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何人,立即止步,”城堡的吊橋前,一身灰色鍊甲,手持長戟的撲克臉士兵攔住了傑洛特的去路,銀亮頭盔下的眼神頗爲剋制地掃過兩人,“到訪辛特拉皇宮有何目的?”
“咳、咳…”傑洛特清了清嗓子,目光越過門衛的肩膀,身後不遠還有巡邏的士兵,不利於動用亞克席法印,“我是卡蘭瑟王后欽點的四號角城的領主拉維克斯,這位是我的僕人,此次前來拜訪王后和陛下,有要事相報,情況萬分緊急,請兩位代爲通傳。”
撲克臉衛兵愣了一下,和身邊蒜頭鼻的同伴交換了個眼神。
見鬼,他們哪裡聽說過什麼“四號角城”,簡直聞所未聞。
但見白狼一臉鎮定,又提到了卡蘭瑟王后欽點,守衛心頭略微忐忑,彷彿他不通報就是種巨大的罪過。
“這位…四號角城的領主閣下。陛下正在與多位身份高貴的國王和大使開會…如果您沒有邀請函,請等待會議結束之後再來,到時候我會爲您通傳總管。”
“職責在身,請二位理解理解,現在暫時離開。”
說完兩把長戟重新合攏。
門衛恢復了撲克臉,不再理會。
……
“咳咳、”兩名獵魔人灰頭土臉地離開了城堡所在的小山坡。
羅伊不無調侃地說,“拉維克斯老爺,你的四號角城領主頭銜似乎不太好使?什麼時候再帶僕人進城堡見見世面?”
“夥計,這並非胡編亂造的名頭,多年前…”傑洛特眼神放空第回憶道,“卡蘭瑟王后爲女兒舉辦的選婿大會,我頂着這個頭銜參與其中。不過間隔年代太過久遠,這些士兵大概都記不得了。”
“老實待着等會吧,卡蘭瑟王后聽到這個名字,一定會接見我。”
“也沒準她會趕走你!王后陛下一直擔心你帶走希裡!我有個更好的主意,”羅伊望向城堡臨海那一面的窗戶,“你留在這兒,我先進去探探情況。”
辛特拉得兩位統治者究竟和別的國家代表聊得如何?
“千萬別亂來,羅伊…”傑洛特被嚇了一跳,
趕緊勸解,“冒冒失失闖進去,萬一被逮個正着,咱們這一趟行動就得提前結束。”
“我讓你失望過嗎?傑洛特,我保證沒有意外!”羅伊伸手一揮,從虛空中抓出了灰色的無聲披風,披在身後又取出一把手弩。
……
陽光爲懸崖邊的城堡披上一層淡金色的紗衣。
一隻雀鷹撲棱着暗灰色的翅膀劃過天際,飛進爬滿蒼翠藤蔓、飽經歲月洗禮的斑駁城牆上,一扇敞開窗戶裡。
“嗖—”
一枚銀色弩箭從沿海的礁石上躥出,瞬息間跨越數十米,準確落入同一扇窗戶裡。
“唰…”下方礁石上的修長身影頓時消失在空氣中。
當他再次出現,已經位於城堡內部,中央鋪着一襲華貴的紅地毯的走廊。
兩側灰色的牆面上懸掛着一幅幅名貴的油畫以及鹿、老虎、鱷魚等野獸標本,靠近牆面的位置,擺放着一具具巨大的花瓶和盔甲展位。
快要頂到天花板的拉開的窗戶上,描繪着淺色的淡雅而端莊的紋飾。
歌爾芬·雀鷹蹦蹦跳跳沿着走廊前方探路,
羅伊則換上一雙鍊金大師出品的粘性手套和粘性短靴,左手五指連續勾勒兩道法印,金黃和漆黑光芒覆蓋全身。
一段短距離衝刺後,猛然沿着側壁疾躥,一口氣爬到了離地五米多高的天花板上,貼着柱子,手腳並用迅速移動。
無聲披風和法盾掩蓋了他的聲音和體味兒,他像蜘蛛一樣敏捷安靜。
若有人在陰暗的走廊擡頭仰望,只能看到天花板上一閃而逝的模糊灰影。
羅伊在歌爾芬的協助下,越過了十個巡邏的士兵、門衛,還有牆面上的一扇扇木門——不知通向何方,多到令人頭皮發麻。
辛特拉城堡就像迷宮一樣,若非熟人的話很容易迷路。
但他曾經來過這兒,作爲公主的陪玩待了一個月,爲了以防萬一他早就把房間佈局記得爛熟於心。
他如入無人之地,甚至連亞克席都沒有排上用場,順着獵魔人感官的指引,往聲音和氣味集中的房間爬行。
某一刻,他來到一扇墨綠色的華麗木門外,一股異樣的熟悉感涌上心頭…
天花板上的獵魔人安靜了下來,墨鏡下的異色虹膜閃過一絲懷念。
一年多前,他來過這兒。
“唰…”
羅伊輕盈墜地…附耳貼上木門。
……
一道嬌小的身影坐在一張鑲嵌着金邊的碩大椅子上,一邊擺動兩截白藕似的小腿,一邊用一隻鵝毛筆飛快地書寫着什麼。
“哼!柯麗爾,本公主實在受夠了!”她突然停下筆,鼠灰色髮絲下,那雙漂亮的綠色大眼睛充斥着煩躁,驀地一轉身,驕傲地揚起下巴,湊到一身潔白圍裙的小侍女面前,綠色的眸光籠罩住侍女的身子,恐嚇地說,
“我命令你、立刻、馬上,幫我把這封懺悔書寫完!”
“嗚嗚…我模仿不來您的筆跡。”五官小巧的圓臉侍女雙手抱在胸前,怯怯地說,“王后吩咐過,只能由您親自寫完,否則,否則,要砍我的腦袋!”
“英勇善良漂亮的公主騎士殿下,求您饒了我吧!”
希裡頓時像只松鼠一樣鼓了鼓腮幫子,“又來了,每回都用你的性命來威脅我!”
“就因爲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她小嘴一撅,委屈地能掛上油瓶,
“別以爲我會一直服軟,我遲早要幹一件大事,讓卡蘭瑟後悔!”
“小聲點,殿下!”圓臉侍女頓時驚恐次哀求,“要讓陛下的人聽見,您又要寫第二封懺悔書。”
“她來啊,儘管告狀!”希裡聲音越發高亢、尖銳,眼角掠過一絲晶瑩,
“老妖婆!軟禁我一年多,把我關在這個破房子裡,每天讀書識字、學習如何當個小淑女?”
“我偏不!我要出去,我要看海、滑冰、賽跑、釣螃蟹!”
“懺悔書寫了得有一千封!”
“沒完沒了!”她猛然趴在書桌上地抹起了眼淚,“可惡的卡蘭瑟!至少放我出去見見朋友啊!”
“沙爾瑪、凱勒斯…我都快忘記他們長什麼樣。”
希裡聲音有氣無力,瘦弱的肩膀抖了抖,接着捂着小臉抽泣起來,
“殿下,別哭了…你要是哭壞了身體,我會心疼死的。”柯麗爾把一張肉嘟嘟的小臉貼到希裡小花貓似的臉上,陪着公主一起抹淚。
“還有那兩個大騙子…大壞蛋!還說什麼要來看望我、帶我玩,一轉眼就把我忘光光。這麼長時間了,連個口信兒都沒有!”
“把我當成三歲的小屁孩兒一樣糊弄!”
“什麼蛇派、狼派。”日光透過幾乎被木板釘死的窗戶,照出一張素白清秀的小臉,淚水涌出眼眶,順着下巴尖滴落到地面。
一雙眉頭擰得好似毛毛蟲,小女孩嘴巴開合,一口潔白的乳牙兇狠地咬着空氣,“我看是吹牛派!”
“咚、咚…”敲門聲響起,哭聲突然一頓。
書桌前的小女孩兒好似被電擊一般,瞬間坐直了身體,緊張地擦拭着臉上的淚水。
而圓臉侍女就像磨鍊了千百遍一樣,迅速拉起圍裙往臉上一抹, 圓圓小臉恢復乾淨,小心翼翼地走到門前,深吸一口氣,勉強維持住平靜的嗓音,
“咳咳、公主殿下正在寫懺悔書…一個小時後再過來拿。”
“我不是皇后陛下的人。”
一個異常年輕,溫和,動聽的聲音傳了進來。
柯麗爾從沒聽過這個聲音,但她莫名覺得聲音的主人一定極富魅力。
“你是誰?”
書桌邊的小公主一邊在白紙上亂寫一通,一邊豎起了耳朵。
“吾乃吹牛學派獵魔人羅伊,特地來此,向偉大的公主騎士殿下致歉!”
“抱歉,希裡,讓你久等了。”
“嗚嗚!”
房間裡爆發出啼哭聲和急促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