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
卡爾走在工廠裡，廠房頂端的白熾燈滋滋閃爍幾下，牆壁又震落幾縷灰塵。
他被分配到監管工人的職責，因爲馬震不信任他，同時他之前做過僞裝，故意展現不擅長正面戰鬥。
現在情況正合他意！
卡爾身後跟着兩個一同巡邏的共創社武裝暴徒，被突如其來的震動嚇一跳，紛紛抱起槍對準天花板。
幾秒之後，警戒解除，其中一人對卡爾說道：
“先生，監控網絡中斷了，似乎是剛纔爆炸的影響。”
卡爾面不改色：
“繼續，視察每一個廠房，別讓工人跑出去添亂。”
兩個暴徒點點頭，率先朝廠房更裡面走去。
走越過卡爾時，他突然暴起發難，抓住其中一個暴徒的脖子用力朝左邊一扭。
喀嚓！
另一個反應很快，不過在舉起槍的時候，就被一把小匕首穿喉而過。
兩人倒下，卡爾毫無波動丟掉手中的信號屏蔽器，跨過兩個暴徒的屍體，轉身奔跑。
他的目標是剛纔季定江和矢口正人消失的那個密室。
裡面肯定有共創社的機密文件，說不定就涉及他要找那個羅永康的藏身處！
他潛伏進共創社，就是爲了等今天這樣的機會！
此時工廠外的局面已經激烈起來，所有人都無暇顧及卡爾，給了他渾水摸魚的空間。
一腳在密室能阻擋幾百噸當量爆炸物的門板上踹出個大洞，卡爾彎腰走進去，密室中已經空無一人。
他看準一臺季定江或者矢口正人用過的私人電腦，開始瀏覽。
對自己使用的工作電腦，大多數人不會設置很嚴格的防護，破解起來不用費什麼功夫，插入一張基礎解碼芯片即可。
卡爾就這麼打開電腦，翻閱尋找自己想要的東西。
就在這時，密室外傳來動靜。
兩個鬼祟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
“外面的街狗越來越多，後面還有數不清多少援兵，遲早要頂不住。”
“我負責的防區已經化作火海，馬震和那個丟火球的昇華者在戰鬥，正好沒我什麼事。”
“先走先走，社長那間密室的密碼我知道，下面有個隱藏停車庫，可以從地下離開工廠。”
“依我看事情沒那麼容易結束，咱們先在郊區躲兩天，等塵埃落定再回玫瑰城。”
聲音越來越近，很快來人就發現不對。
“密室門上怎麼有個洞？”
“是誰！誰在裡面！”
兩個人探出頭來，卡爾認得他們都是共創社負責某個方向的組長。
卡爾翻查電腦的動作，被兩人撞個正着。
不過沖突並沒有爆發，其中一個組長市儈呵呵笑着：
“是你啊！我們從這裡路過，你看你的，我們走我們的。大家就當互相沒見過，互不認識怎麼樣？”
卡爾點點頭，兩個組長就從他旁邊快步經過。
然後雙方几乎同時拔槍，不眨眼扣下扳機。
砰！
砰！砰！
子彈擦着卡爾臉皮飛過，兩個組長血灑當場。
卡爾臉色越來越沉，剛纔的槍聲可能會引起不必要的關注來。
檢索在還繼續，進度甚至沒超過一半。
就在這時，他豁然拔槍，朝着空無一人的牆壁開火。
哐！
子彈打在金色鎧甲之上彈開，卡爾舉着槍，望向眼前這個不速之客。
很快，不速之客開口：
“我是來找你的，卡爾。”
卡爾槍口不變，問：
“你是誰？”
金甲怪盜並沒有回答卡爾的問題，而是自顧自往下說道：
“3月12日，你在淘客街通過掮客的盲盒渠道，發佈了一則星際藝術品的交易信息。”
“交易完成後，與你交易的賣家死了，那件藝術品應該還在你手裡。”
“把它交給我，我可以用金錢或者情報與你交換。”
操縱金甲怪盜說出這段話的並不是虞芙芙，而是奎恩長老！
直到這個時候虞芙芙才知道，奎恩長老可以越過她直接控制金甲怪盜的一部分。
在此之前，她一直以爲金甲怪盜是她本人的意志投射，外人無法影響。
卡爾其實也沒有任何與金甲怪盜交流的意思，他剛纔的提問，只是爲了拖時間！
就在奎恩長老控制金甲怪盜說話的幾秒之內，卡爾眼中閃過一抹湛藍的光芒，倏然奮起。
速度不止快了一籌！
左手開槍，子彈不要錢似的傾瀉，幾個呼吸間打空彈夾；右手中反握匕首一抖，呼嘯朝金甲怪盜面具上扎去。
虞芙芙一驚，對方速度超乎她的想象，倉皇間拿過背後的弓箭往身前格擋。
普通做工的匕首直接應聲斷成兩半。
可卡爾的目的已經達到，他雙腿後蹬，整個人如靈巧的貂那般從金甲怪盜旁邊竄出去，還隨手丟下了兩顆煙霧彈。
他放棄檢索到一半的電腦，目前的情況不允許他繼續待下去。
敬小慎微不冒險是他的行事風格，否則也不可能從自由城活着逃到玫瑰城。
“站住！”
虞芙芙反應過來，轉身就追，兩人一追一逃穿梭在工廠的廠房之中，引起了不少關注目光。
不過此時到處都是戰火，都以爲卡爾被夜行者的人纏上。
共創社其他人都也自顧不暇，沒空去管。
咻！
一支箭矢飛射而來，卡爾滾地扭身，箭矢就插在他腳前。
這麼個間隙二者的距離被拉近，卡爾陷入到一個無處可逃的局面。
他內心一沉，自己的能力僅能讓他憑直覺做出最合適的反應。
而此時潛意識告訴他，最好的反應是與眼前金甲怪盜談判拖時間。
“你要那件藝術品，做什麼？”
卡爾丟掉已經打空子彈的霰彈槍，站在牆角背身。
此時他們已經追逃到工廠的另一邊，戰火還沒有蔓延過來。
幾個共創社武裝暴徒想靠近，都被虞芙芙張弓搭箭釘在地上。
她此時替代奎恩長老說話，聲音冷淡：
“我有我的作用，你只需要把東西交出來給我。”
“我與你並無恩怨，剛纔說過，甚至可以給你報酬。”
卡爾嗤笑，腳步慢慢往身後的廠房大門口移動。
後面的集裝箱其實並不是工人工作的廠房，而是車間。運送被抓平民的重型卡車，平日間就在廠房裡維護。
既然是車間，自然就有儲存的固態能源！
某些時刻，這些能源也能化作助燃劑和爆炸物。
“可以，我要一億兩千萬星聯點，兌換成等值的區塊鏈貨幣，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他從懷裡掏出一個十來釐米的圓柱形容器。
透明容器中有個底座，上方有一團深邃的黑球，黑球邊緣散發光暈。
雖然不知作用，但這東西卡爾一直隨身攜帶。
因爲他的直覺告訴他，這是一件了不得的寶物，非常珍貴。
直覺救過他很多次，他相信直覺，願意賭一把。
‘是[微縮奇點]，小心！外部容器雖然堅固，但若有一點破損，裡面原初黑洞的巨大引力能將數千平方公里吸引扭曲。’
奎恩長老的聲音僅在虞芙芙耳中響起。
虞芙芙微不可查頷首，對卡爾說道：
“就是這東西，一億兩千萬星聯點我拿不出來，不過可以和你以物易物。”
卡爾握住[微縮奇點]，腳步緩緩移動：
“你準備用什麼東西來換？”
“我身上這套鎧甲，你已經見過它的韌性，能阻擋大部分普通動能子彈。”
“不夠。”卡爾搖搖頭：“相比單兵機甲過於單薄，不值一億兩千萬。”
虞芙芙同樣緩步靠近，張開手說道：
“那你看這個如何？”
金甲怪盜暴起發難，眨眼間箭雨撲朔而下，幾乎能將卡爾紮成刺蝟。
卡爾一瞬間也動了，掛在腰間的煙霧彈全部灑出，同時身體往廠房牆板一撞，撞進車間之中。
兩人彼此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交流談判的想法！
卡爾把手中的東西往燃料堆用力擲去，然後扭頭跑向另一個相反的方向。
虞芙芙閃身來到燃料堆前，才發現卡爾使了一個帽子戲法。
被擲出的並不是[微縮奇點]，而是一顆高爆手雷！
轟！
巨大的爆炸沖天而起，火光竄出數十米高。
金甲怪盜在衝擊波中旋轉砸飛很遠，雖然沒有受到真正損傷，但也再看不見卡爾的蹤跡。
“被他耍了。”
虞芙芙臉色難看道。
奎恩長老並不意外說道：“他本身不是簡單角色，不過我已經鎖定[微縮奇點]的位置，我們追上去。”
虞芙芙點點頭，站起來，正準備追擊。
卻忽地看見共創社暴徒護衛在一個斯文的中年人身邊。
而這個男人，正是季定江！
一瞬間，虞芙芙呆住了。
奎恩長老還在耳邊催促：
“你在磨蹭什麼？他移動速度很快，再過一分鐘就要離開我的追蹤範圍！”
霎時間，‘微縮銀河’組件與殺父仇人出現在虞芙芙心中天平兩端。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天平就朝殺父仇人那邊傾斜下去。
金甲怪盜豁然衝出，目標直指突然遇見的季定江！
奎恩長老怒罵聲還在耳邊，甚至想篡奪金甲怪盜的控制權。
可虞芙芙也留了一手，她從來沒全力操縱過金甲怪盜，將掌控程度暴露給奎恩長老。
短時間內，奎恩長老無法干涉她！
季定江的保鏢短短几秒內就被箭矢貫穿，釘在地上。
而他本人則眉頭一挑，頗有些意外：
“你是誰？”
虞芙芙沒有廢話，奪命箭矢連環而出。
“受死吧，渣滓！”
……
……
卡爾從工廠後方的一個矮坡鑽出來，見身後沒有追兵，心中一定。
情況發展還是超出他的預料，不速之客突然出現打斷他找尋羅永康的計劃。
現在再折返工廠中已然不太可能。
“晦氣。”
他低聲啐一口，朝前眺望，有一輛不顯眼的浮空車正貼地飛行。
那是季定江的座駕，身爲共創社社長，他當然不可能待在現場。
趁夜行者還被攔在工廠外面，浮空車準備脫離這片危險地帶，返回玫瑰城。
不過很顯然，他被發現了！
有兩個明顯戰力不俗的昇華者追在浮空車後面，其中一人接連拋出火球，落到浮空車上爆燃巨大火花。
而另一人則如蠻牛般奔跑，速度非常快，拔出身後鏈鋸劍高高躍起一劍劈在浮空車引擎蓋上。
只是浮空車依然保持動力，硬接火球后外殼依然完整，只冒出淡淡煙塵；那個那鏈鋸劍的蠻牛正在被浮空車頂着往後退。
季定江的座駕，顯然經過專門的防爆改造，普通攻擊無法擊破裝甲。
即便如此，浮空車也陷入困境。
蠻牛男子將鏈鋸劍往地下一插發出聲怒喝，浮空車前進的勢頭就這樣硬生生被其頂住。
而拋射火球的昇華者則在空中構築了一個火焰熔爐，既然無法擊穿，就把車內的人烤熟！
卡爾視線一掃，隱約看清楚，車中並不是季定江，而是矢口正人。
發生了什麼？季定江呢？
兩個疑惑閃過，他卻沒有多猶豫，因爲新的計劃已經浮現在心中。
“該死！這些賤民！”
矢口正人在浮空車內，目眥欲裂，牙齒都快被咬碎。
他拼命爬到駕駛位上，將自動駕駛變爲手動駕駛，不斷旋轉方向盤並死死踩住油門。
但浮空車卻不受控制，引擎用力嘶鳴着，卻不能再往前移動一寸。
巨大的火焰在他頭頂翻滾，矢口正人必須掙扎，否則用不了多長時間他就會被火焰烤熟！
可惡！可惡！
矢口正人從浮空車的儲藏格中拿出一把步槍，身邊凝聚魔熵，準備拉開車門拼死一搏。
就在這個時候，一顆閃光彈被拋出來，讓他眼前一花。
轟！
矢口正人聽見一聲巨大爆炸，就感覺有個人抓住他的後領，把他從駕駛位丟到後座上。
浮空車忽然一個特技甩尾，用類似眼鏡蛇機動的動作將蠻牛男子翹飛，然後引擎全力運行，粒子束噴流讓浮空車沖天而起。
眨眼間，甩脫兩人揚長而去。
“放他們跑了，莉莉。”
“都怪你，剛纔應該劈推進器而不是引擎蓋。”
“對不起。”
“算了，我們走洛奇，去工廠支援其他人。”
矢口正人眼前的恍惚光暈慢慢消散，他用力瞪大眼睛，傷口隱隱作痛，看見駕駛位上的卡爾。
這種時候，他也沒必要再問卡爾爲何沒有堅守崗位。
“你救了我？”
“是的，先生。”
矢口正人丟掉手裡死死捏着的步槍，深吸一口氣。
過了片刻，才沉聲說道：
“你救了我第二次，共創社不會虧待你。”
卡爾沒有說話，浮空車駛入玫瑰城的霓虹中，就戰鬥與爆炸拋在腦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