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草長鶯飛,雜花生樹。一派大好春光。胡壓男一掃昨日的壓抑,心情好了許多。她哼着小曲在山上轉來轉去。
“姐,姐。”胡云那個跟屁蟲又粘了上來。
“什麼事?”
“你看這一派大好春光,江山如畫。我們難道不應該幹些什麼嗎?”胡云蠱惑道。
“那你說我們應該幹些什麼?”
“搶劫啊。我們好久沒有搶了。”胡壓男正在考慮要不要出淤泥而不染。
“姐,就算你不搶,只要在這山上你也是山賊,還不如去搶呢。”胡云察言觀色看出了胡壓男的眼中的鬥爭。
“白沙在涅,與之俱黑。”胡壓男嘆息一聲。
“啊,黑白?你想在白天和黑夜?”
“去。”
胡云滿臉帶笑的拉着她就跑。“姐,我就知道你的搶癮肯定該犯了。”胡壓男對天翻了個白眼,遇到理解力如此低的人,能奈她何?
也好,她正好看一看搶劫的流程,在現代,搶棵大蔥說不定就得判刑。哪有機會實踐。
兩人在路口的草叢中蹲了半個時辰,野花采了一大把,卻沒見着一個活的。
“回去吧。”胡壓男的耐心盡失,不停的催促道。
“再等等。”
“來了來了。”胡云興奮的兩眼放光。只見不遠處,一個圓骨碌的東西向她們這邊滾來。遠看像是十歲男童,近看卻是個侏儒。
“站住,打劫!”胡云高聲喝道。
“哎喲,我的親孃啊。”圓咕嚕的侏儒嚇得一下子坐在地上,拍着胸口直叫娘。
“把銀子拿出來,否則,哼哼。”胡云凶神惡煞的吼道。
“俺的銀子全給你,你千萬不要殺俺,更不要搶俺上山,俺可是個良家男子。”侏儒抖抖嗦嗦的連忙去解腰帶。
“等等,你解腰帶幹什麼,我們只劫財不劫色!”胡壓男連忙提醒他,這個男人太侮辱她的品味了。
“那俺就放心了。”侏儒如釋重負。慢騰騰的解開腰帶,從□□裡摸出一兩成色暗淡的碎銀,依依不捨的遞到胡壓男手裡。胡壓男摸着手裡還帶着體溫的銀子不由得於心不忍,心裡更多的是怒其不爭,這個人讓掏銀子就掏怎麼就不反抗一下。
“唉,我說你,你好歹也是個男人,怎麼就不反抗?”胡壓男不解的喝道。
“俺娘說了,銀子事小,名節事大。讓給銀子就給不能爲錢丟了命。”侏儒撓撓頭一本正經的說道。胡壓男聽他一口一個俺,頓覺有趣。便存了心逗他說話。
“你娘還說了啥?”
“俺娘囑咐的話可多了,俺娘不讓俺從這桐靈山下過,俺爹非讓俺從這過。”
“那是爲啥呢?”
“俺爹說俺這模樣不好找媳婦,他聽說這桐靈山個有個女匪見着男的就搶,就讓俺撞撞運氣。”
“胡說八道。”胡壓男氣得鬍子快翹起來了。
“不關俺的事。”侏儒嚇得瑟縮了一下。
“給我團成一團滾下山去,銀子還你。”胡壓男把銀子砸到他頭上。
侏儒忙不迭的撿起銀子邁着小胖腿滾下山去。胡壓男看着他那可笑的樣子不由得樂了起來,剛纔的氣一下子煙消雲散了。
“大王。俺跟你說句話。”侏儒挪了半天又折回來,氣喘吁吁的在兩人面前站定。
“俺叫袁滾滾,今年芳齡十八。除了賣身啥都幹,大王您看能不能收下俺?”袁滾滾一雙圓眼裡含着渴望的光芒。
袁滾滾,真是人如其名。胡壓男撲哧一聲又笑了起來。
“這人很好玩,姐姐就把他留下吧。”胡云首先開口。
胡壓男帶着袁滾滾回到山寨,山上的人不由得暗暗驚歎他們少主子的口味獨特。
那些大嫂大嬸們有事沒事就摸一把袁滾滾圓圓的腦袋。袁滾滾這下不幹了,立即像刺蝟一下豎起刺狠狠的瞪着這些飢渴的女人們,大義凜然的說道:“麻雀再小也是飛鳥,俺個子再小也是男人,俺有言在先,俺賣力不賣身,你們不能這樣對俺!”衆人笑得直掉眼淚。此後,再也沒人亂摸他了。
這袁滾滾上山後確實沒少賣力,什麼活計能幹,每天胡壓男一睜眼就能看見他,直到快閉眼他還在她面前晃悠。
這夜,月色微明。星光暗淡。胡壓男無心睡眠,便來到院裡散步。春風習習,吹得人直醉。
胡壓男站在半山腰深深的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古代就是空氣好,看這滿山的綠色,這如畫的景色。在現代都市裡要燒多少錢才能享受到這一切,就在她沉浸在這美好的景色中時,眼前不時閃過幾個幽靈一樣的黑影,胡壓男心中頓時一驚,這些毛賊竟然偷到這裡來了。她不動聲色的找了個地方藏好,卻發現這些人沒有奔主屋,而是沿着護村河往後山去了。他們不是爲財而來。那麼他們有什麼目的?後山有什麼寶貝值得他們半夜而來?胡壓男屏息靜氣貓着腰跟在黑影后面,想看看他們究竟想幹什麼。她跟着跟着,人影不見了。正當胡壓男急得抓耳撓腮的時候,前方又有一個身影在動。
藉着淡淡的月色看去,這人身形苗條嬌小,是一個女人。此女賊似乎對山寨很熟悉,不慌不忙的向她孃的房間走去。胡壓男心裡一驚,嘴裡不由得大叫道:“大膽女賊,還不束手就擒,看我的獨門暗器。”出聲的同時順手抓起一把沙子對着她就撒。誰知,那女子猛的轉過頭來定定看着胡壓男,咯咯笑道:“你連我都不認識了?”
一聽這聲音胡壓男才發現原來不是別人正是胡澈的母親——胡愛。
“啊,娘,半夜三更的你在這裡做什麼?”
“你又在這裡幹什麼?”
“我啊,我出來溜達溜達。”不知怎麼的,此時的胡愛身上似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凜然之氣,跟白日大大不同。
“你跟爲娘過來。”胡愛輕聲喚道。胡壓男不知叫她何事,只得乖乖跟在她後面。兩人九拐八拐的來到一間普通的石屋前。
胡愛深深的嘆了口氣,推門進去,屋內桌上一豆燈火暗淡朦朧。
“坐下。”胡愛柔聲說道。胡壓男擡眼看去,只見此時的胡愛面色憔悴而莊重。
“娘,你叫我有事?”胡壓男率先開口。
“嗯。本來是想過幾天等你適應了這個世界再說的,可是……”她話音未落,胡壓男的心中已翻起了浪花,什麼,適應這個世界?難道自己被她看穿了?她不會是對她要採取什麼措施吧。胡壓男的心中一緊,不由得害怕起來。
“你別緊張,聽娘把話說完。”胡愛輕笑道,臉色舒展開來。胡壓男看她這樣,心又放下不少。
“無論你是誰,都是我的女兒。”胡愛又強調了一句。胡壓男稍稍平靜了下來。心道,我這十幾天挺會裝的呀,她是怎麼看出來的?
胡愛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淡淡一笑道:“我生養你十八年,你的一舉一動我再熟悉不過,你能瞞過別人又怎能會瞞過我?”胡壓男正想開口辯解。胡愛一擡手製止了她。繼續說道:“不過,你不覺得你跟我的澈兒很像嗎?又或許你們本就是同一個人。所以我就當你是我的澈兒。你自己也要把自己當成她。”胡壓男的心中涌起一絲淡淡的感動。這麼豁達寬容的母親還真不多見。
“也許,你會奇怪我明明知道我的澈兒已經離我而去,卻並不傷心。但我明白,這都是天意。”胡愛長長的嘆息一聲。沉默不語,似在追憶那極其遙遠的往事。
半晌胡愛才開品道:“小澈,娘先給你講講娘年輕的事情。”胡壓男感激的點點頭。
“你一定很奇怪爲什麼會有三個爹爹是嗎?”胡壓男嘿嘿一笑算做回答。
胡愛了然一笑繼續說道:“娘生在一個很特殊的家庭,那個家庭以女子爲尊,家業也必須由女子繼承,女子必須強大無比,可以有欲但不可有情……我長話短說吧,娘爲了你的三爹背叛了家族,遭到家族最嚴厲的詛咒,娘和你三爹的壽命都不會超過四十五歲,所生子女也活不過十八歲。開始,娘並不相信,但是當看到你三爹的身體越來越弱,你在十六歲生日那天莫名病重,娘才知道,這一切不是傳說,是真實存在的。”胡壓男稍稍平靜的心湖再起波浪,什麼?特殊的家族,該死的詛咒?還有她活不過十八歲?頓時,她的心亂成一團亂麻。
胡愛稍稍停頓了一下又道:“當初離家時,娘信誓旦旦的說,無論將來發生什麼,我都不會後悔,可是現在我真的有點後悔,憑什麼我們的任性該讓你來承擔後果?”胡愛說到最後竟是嗚咽不成聲。
胡壓男一看她哭成這樣,頓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得上前撫着她的背輕聲道:”娘,你別哭,我纔不信那該死的詛咒,有本事他再讓我死一回!”胡愛抽嗒一會兒,稍稍平靜下來繼續說道:“你確實有兩個詛咒,一是在十六歲時,如果此咒不靈,在二十歲時還有一次。這一次比前一次更重。如果沒有異人幫助,難過此關。”
胡壓男在心中暗罵,真被她的烏鴉嘴說中了。
“所以,娘想讓你下山去找白天陪你去奴男國。看看有沒有破解之法。本來娘要親自去的,可是你三爹的身體已經快不行了。”胡愛的眼中閃過一絲最深切的痛楚。提到三爹,胡壓男心中也有一絲愧疚,自己來到這裡後,害怕他們看出破綻,一直在躲避着他們。沒想到他們卻早已知道。
“娘,三爹的身體怎麼樣了?我陪你去看看他?”
“不用了,你有這份心就行了。他現在不宜見人。”胡愛的眼神中多了一絲欣慰。
胡愛起身對着胡壓男鞠了躬。胡壓男驚得立即跳起來扶着她:”娘,你這是幹什麼?”
“壓男,娘鞠這一躬,一是代澈兒謝謝你,你們這次互換靈魂。她能在你的世界裡平平安安的生活着,而你卻要在這裡經歷着無數磨難。二是,我請求你,如果有一天,我和你三爹不在了,你要照顧你大爹和二爹,他們爲了娘,失去了他們最重要的東西——名譽和尊嚴,忍受着世人的白眼和嘲諷。娘不想再讓他們痛苦,你要代替澈兒和娘好好待他們。還有小云,她的全家爲了保護我們,全部犧牲……,你要把她當做親妹妹一樣看待。”胡愛的語氣像是在託孤。
“娘,我……”胡壓男被這個消息震得懵懵懂懂,不知該說什麼好,只是胡亂應了一聲。
第二天,胡愛交給她一個木盒,再三囑咐她一定要把東西送到白天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