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玥替言煜倒了茶水,言煜靜靜的坐着看着她,沒有說話。
一雙手細如蔥白,眉眼之間也同阿璃從前有幾分神似,宛然笑起來也是好看的,但是言煜總覺得少了些什麼,但是自己的感覺又那麼強烈,莫不是因爲轉世的原因所以有些差別?言煜不禁垂眼思索,又覺得不是不可能,畢竟阿璃是下來歷劫的,也許輪迴之間改變了容貌也是可能的,看她的樣子想必這一世投了戶好人家罷?言煜的神色變得溫柔起來,他隨她下凡塵來無外乎想陪着她,讓她過的好一些,無奈的是他不可插手,就連尋她都難以尋求。
“公子,小女子名爲火玥,家父乃當朝丞相,公子肯與小女一見實在是小女的福分,公子且嚐嚐這上好的碧螺春。”見言煜眼瞼微垂似在想些什麼,又道:“聽聞公子一直都在尋人,公子尋的人可尋到了?如若沒尋到火玥願意幫公子一起尋。”火玥一張臉笑魘如花,公子如此天顏風姿出現在京城,京城無一人知曉公子姓甚名誰家住何方,只知公子一直都在尋人,況且公子甚少與人來往,一面難求,如今公子在太湖之上衆多富家子弟之中上了她火玥的畫舫,你叫她怎麼不高興?
言煜泯了一口茶,擡眼對她微微一笑,“已經尋到了罷。”
火玥失神,她從來沒有見過這般好看的人,只不過淡淡的一笑就在她心中炸開了無數煙火,絢爛得她自己深陷其中,頭暈目眩。
火玥覺得自己臉上有些發燙,他的聲音還在耳邊迴響,那般寵溺又魅惑的聲音,讓火玥的心一陣狂跳。
“那玥兒可要恭喜公子,不知公子以後有何打算?如果公子想要入朝爲官,玥兒可替公子向父親說上一二。”火玥在言煜面前無疑是乖巧懂事的大家閨秀,如果說從前是聽着傳聞有些想要接近言煜,而現在她已經恨不得將一顆心都送給言煜,是的,這個如天神下凡魅惑衆生的公子,她想要得到他,想和他在一起,哪怕還不知他姓甚名誰,哪怕不知道他的底細,她都可以不在乎,她只想要得到他,而得到他的途徑,便是引他爲官,讓她父親給言煜在朝中謀個一官半職,讓言煜對她心生感謝,然後讓言煜娶她。
火玥的心思倒是極好的,但是被一腔愛戀填滿已經頭暈目眩整個人都飄到了天際的她,卻忽略了最致命的一點。言煜,衆人眼中這個如神如妖如魅如幻的人,怎麼會是人間所有。在言煜眼中,莫說這凡塵的一切,就連天上地下,放眼整個四海八荒,只有火璃,纔是他想要的一切。
言煜在火玥的臉上看到了他熟悉的表情和神態,那是從前踏入他青丘之上的仙娥們共有的神情,火玥和她們的表情重疊起來,緊接着,他的腦海裡又出現了火璃百年之前在青丘那副兇狠戾絕妖魅猶如羅剎的模樣。
言煜的笑變得有些僵硬,他再看火玥,越看,越覺得疑惑,越覺得她不是阿璃。又將方纔心中所想推翻。
“姑娘家中可有兄弟姐妹?”言煜飛快的在腦中思索,覺得實在怪異,如果她是阿璃,自己怎麼會如此排斥?如果她不是阿璃,那爲何感覺會如此強烈?要麼,她是阿璃,一切都是自己想的太多,要麼,她根本不是阿璃,而是這一世阿璃的至親血脈。
火玥剛纔還因爲自己的美好想法而覺得完美無缺,用不了多久公子就會是她的,但是公子不但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卻問了她一個整個火家羞恥閉口不提的問題,她的笑一下子凝固在嘴邊。
兄弟姐妹?她怎麼會承認火璃那個孽種是她的姐姐呢。
火璃是她爹爹未迎娶她娘之時在青樓作下的的孽,誰知那女子竟懷了火璃這個孽種,偷偷的生了下來,再後來便有了火璃拿着玉佩上門尋親,她爹爹纔想起來有這麼一回事,已經過去了十多年,火家自然不會承認,她當然也不會承認,她火玥,當朝丞相之女,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大小姐,怎麼會有一個如此下賤的姐姐?怎麼能有一個如此骯髒的姐姐?這對火家來說是一個恥辱,是見不得光的事情。
火璃她有什麼資格做她的姐姐?呵,差點忘了,她已經不叫火璃了,她不配,她現在是那骯髒小巷子裡的乞丐小瘸子。
“公子說笑,京城皆知玥兒乃火家唯一的大小姐,哪裡有什麼兄弟姐妹,公子莫要聽了坊間的流言蜚語。”火玥陪着笑,公子能這樣問,一定是聽說了什麼風言風語,看來,是時候把那個小瘸子解決掉了。
言煜仔細的聽着,唯一的大小姐,坊間的流言蜚語,看來,這裡面還是有些內情。
“時辰不早了,我還有些事情要辦,他日有緣再聚,火姑娘,告辭。”言煜站起身來便想離開,他已經覺得這火玥十有八九不是他的阿璃,他的阿璃一向倔強,怎麼會是這般小女兒模樣。
“公子留步,公子家住何方,改日玥兒也好登門拜訪。”火玥跟着站起來,公子這麼快就要走了?不行,絕對不能讓公子就這樣走了,好歹也要問清楚住處,來日方長不是?
“十里坡旁。”言煜扔下一個地方便擡腳離開,路過方纔那樓梯口的房間感覺又強烈幾分,言煜疑惑不解,又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於緊張有些神經質,言煜苦笑的搖了搖頭,離開了畫舫。
裡頭的小瘸子躺在牀上又聽到腳步聲那是一個高度集中,她總覺得怪怪的,總覺得那門外的人彷彿能把這間屋子看穿一般,直到腳步聲漸行漸遠,小瘸子大舒一口氣。
過了不一會,門外傳來李管家的聲音,“小姐,公子已經回去了,咱們是繼續遊湖還是?”
“回去。”火玥的聲音響起,又是一陣腳步聲過後,小瘸子慢慢爬起來。
火玥和那李管家已經下樓了,如此這二樓便是安全了。
小瘸子下了牀,拿起一旁的竹竿慢慢的出了這間門,在二樓逛了一圈,好東西不少,但是都太大,根本就拿不了,這讓小瘸子有點傷腦筋,覺得遺憾的小瘸子又進了一間房,卻看見了案几中間擺放着的一尊二龍戲珠的玉雕,兩條碧綠色的龍栩栩如生,一爪一須都精細完美,中間一顆透明明亮有嬰兒拳頭那麼大的珠子照得兩條龍更是活靈活現。一看就是珍品,小瘸子又在心裡鄙夷了火家上下一番,果真是有錢人。這玉雕她是拿不走的,但是玉雕中間的那顆明亮的珠子,她給拿走了,看這珠子應該就是那夜明珠了吧?夜明珠應該值錢吧?有錢了就可以給爺爺去買些好吃的,小瘸子想到此咧開嘴笑了。
將珠子塞進懷裡,輕輕帶上了那扇門,偷偷的下了樓,火玥和李管家已經不在,看樣子是已經到了碼頭,小瘸子小心翼翼的躲開火家人,看了一眼,碼頭上還有不少人,從畫舫側邊下了船,乘着人多又出了碼頭。
一出碼頭小瘸子就找了家當鋪,把那夜明珠當了,換了不少錢,又拿錢買了兩隻燒雞,提着燒雞開開心心的撐着竹竿往小巷子走。
天色已經慢慢暗了下來,天邊還有殘留的晚霞,橙紅色的晚霞甚是好看,小瘸子的心情也非常好,一會要告訴爺爺,以後不會餓肚子了,他們也有錢了,還可以買幾件好衣裳,給爺爺買雙好鞋,再用剩餘的錢,去邊遠點的地方買個小屋子,種些菜,養些雞鴨,她還可以學刺繡來賺錢補貼家用,讓爺爺安度晚年,小瘸子如是想着,她好像看到了平淡安穩甚至從來不敢想的快樂幸福的未來。小瘸子突然又覺得這世間的一切都是沒好的,像那天邊的晚霞一樣,綺麗奪目。
“小瘸子,小瘸子!可算是找到你了!”背後有人叫她,她回過頭,原來是同一條巷子的王麻子。
“王大哥,怎麼了?”小瘸子看王麻子氣喘吁吁的樣子,突然有些不好的預感。
“小瘸子!你爺爺叫你快跑!別回巷子了!走的遠遠的!再也別回來了!”王麻子還有些喘。
小瘸子一聽這話,臉色一變,一把丟了手上的雞,用手抓住王麻子的胳膊,“王大哥,你這話什麼意思?我爺爺出什麼事了!爲什麼讓我跑?爲什麼讓我再也別回去了?王大哥你告訴我!我爺爺怎麼了!”
王麻子被小瘸子抓得生疼,“小瘸子,別問那麼多了,你快走,以後別再回小巷子,你聽你爺爺的話!”他的眼神有些閃爍,他們這些人人都可以唾棄欺負的乞丐,他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王大哥你告訴!我爺爺到底怎麼了!”小瘸子心裡剛纔那些美好的想象全部都煙消雲散,她現在只想曉得爺爺怎麼了,“王大哥,你不說我就自己去看!”說罷,小瘸子鬆開抓住王麻子的手,雙手撐着竹竿拖着瘸腿便往前走。
王麻子一把抓住她,“小瘸子,你咋這麼不聽話!你爺爺要你走!你就走吧!”王麻子的情緒也有些激動,他授了老頭子所託,說什麼也不能讓小瘸子再回去。
“王大哥,你放開我,你不說,我大抵也曉得,是不是火家人!是不是火家人!”小瘸子一雙眼睛已經紅了,撐着竹竿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小瘸子,你還小,你聽你爺爺的話,走吧!你鬥不過那些人的!”王麻子嘆了聲氣,小瘸子是他們巷子裡頭最有骨氣的乞丐,明知道鬥不過那些達官貴人,她總是要鬥一鬥,哪怕頭破血流,老頭子就是怕她這一點,所以才讓自己來找她讓她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