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日,晨。
德國“法蘭克福”號郵輪,是德國造船工業的驕傲,船體黑白兩色,下水才一年,它的排水量四萬二千噸,有六百名船員,可以運載乘客一千二百人。
謝信勇趴在高高的船舷邊上,看着下面有些空曠的上客碼頭,“嗨,我這侄兒不知道今天又想要玩什麼花樣。”
旁邊擁有完美身材的葉小秋道:“等着看吧,一定不會讓人失望的。”
“你不知道吧,我這侄兒確實是長大了……前幾天爲了追女孩,居然花了近一萬大洋,今天讓我們把這一個上客碼頭全包了,不會又是想泡妞吧?”
葉小秋白了謝信勇一眼,風情萬種:“哼,你以爲念誠像你這麼沒正經麼?我敢肯定,念誠這麼做一定有深意。”
謝信勇瞪大雙眼:“哎,我說小秋,你不會真喜歡上我侄兒那個小屁孩兒了吧。”
葉小秋抿嘴一笑:“我進去休息會兒,看樣子時間還早,等會兒再出來看看今天要演哪一齣。”
賓館裡的青年們終於等到了出發的一天,讓他們感到驚奇的是,謝家的那些人無論男女都換了身從未見過的筆挺軍裝,個個顯得精神抖擻。
到了碼頭的時候,發現碼頭上搭了一個小小的舞臺,臺邊安了幾個話筒,順着話筒線看去,幾個高處都掛上了喇叭。
謝念誠、張承嶽也穿着那種呢子軍裝,神色肅穆站在臺子旁邊。他們身旁有張桌子,上面整整齊齊擺放了許多小盒子。
看到學生們自覺地圍到舞臺周圍,謝念誠深吸一口,走上舞臺,下面的學生們停止了議論,紛紛擡頭看去,臺上的謝念誠走到一個話筒架前面開始了發言。
“同學們,我們從四川來到上海,很多人就在說,四川太落後了,和上海不能比。等你們到了德國,就會發現,上海也根本不能和德國比!”
……
“我們漢人,就比洋人笨嗎?我看不是,我們落後的原因有很多,我也不想說;我只想說,我們漢國想要發展,想要趕上歐美,只能靠你們、靠所有人的努力。”
……
“今天,你們就要出發了,我爲你們準備了一份小禮物,那就是我們四川的泥土,生我們、養我們的鄉土。我想請你們隨身帶着它,讓它時刻提醒你們,你們是漢人!提醒你們,家鄉的父老鄉親在等着你們!”
學生們都還年輕,對這口號式的大道理反應各不相同。
既有感動的,也有不爲所動的。
謝信勇遠遠看見,搖了搖頭:“小秋,你看,我這侄兒也玩不出什麼新花樣嘛,我看下面不少小子根本就沒怎麼聽他說。”
“哪有你這樣給侄兒拆臺的啊。”葉小秋也有些着急。
這邊謝念誠講完,舉起手向臺下學生們敬了個禮,臺下掌聲響起,從音量判斷,還是足夠給力。
不管對謝念誠這番發言心底到底如何評價,就衝着已經到手的五百大洋和免費留學幾年,謝念誠也值得大家尊重。
謝念誠走下臺子,站到桌邊。
學生們自覺的就要排成隊,過去領紀念品,這時舞臺後面幾個金髮碧眼的洋人拿了樂器上了臺,跟在後面的還有一個四川鄉村姑娘打扮的妙齡女子。
幾個洋人找好位置坐下,那女子走到剛纔謝念誠發言的地方,先向臺下鞠了一躬,然後道:“各位同學今天就要遠航了,我爲大家唱首歌,祝諸君一路順風。”
悠揚的小提琴聲響起、旋律滿是漢國味道,正是巴黎餐廳的樂隊領班!其他樂器也跟着響起。
隨着音樂的伴奏,那妙齡女子黃鸝般清脆的聲音唱起歌來。
“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我家就在岸上住,聽慣了船工的號子,看慣了船上的白帆……”
誰的家鄉沒條河呢?這歌手一開口就抓住了學生們的耳朵。
隨着美妙的歌聲,歌詞也字字唱進了他們的心裡。
臺下的學生們停住腳步、鴉雀無聲,靜靜地聽着臺上的姑娘吟唱。
幾個長音下來,多愁善感一些的、思鄉情緒嚴重的、,鼻子已經有些酸了。
臺上的這姑娘唱的好,演的也好。
隨着她的演唱,還有一些不大的肢體動作,她靈動的眼神不時往下一看,讓每個觀衆都感覺,她彷彿看到了自己,不由更加聚精會神地看她表演。
“姑娘好像花兒一樣,小夥兒心胸多寬廣,爲了開闢新天地,喚醒了沉睡的高山,讓那河流改變了模樣……”
歌手的唱腔清麗婉轉,和樂隊的配合天衣無縫。
學子們哪裡聽過這麼動聽的歌聲?
有的情不自禁低聲跟着哼了起來。
臺上的曲風微微一轉,歌手的唱腔從婉轉變的略帶激昂。
“這是美麗的祖國,是我生長的地方,在這片遼闊的土地上,到處都有明媚的風光……”
副歌唱完,不少學生已經淚眼朦朧。
龔一峰咬咬牙,轉頭朝謝念誠那邊走去。
謝念誠人如標槍一般直立,戴着雪白手套給龔一峰敬了個軍禮,然後伸出手,用力和龔一峰握了握:“一峰,一路順風!”
龔一峰心頭一熱,淚水盈眶,“您也保重!”從旁邊的張承嶽手裡接過一個巴掌大的小盒子,頭也不回往舷梯走去。
在歌聲中,學子門一一過來與謝念誠告別,爲了這個小小的送別儀式,謝念誠拿着學生們的檔案可是花了不少力氣,才能在現在一個不錯的認出每一個留學生。
“大偉、一路順風!”
“劍波、一路順風!”
“小六、一路順風!”
……
學子們聽到謝念誠誠摯的祝福,個個感動,一一與謝念誠握手道別後,帶着小盒子,上了船。
船頭的葉小秋看到這一幕,眼圈紅了:“念誠,有心了。”
“這小子,怎麼不早說?早說我也下去了……還有,這身衣服不錯,下次回來也得搞一身來穿穿!”
謝信勇還是那麼的天馬星空。
助學金學生隊伍最後兩個,是穿了女子公學學生裝的周欣桐和趙珂,少了幾分嬌豔,多了幾分知性。
“欣桐,一路順風!”
周欣桐看着謝念誠一臉認真、臉上被熱的滿是汗珠,這幾天因爲吃醋引發的些許不開心煙消雲散,握握謝念誠的手回答:“我一定會回來的!”
看到趙珂,謝念誠的臉色依舊肅穆,但敬禮之後的音調出賣了他的內心,只聽謝念誠柔聲道:“趙珂,一路順風。”
趙珂看到謝念誠眼裡的柔情,柔軟的心底顫了一顫,伸出手與他相握:“你也多保重。”兩人的手握在一起,久久沒有分開。
聞到趙珂身上的香氣,謝念誠的眼裡好像看不到別的東西,最後還是趙珂先鬆開了手,留給謝念誠一個美麗的背影。
臺上的歌手唱完一曲,按計劃本該到後臺休息,但她恰好看到謝念誠和趙珂**的樣子,就饒有興趣地留在了臺上在旁邊圍觀。
接下來,穿着新式軍裝,威武霸氣的突擊隊男隊員們也一一過來道別。
“隊長,等我回來。”
“隊長,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謝念誠看到自己的第一批手下,豪氣頓生:“哈哈,什麼隊長,等你們回來,人人都是隊長、不,你們以後都要做團長、做師長!”
“好,那隊長你倒時候就做大帥!”
一羣男人鬨笑在一起,男人間的友誼,只有真正的男人才懂。
隊伍最後的是凌波麗、雅典娜、CC、晴子、神樂和炮姐。
神樂和炮姐平日裡沒心沒肺,面對土匪強盜時心硬似鐵,這個時候也淚水漣漣,畢竟,她們還是小姑娘。
凌波麗的臉上倒沒有變色,只是手已經捏的骨節都咔咔作響。
還是晴子和CC先忍不住,“哇”一聲哭了出來,一左一右抱住謝念誠。
其他麼妹子也忍不住過去抱成一團,淚水怎麼也止不住。
謝念誠對她們來說,是把她們從苦難中解救出來的救命恩人。
是教他們讀書認字的老師。
是關心她們、陪着她們的哥哥。
朝夕相處上千個日日夜夜,就這樣要分開,讓這些花季少女如何不掉下清淚?
謝念誠剛升起的萬丈豪氣瞬間就被融化掉了,謝念誠伸出雙手,輕輕拍這妹子們的頭髮:“CC,別哭,哭了不好看了。”
“雅典娜,你拿出點兒氣勢來,路上要照顧好大家。”
“晴子乖,幾年的時間很快的,我們可以發電報、寫信嘛。”
“神樂,你在外面要好好學,以後大哥還要靠你保護的。”
“炮姐,你怎麼掉眼淚了,這可不像你了。”
“凌波麗,還是你最堅強了,出去了要自己照顧好自己,大哥這邊你放心,沒問題的。”
……
好一陣子,妹子們總算是控制住了情緒,離開謝念誠上了船。
謝念誠和船上的人們一直在互相凝視着,直到船越開越遠,最後消失在天際。
謝念誠閉上雙眼發誓:
朋友們、親人們,等你們回來的時候,我一定會爲你們搭一個大大的舞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