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日,清晨的海邊,藍天白雲,波濤滾滾。
謝念誠和楊雨薇坐在一塊礁石之上,等待着那一輪紅日從海平面升起。
楊雨薇的眼睛還有些腫,這兩天,她也參與了救治傷員,看着一個個年輕的生命逝去,心地良善的她總是止不住淚水。
“念誠,你說,爲什麼要打仗呢?大家開開心心的不好嗎?”
爲什麼要打仗?
這不是幾句話就能說的清楚的事情!
謝念誠說出了他的理解:“打仗的目的,是爲了不打仗。假如人人都吃的好、穿得暖、有屋子住,誰願意打仗呢?你想想,現在很多人拼死拼活掙個溫飽都困難,而有些人什麼都不幹,就能錦衣玉食,這公平嗎?”
“不打仗,那些不勞而獲的人會放棄他們手中的財富和權力嗎?”
楊雨薇只是心善,智商是沒有問題的,自然知道謝念誠說得有道理。
“嗯,真希望早點兒看到你描述的新世界,在那裡,每個人都能靠自己的努力過上好日子!”
“雨薇,以後你還是不要上戰場了,戰場太殘酷,那麼多死人,那麼多血,女孩子最好還是不要看這些東西。”
“難道我看不到死人和鮮血,就沒有人死、沒有人流血了嗎?”
楊雨薇心底的話沒有說出來。“你不知道嗎?如果你上了戰場,讓我在別的地方擔驚受怕,那纔是最殘酷的事。”
“太陽出來了,快看!”
楊雨薇放下心事,拍手歡叫。
順着楊雨薇的纖纖玉指看去,金色的陽光,照在海面上,波光粼粼、美不勝收。
……
九號送走了張林甫和陳欽,謝念誠就率部到了海邊,讓水鬼轉送走了部隊裡的傷員後,部隊就露營在了海邊,整整一天什麼也沒幹,就是討論此戰的得失和收拾個人衛生。
吃完早飯,身邊幾個軍官把昨天整理完畢後的各種戰術得失交給了謝念誠,坐在箱子上開始討論起宏觀上的得失來。
毋庸置疑,淡水大捷對身處危局的中華革命軍來說,起到了扭轉乾坤的作用。
北線的劉希閔、楊震寰、林虎各部在得知消息後,士氣低落那是必然的,中華革命軍在北線的勝利,不會有什麼懸念。
洪兆麟和林舉逃回惠州,就算收攏敗兵,那一萬來殘兵敗將已經不足爲慮。
張承嶽跟隨謝念誠的日子最長,“隊長,這一仗,咱們可是折了老本啊,傷亡了這麼多兄弟,部隊傷了元氣啊。”
粟懷玉不同意這個看法:“張營長,我倒覺得這一仗下來,部隊經受了考驗,而且多數傷員都是可以傷愈歸隊的,以現在的人員,再招些新兵,部隊的戰鬥力只會更強。”
從軍事角度上看,粟懷玉的想法更正確一些。
一支部隊裡有經歷過殘酷戰鬥的老兵,戰鬥力比起新兵部隊肯定會強出不少。而張承嶽的想法更多是出於感情角度出發,朝夕相處幾個月的部下化成骨灰,心裡不難受那是不可能的。
說到部隊傷亡的問題,彭德對謝念誠對傷亡士兵的安置方法極爲贊同,但他也表示了憂慮:
“營長,陣亡和重傷的兄弟每人兩百大洋的安家費,重傷殘疾的兄弟以後每月八塊大洋生活費,這標準比別的部隊高出太多了……有這麼多錢支付嗎?”
“要是錢能買回人,需要再多錢我也願意出啊。”謝念誠嘆了口氣。
眼看談話氣氛要往悲傷的方向發展,徐庚問出一個大家都非常想知道答案的問題:“營長,我們現在在這兒紮營幹嘛?”
這個問題,徐庚幾個昨天討論了很久。
謝念誠有心考考他們,那你們說說,我們爲什麼留在這兒?
粟懷玉對軍事上的事情,琢磨得最多:“營長,我想了一天,還是想不明白……要說回廣州吧,既可以和張團長他們一起從陸上走,也可以和傷員們一起坐船走,爲什麼要留在這兒?如果說盯住惠州方向吧,我們現在在海邊,也盯不住啊!”
“營長應該是不想進淡水城吧?”
吳永強負責輜重,自然知道照顧傷兵的難處:“淡水城裡那麼多‘救粵軍’傷兵,我們要去了,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還不如開來海邊休整。要是惠州那邊再敢派兵出來,我們半路去伏擊?”
“我覺得,營長讓部隊留着在這兒,應該是出於政治上的考慮,有了淡水大捷,我們部隊算是出了名了,我們就此回廣州的話,這點兒人在北線戰局裡起不到什麼作用,留在南路,就可以說我們獨力撐起了南線戰局嘛。”
蘇桅唸了幾年政治,眼光的確比其他人高那麼一點兒。
其他幾個人說來說去,意思也差不多。這些人不知道夏娜的事情,所以猜不到謝念誠的真實意圖。
大家都發過言,謝念誠開口了:“淡水這一戰,我軍損失不小,我謝念誠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傷亡的弟兄那邊要錢,招新兵要錢,買武器裝備還是要錢,我不相信廣州政府能拿出多少錢來給我們,所以我們要靠自己去把損失找回來。”
聽到搞錢彌補損失,大家都來了精神。
“好啊,營長,你有什麼妙計能打下惠州?快說出來吧。”徐庚心思最爲靈活。
“不可能吧,我們這幾百人去打惠州?”膽氣一向很壯的文德雲都有些不敢相信。
“誰說要去打惠州了?”謝念誠奇道。
“不打惠州,那從哪兒彌補損失呢?”彭德問道。
“潮州!”
謝念誠嘴裡吐出兩個字來。
潮州是陳同明的老家,經營多年,從未曾遭過戰火,囤積的糧食、彈藥應該不少。
同時,陳部多數高級軍官的家也都在潮州,要是能打下潮州,不僅僅是在經濟上會有巨大的收穫,軍事上,潮州落到中華革命軍的手裡的消息只要傳開,救粵軍馬上就要崩潰。
“潮州?營長,可潮州離這兒可有七百多裡啊。”
張承嶽脫口而出,馬上他就反應過來,狠狠拍了拍自己腦袋,“怪不得營長讓我們留在海邊,原來是爲了坐船去打潮州啊。”
“營長,要是我們要去打潮州的話,爲什麼不叫上張團長他們一起呢?陳同明部主力雖然都在前線,不過潮州城裡多少還是有些人,就我們這邊的幾百個人人手去打潮州是不是少了點兒?”
謝念誠有些恨鐵不成鋼:“黃參謀長,去潮州可不是守西山,守西山那是啃硬骨頭,去潮州那是吃肉,吃肉能叫他們一起去嗎?還有你看看張團長的樣子,說好的‘借’我們的花機關,這會兒打完仗了,他有提到還嗎?”
“你們儘管放心,就我們這些人去,打下潮州,沒有任何問題……你們都回去準備準備,好好休息,下午出發!”
“是。”
謝念誠在這支部隊裡,有絕對的權威,他一旦下定了決心,其他人便不再議論,只需執行就是了。
軍官們分頭回去組織部隊,謝念誠進到通信班的帳篷問楊雨薇:“雨薇,夏娜和洛麗塔那邊來電了嗎?”
“剛纔纔來,船隊已經出發,預計下午三點左右到這裡,一共是二十六條船,一千二百多人,其中我們自己有三百三十人,帶了十條空的運輸船來,能拉六千噸物資。”
“好、很好。”
要是能如願拿下潮州,這賬怎麼算,都不會虧了。
……
下午不到三點,夏娜和洛麗塔就坐着一艘小快艇來了。
知道謝念誠急於瞭解軍情,夏娜從快艇上跳下來就跑向謝念誠。
看到夏娜的臉色有些憔悴,不難想象這幾天她付出了多少辛勞,謝念誠打了碗清水遞過去:“別急、別急,先喝口水。”
夏娜接過謝念誠手上的碗喝了幾大口。
抹了抹嘴開口道:“大哥,二十六條船都到了,運輸船速度慢,水鬼在後面帶着,現在安排他們上岸嗎?”
謝念誠搖搖頭:“不用,都別下來了,把船開過來一些,準備小船,把岸上的部隊都拉船上去……還有,你把來幫忙的各路人馬領頭的都叫到我們船上,大家先碰個面。”
夏娜點點頭,又回頭往快艇跑去。
洛麗塔慢慢過來,好奇道:“大哥,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呢?”
“大哥帶你們去收賬。”
“哦。”
洛麗塔不明白謝念誠什麼意思,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十六條小輪船開到快擱淺的地方停下,放下幾十條小船,在一個個皮膚黝黑的海匪操控下停到了岸邊,早已收拾好行裝的三營官兵,按建制分頭上了小船。
不到兩個小時,三營的五百多官兵全都上了船。
謝念誠來到領頭的船上後,對夏娜下達了命令,“出發,去潮州。”
夏娜自然明白潮州是什麼地方,指使身邊一個護衛,“告訴船長,去潮州。”
這條八百噸的小輪船的桅杆上升起了信號旗,意思是“跟隨我船前進。”
前後二十六條船排成“一”字型,煙囪冒出滾滾濃煙,開足馬力往潮州而去。
從淡水到潮州,有七百多裡水路,對這些航速能達到十五節左右的小輪船來說,預計到潮州城區的時間,是第二天的上午八點。
根據機要局提供的情報,洪兆麟率領原本駐紮在潮州一帶的救粵軍主力部隊西征後,潮州城裡已經沒有正規軍隊,只有幾百警察。
這樣的機會,謝念誠怎會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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