隊。
檢閱順序以部隊番號爲序。
首先進場的是一團一營一連,連長也算是謝念誠的老熟人了。
關宗南走在最前面,領着他這個連的弟兄,心情激盪。
一畢業就到部隊當了連長,還是一團一營一連!
走到主席臺前,關宗南向主席臺敬禮,對江衛這個校長和伯樂,他是發自內心的崇拜和尊敬。
忽然,關宗南看到邊上一個穿墨綠色軍裝的傢伙很是眼熟,“這不是那個謝念誠嗎?他怎麼站在主席臺上?”
想到謝念誠,對校長的尊重和愛戴關宗南都暫時忘記了,感覺一陣蛋痛。
沒錯,就是蛋痛,在學校羣毆的時候,他吃了謝念誠一記撩陰腿,可是讓他好幾天都只能夾着腿走路。
“哼,這傢伙看起來很神氣嘛,聽說還當了營長,這次東征,等他帶的民團被人幹了,我再去救他……救完了看我怎麼教訓他。”仇恨讓人矇蔽雙眼這話真是沒錯。
旁邊的副連長微不可察地踢了他一腳:“連長,走過主席臺了,不用敬禮了。”
關宗南這才反應過來,“媽的,差點兒出醜……姓謝的,這都是你的責任!”
類似的一幕連續發生,杜清泉、黃鏈、潘衷寒這些吃過謝念誠“揪髮攻”、“鎖喉”、“龍抓手”、“襲肋”等大招的長江學會出身的軍官,看到主席臺上站立的謝念誠後,都是五味雜陳。
主席臺上的大佬們對這些青年軍官的失態還很欣慰:“還是青浦軍校出身的纔是自己人啊,你看,好多學生都不能自已,革命情緒很高嘛!”
謝念誠沒注意到這些細節,他的注意力都放在部隊的士氣、裝備和身體情況上。
根據他的觀察,一團、二團從軍官到士兵,精神狀態都是很不錯,裝備就差強人意了,步兵連的士兵只有步槍和極少量的花機關、手槍,謝念誠部隊步兵連裝備的輕機槍、迫擊炮這兩種才問世不久的新式武器那是一件沒有。
一團和二團分別有六挺重機槍,算是重火力了,士兵的身體狀況和謝念誠部隊比起來也明顯瘦弱一些,看來頓頓吃肉和偶爾吃肉對身體狀況的影響,還是很大的。
等到三團的部隊進場,那就讓人失望了。
三團一營、二營的士兵是汪中正指派的軍官從緝私總隊抽調的,這些兵大多數都是前商團的士兵。
這些兵偷奸耍滑、吃不得苦,軍官們雖然很努力,但操練時間不長,一看上去精氣神比前面的部隊就差了一截,武器也就都是步槍、手槍,兩個營連一挺重機槍都沒有。
江衛和何應誠派他們看守輜重,也算是人盡其用了。
部隊都進了場,主席臺上的大佬們也都輪流發表講話,最後誓師大會在圍觀的幾萬廣州羣衆和幾千官兵排山倒海般的口號聲中圓滿結束。
大會結束後,謝念誠婉拒了其他人的邀請,帶上胡團長交給他的行動計劃,回學校接了楊雨薇直奔梅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