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團之亂後平靜了沒多久的廣州城,又零零星星響起了些槍聲,不過這次和商團之亂不同,普通百姓基本都沒有受到波及,全城百姓都看了一場免費的大戲。
穿着新穎的白底藍條服裝的廣州水警緝私總隊全城出動,把廣州警察系統自所長以上的官員全部擒拿,隨後從緝私總隊和原先普通警察裡提拔了一大批人充當警察局的中低層官員,整個廣州的警察系統在僅僅動盪了兩天後就基本恢復了正常。
無數百姓對此拍手叫好,這個時期的警察貪污腐敗橫行,勾結黑·幫欺負百姓的事情沒少幹,這一次被連鍋端,自然是大快人心。
做出這事的汪中正市長,在民間的聲望更上層樓。
社會黨高層其他巨頭也都對汪中正刮目相看,以前在他們心裡最沒本事的人,竟然連連幹成大事,而他手下的緝私總隊,已經有了八千人馬,汪中正,已經不再只是個擺設!
青浦軍政大學裡的學生們這幾天議論最多的也是這件事。
親歷整個事情爆發點的謝念誠幾個,此時正在教室裡聽羅文軒上課。
那天在裡間看了這一場好戲之後,謝念誠在楊雨薇幾個心中,整個人的印象都變了,現在謝念誠的一舉一動他們三個看來,都有些深不可測。
課間的時候,謝念誠開起玩笑:“怎麼,你們幾個不認識我了?”
胖子努力讓自己的眼睛衝破臉上脂肪的攔截,好讓自己能把謝念誠看的更加清楚:“老謝,老實交代,你到底是什麼人啊?”
“我還能是什麼人,胖子你今天糊塗了吧。”
瘦子這幾天也想了很多,“老謝,我知道你不是個普通人,以後我就跟你混了,你不會拒絕吧?”
謝念誠笑道:“什麼跟着我混跟着我混的,我又不是黑·道大哥。”
楊雨薇的心底真是有些許小怕,從小乖乖女的她,哪裡見識過人世間的險惡?但她在小怕的同時,更多的是感到新鮮和刺激,也許,越是被父母管得嚴格的女孩子,長大後反而對那些不循規蹈矩的男人更感興趣吧。
楊雨薇的聲音都有不自然了:“念誠,我也要跟你混。”
“好、好,你們肯幫我,那當然好了,不過等會兒吃飯我告訴你們我是幹什麼的以後,你們可別被嚇哭哦。”
楊雨薇幾個人沒能聽到謝念誠講訴他的人生經歷和抱負,因爲下課後羅文軒把謝念誠給請走了。
外面閆學君也在,見面後閆學君道:“來了,走吧,去我那兒,好好聊聊。”
他們兩個和楊雨薇幾個沒見過大世面的學生不同,想問謝念誠的事那自然多得很。
幾個人到了閆學君的住處,閆學君開了瓶酒,翻出了些下酒的東西往茶几上一擺:“念誠,講講吧,到底怎麼回事?”
謝念誠不知道那天的事情這二位是現場目擊者:“什麼怎麼回事?”
閆學君道:“那天我們都看到了,那些警察去抓你,怎麼反倒被汪中正的人給抓了?”
謝念誠一直想的就是要扮豬吃虎,當然不會把自己的底細交代給別人,他開始發揮還有些稚嫩的演技:
“那些警察是來抓我的嗎?我和幾個同學在餐廳吃飯,然後聽到槍響,我們幾個動都不敢動的,你說的我都不知道啊。”
他的演技實在太差。
羅文軒有些看不下去:“念誠,我一直把你當朋友看,你就是這麼對待朋友的?”
謝念誠被人當場揭穿,倒也不惱:“嘿嘿,我就知道瞞不過你們二位。”
“那你說說怎麼回事?”
謝念誠盤算了一陣,決定還是先探探口風:
“我四叔和汪先生關係很好,你們知道嗎?”
“嗨,你四叔在廣州交際場上可是和汪先生齊名的,只不過一個是出了名的風·流浪子、一個是顧家好男人而已,他們倆的關係好得都快能穿同一條褲子了。”
“我到了廣州,就和汪先生取的了聯繫,我們謝家在廣州這邊有些勢力,前些日子的商團叛亂我們家也出了些力,所以後面緝私總隊組建的事情我家也參與了。我和趙忠達早就有仇,我知道他爹是警察局副局長之後心裡有些害怕,就告訴了家裡人和汪先生,然後後面的事情,你們就知道了。”
他這話基本都是事實,所以羅閆二人也聽不出什麼破綻。
只聽謝念誠的話,還以爲他在這些事情中間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角色,假如這二位知道從白鶴樓開始的一系列事件都是謝念誠導演的話,不知該作何感想。
謝念誠見兩人對他的答覆算是滿意,也問出了早存在心裡的一個疑問:“兩位,你們在社會黨裡,算是誰的人啊?”
羅文軒和閆學君聞言都露出些無奈。
羅文軒道:“現在的我們,算是社會黨裡的孤魂野鬼吧。”
謝念誠奇道:“那青浦軍校的政治教官名單裡怎麼有您二位?”
羅文軒道:“汪先生一向還算欣賞我們,所以這次應該是汪先生推薦我們去的。”
“那你們怎麼不跟着汪先生做事呢?”
閆學君道:“汪先生前些年的作爲讓人看不到他的前途,只知道跟緊朱先生,自己沒什麼勢力,我是覺得他沒什麼發展啦……最近這汪先生像是忽然變了個人似的,做事又狠又準,我現在還真想跟着他做事。”
羅文軒嘆道:“以前的汪先生,雖然勢單力孤,我還覺得他是個謙謙君子,現在的作爲看起來,和社會黨其他的人有什麼不同?都是些腹黑之輩。”
閆學君反駁:“汪先生之前的作爲,依我看是在韜光養晦,讓所有人都忽視他,所以他才能打這個完美的翻身仗,以前是我看錯了……文軒,這種人纔是能成大事的人,你別太追求道德上的完美了。”
羅文軒搖搖頭,只是喝了幾口酒。
謝念誠現在算是明白了,這羅文軒就是個理想主義者,而這閆學君是個實用主義者。
羅文軒像是在問別人,又像是在問自己:“難道政治真的只能是流·氓才玩兒得轉的嗎?”
閆學君笑道:“不早給你說過了嗎,玩政治的人可以說是心最黑的,妓·女的那兒都比他們的心乾淨。”
這個比喻實在是粗俗了些,謝念誠自詡爲也是個要玩政治的人,他可不認爲自己心裡有多麼的骯髒。
謝念誠道:“閆兄,我覺得吧,這麼說就過了。”
羅文軒和閆學君從來沒聽到謝念誠談過他的政治理念,“念誠,你說說你的看法?”
謝念誠道:“我覺得,人類的一切問題,歸根到底就是兩個問題,一個是怎麼組織大家幹活兒,一個就是怎麼分配生產出來的產品……我就覺得,能夠合理組織大家幹活兒,然後能讓每個誠實努力的人都過上好日子的政治制度就是好的。”
“所謂搞政治,就是想要拿到組織大家生產和分配產品的這個權力……搞政治的過程和取得權力後做什麼事我覺得是可以分開的。”
羅文軒冷哼:“我不相信做事不擇手段的人,當權後會幹什麼好事。”
謝念誠道:“打江山和坐江山根本就是兩件概念……同一個人在打江山的時候,面對反對他的人再不擇手段、再趕盡殺絕那都是應該的,政治鬥爭本來就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坐江山的時候就不同了,大家都是夥伴,什麼事都好好講道理就可以了,和政治鬥爭時候那可不一樣。”
閆學君擊掌叫好:“念誠你說的真好,就是這麼個理兒,此一時彼一時嘛。”
羅文軒搖搖頭,他還是不太認可謝念誠的想法。
謝念誠喝了些酒,話也更加大膽了些:“羅兄,你以爲一羣道德完人坐了江山,那以後社會就完美了嗎?”
羅文軒擡起頭,他的確是這麼想的。
謝念誠道:“羅兄你想想,聖人多少年出一個?就算出個聖人,帶人打下了江山,但聖人死了呢?聖人死了坐江上的人還能繼續是聖人嗎?你的想法太理想化了,政治鬥爭比的不是誰的品格高尚、比的應該是誰的能力強、手段高。”
“而坐江山更不能靠道德,坐江山要靠合理的制度,用合理的制度保證坐江上的人能好好做事才能長久!”
羅文軒若有所思:“制度、制度……”
閆學君道:“念誠,看來你是個‘法制派’了?”
謝念誠想想回答:“其實也不是,真要說什麼派,我想我是個經濟派。”
“怎麼講?”
“大家搶來搶去的,根本原因還是東西不夠分嘛,假如說社會發達了,每個人只要肯努力工作,就能吃得好穿得暖玩得爽,那這個社會還有什麼不和諧的呢?”
閆學君也陷入沉思。
謝念誠說的道理,他們自然是一聽就能明白。
羅文軒道:“念誠啊,你說的的確很有道理,不過要讓社會發展的你說的那樣,有可能嗎?”
這點謝念誠很有信心,“我覺得,只要漢國能和平,內部不亂,好好發展個幾十年,做到人人都安居樂業,肯定是沒問題的。”
這是謝念誠在青浦軍政大學學習兩個月後自己總結出來的,這也成了他今後做事的信條:
誰在政治上攔他的路,那就要趕盡殺絕。在發展經濟的時候,誰敢不好好幹,一樣要趕緊殺絕。對手下人的管理,簡簡單單四個字:“賞罰分明!”
羅文軒和閆學君聽完這一席話,再次陷入了沉思,連謝念誠什麼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