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軍第五集團軍和其下屬的南洋縱隊旋風般的行動自然是掀起了一場風波,但這場風波的發展,連謝念誠自己都萬萬沒想到。
張林甫回去報告江衛後,江衛馬上召集高級軍官開會,很快,他們也想出了對付社會黨內的反對派和地方上社會黨激進派的辦法。
“革命就是你死我活、革命不是請客吃飯。對敵人仁慈,那就是對自己殘忍。寧可多殺一萬,不可讓自己兄弟受傷一個!謝總司令說的好啊,我們也應該這麼辦。”
“你們下去,分頭部署,把那些該抓的人都抓起來,該殺的殺一批。看看四川,殺了幾十萬人,算是殺出一個清靜。正因爲他們敢殺、能殺,才殺出了現在的大好局面,你們也要更大膽一點兒!”
如果謝念誠知道江衛這樣理解他的所作所爲,他真要拿個手電筒好好照照江光頭的腦袋了,不知道他腦袋怎麼長的,能做出這樣的決定?
謝念誠帶領下的四川政府和革命軍殺的人的確不算少,可殺的那都是和革命軍以及救國會作對的人。
江衛這傢伙,打算拿黨內的反對派開刀!
社會黨現在上層和下層矛盾很大。上層的社會黨人,多是士紳和資本家,他們要求的就是維護現有秩序。下層的社會黨人,相信的是平均地權、平均資本,他們因爲沒人帶頭,所以喊的口號也是亂哄哄的,在有些地方,也幹了些殺地主均財富的事兒,他們參加社會黨、幹革命。圖的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改變。
本來呢,本當內部上層和下層間的矛盾,作爲領袖的江衛,應該想辦法去調節,畢竟大家是同一個黨。坐的還是一條船。
可惜江衛選擇了大屠殺!
七月二十二日,大屠殺開始。
江衛手下的第一集團軍各部和各地民團行動起來,搜捕社會黨左派積極分子和宣揚其他反社會黨高層理論的持不同政見者。
這場規模空前的大清洗運動中,大批社會黨中下層黨員被殺。
如社會黨江蘇省黨部在總結清黨經驗教訓時聲稱“清黨運動發生以後,本黨多數革命忠實份子卻失其保障,隨時有被土劣貪污構陷羅織之危險。其情形之悲慘,有如喪家之犬。”
“喪家之犬”形象地描述了當時社會黨中下層黨員人人自危的心態和境遇。
白色恐怖的陰雲瀰漫於社會黨人的頭頂,言行稍有不慎,“暴徒帽子”即可能臨頭。誣人爲暴徒,是當時最易置人於死地的“高招”。往日與人有隙者。誣人爲暴徒可以泄私恨;平常與人有利害衝突者,誣人爲暴徒可以除對手;甚至有人索婚不遂,亦誣告對方爲暴徒。
漢歷2015年八月十日至十二日社會黨中央日報連載一封題爲在下層工作同志的傷心慘絕的呼聲的讀者來信,清楚地反映了當時社會黨地方黨員惶惶不安的情形
本黨不幸,爲實際需要所迫而有清黨運動之發生,致予貪污豪劣及投機腐化分子以乘機崛起,向革命勢力反攻機會,凡屬忠實同志。受其誣諂摧殘,均在腐化分子一網打盡之中,被毆辱者有之。被劫掠者有之,被殺害者有之,被誣告者有之,被緝拿者有之,被繫獄者有之。
清黨運動對社會黨自殘不淺。
除一部分社會黨青年在這場運動中與被殺外,還有相當多的社會黨人因清黨而灰心、失望以至脫黨。
如漢歷2015年十一月江蘇省黨部舉辦社會黨員總登記時。“黨員對黨灰心,不來登記者佔十之三四;存觀望登記者十之四五;因受反宣傳不登記者十之二三。”
這種情形不獨江蘇一省爲然。
廣州市重新登記的社會黨員不及全市原有黨員的10%。廣東全省申請登記者亦不過原有黨員總數的35%。
在漢口,清黨前有黨員3萬多人。登記時僅5000人。
在長沙,清黨前號稱有黨員19萬之多此一數字可能有水分,清黨後僅剩下“合格黨員”1526人。這1500多名“合格黨員”中,“農工兩界寥寥無幾”。
清黨前,全國社會黨黨員總數在一百萬以上。清黨後,據漢歷2016年4月統計,社會黨黨員總數減至35萬餘人,減少了三分之二。
這減少的七十多萬社會黨員中,大概主要是兩類人一類是思想較爲急進的青年人;一類是主動參加革命的進步工人和農民。
前者大多是被清洗,後者大多是自動脫黨。
可以說,在這場清黨運動中,社會黨內被淘汰、受打擊的,主要是一批對革命有理想、有熱情的黨員。
實際上,被清除和自動脫黨者可能還不止七十多萬。因爲在進步工人、農民和急進青年被清除出黨的同時,亦有大批投機分子涌入黨內。
例如在南京,清黨前原有黨員僅3000餘人,清黨後申請登記者多達一萬餘人。江蘇全省在清黨後登記黨員五萬以上,超過清黨前黨員人數數倍。
江蘇省社會黨黨部在清黨後的工作報告中指出,各縣“或黨員甚多而登記極少,或黨員極少而登記太多”。並稱後者大半爲投機分子。他們冒充黨籍矇混登記的情形約分四類一是冀得黨籍在政界活動;二是地痞流氓欲吃黨飯;三是土劣爪牙混入黨內以圖維持其封建勢力;四是黨部委員植黨營私。
當時社會黨內有人評曰社會黨“軍事上雖得勝利,政治上卻糟得不堪,土豪劣紳、投機分子潛形混入本黨,冒充黨員藉詞誣害忠實同志比比皆是。”
“民衆對於本黨的信仰,在這時間,可算剝蝕盡淨!”
對社會黨而言。清黨運動實際上是一場黨內人才逆淘汰運動。不少真正有信仰有理想有革命熱情的黨員受清洗,被淘汰,有的因同工農羣衆打成一片而被當作暴徒慘遭殺害。
如浙江豪紳地主“藉清黨之名,謬指各地之宣傳主張減租者爲暴徒,向各機關告發。各機關於接受告訴之後。大事搜捕,至無辜受累者難以數計。”這等於提醒那些尚留在社會黨內的成員,不要再以激進的方法來解決社會和經濟問題。另一方面,那些藉黨爲私的投機腐化分子和土豪劣紳羣相涌入或原封不動地留在黨內。
經過這樣一場逆淘汰,民衆對社會黨的信仰一落千丈。社會黨江蘇省黨部在清黨報告中寫道“土豪借名清黨,實施報復而圖復燃。忠實遭污。清濁不分,是非顛倒。意志薄弱者視革命爲畏途,感情熱烈者,傷本黨之無望,而投機腐化。紛至沓來”,從而導致“黨德淪亡”,“黨權日墜”,“黨機毀滅”,“民衆對黨的信仰全失”。
江衛最後也承認“清黨時期,倏逾半年,暴徒之逆固然撲滅,本黨之精神亦日見湮沒。”
江衛的清黨。可以說把原本還算進步的社會黨又給清成了一個‘上等人俱樂部’,社會黨政權和舊軍閥政權一樣,成爲了土豪劣紳的保護傘。工人農民的壓迫者。
江衛的這番做法,卻得到了社會黨新軍閥的一致叫好,馮祥雨、蔡華、唐智、李中仁、白高喜也都效法江衛的做法,開始了“清黨。”他們爲了實現“合作清黨”、“統一黨務”,進行了一系列醞釀和接觸。馮祥雨從中牽線,與各方反覆電商。於八月二十日提出解決寧、漢合作的具體辦法。
汪中正等表示願意“和平統一”,同意“遷都南京”。
江衛、李中仁、白高喜等歡迎武漢重要分子到南京執掌“柄政”。贊成各方“共同北伐”。
九月上旬,寧、漢雙方基本上達成了妥協。這時。汪中正等雖然同意與寧方合作,但仍堅持反汪態度,且聲浪很大。
同時,江衛排斥異己,引起桂系的強烈不滿,李中仁、白高喜等對蔣不再採取積極支持的態度。加之江衛親自指揮的津浦線上戰事的失敗,使其陷入困境。江衛感到自己的地位還不鞏固,便採取以退爲進的策略,於九月十五日發表下野宣言,宣佈辭去中華革命軍總司令職務,然後回家鄉浙江奉化。不久,東渡日本。
江衛的下野,加快了寧、漢合作的步伐。
九月十六日至十八日,寧、漢、滬三方代表在上海舉行談話會,正式宣佈成立“南京聯邦政府”。
中央政府成立不久,社會黨內汪中正與李中仁矛盾重重,相持不下,不得不擡出江衛作爲緩衝,江衛“行情”看漲,由日返滬。
漢歷2016年二月上旬,社會黨三屆四中全會在南京召開,江衛一下由沉到浮,身價倍漲,被推舉爲社會黨中央政治委員會主席,軍事委員會主席。二月十八日又兼任南京聯邦政府主席,集三“主席”於一身。
社會黨,正式進入汪衛時代。
這些都是後話,社會黨清黨對謝念誠集團來說根本就沒有任何妨礙,因爲謝念誠部隊和四川政府裡,根本就沒有社會黨的組織。
謝念誠與孔家、宋家甚至是與江衛的私下協議,並沒有因爲清黨而有半分折扣。
如果說有什麼影響,那就是九月中旬“寧漢合流”後隨即在湖南、湖北境內展開的清黨,讓羅文軒、閆學君、林先雲和數千名青浦軍校的左派師生逃到了四川,大大充實了第五集團軍的力量。
而在隨後的社會黨三屆四中全會上,謝念誠被缺席選舉爲中央執委和軍事委員會委員等職務,再次篤實了他“四川王”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