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我們來聊聊，微縮銀河。”
付羲開口把話題引到另外一個方向。
賽琳族的歷史與秘密的確很吸引人，卻只是一個故事，不能提供真正的即時收益。
而正二十面體就漂浮在眼前，一件曾經宇宙之王的科技遺物，其中蘊含的價值不言而喻。
奎恩長老也很清楚這件事，表情稍微肅穆。
接下來就是他談條件的時間了，眼前人的地位比虞芙芙高太多，能動用的資源與力量也不在一個量級。
若能得到支持，不管是收集剩餘組件還是清繳其他賽琳的叛徒長老，成功率都會大幅增加；同樣也更危險，他明白付羲是貪婪的豺狼，稍不留心就會吃幹抹淨。
等價值被榨取後，自己也就沒了作用。
“如果說‘搖籃’是墳墓，那‘微縮銀河’就是靈柩，代表賽琳族走向毀滅的最後路程。”
奎恩長老慢慢開口，語氣也沉重許多。
“死亡即是是永生，活在‘微縮銀河’中的所有賽琳人肉體都已消亡，只剩下……”
“意識體？”蒂露猜測道。
奎恩長老看她一眼，搖頭糾正：“數據體。”
“我不太清楚你們對意識與數據如何區分，在賽琳一族的觀點中，意識並不存在，那是‘雲上之神’造物主才能觸及的領域。脫離肉體後只能剩下保存記憶與人格的數據體。”
“可以爲數據體制造有機體身軀或機械身軀，可以將數據體上傳至虛擬空間，但數據就是數據，哪怕再靈動也是死物。”
他啞然失笑，說不清是感慨還是悲哀。
“浮現在你們面前的只是‘奎恩’的數據體，整個‘微縮銀河’是亡者的世界，埋葬所有賽琳人的數據鬼魂。”
付羲拍拍手，不爲所動：
“哲學討論就到此爲止吧，還請奎恩長老詳細介紹‘微縮銀河’的功能以及作用。”
奎恩長老身邊跳動的虛白火焰有那麼一瞬的停滯，很快又恢復跳動。
“遵循您的意志，冕下。”
他擡手摸了摸自己數據體的額頭，似乎認命般咧嘴一笑，緩緩開口向下說道：
“我族‘微縮銀河’一共分爲四個可以相互獨立的組件，分別爲[微縮屏障家園]、[微縮奇點]、[微縮擾動場]和[微縮維度]。”
“[微縮屏障家園]是特製的超微型星系團，也是賽琳一族生活的空間，大約有十二個通常行星系和數量不等的特殊天體散佈在其中，模擬真實宇宙的生存空間。”
“[微縮奇點]則是將一個直徑僅有7.5釐米的原初黑洞封裝在其中，用於扭曲空間密度，提供暗物質噴流和引力波，保持‘微縮銀河’內物質運動。”
“[微縮維度]則是現實宇宙物理規律中有關微觀維度的部分，解釋起來很複雜，可以理解爲，它爲‘微縮銀河’提供了數學概念和物理概念上的諸多常數，例如圓周率π、光速c、黃金分割數Φ等。”
“最後是浮在你們面前的正二十面體，名爲[微縮擾動場]。”
奎恩長老略微停頓一下，最終還是說道：
“它擁有很多功能，比如例如量子干涉在現實宇宙中製造物質實體，但在‘微縮銀河’中的作用只有一個，就是模擬熵增。”
此時在場的幾人中，除月和蒂露表情沒有變化，而付羲和虞芙芙則露出訝異和恍然。
付羲眸子微微眯起，不冷不淡說道：“難怪你會說，‘微縮銀河’是靈柩，最終結局是毀滅。”
蒂露這時候纔將漂亮的臉蛋轉過來，有種愚蠢的可愛感。
“老闆，你在說什麼呀？”
虞芙芙猶豫片刻，第一次插入話題，向蒂露解釋道：
“熵增的結果，就是迴歸混沌、虛無和無序，特意製造模擬熵增的組件，就是在主動走向毀滅。”
奎恩長老漫不經心瞥了自己的曾經的合作者一眼，補充道：
“熵增將在可預見未來中消抹‘微縮銀河’存在，走向熱寂，踏入我族典籍中預言的‘永邃深夜’。”
這句話在某些物理學者耳中聽起來可能有些傲慢。
好似在說，賽琳一族太強大了，強大到只有熵增才能將其徹底毀滅。
“那奎恩長老出現在這裡，想必就是說貴族走向毀滅的過程中出現了意外。”
付羲擡眼說道。
奎恩長老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轉移了話題：
“所以必須重新集齊四大組件，重現‘微縮銀河’，繼續我族沉眠的旅途。”
“不繼續沉眠會怎樣？不能在恰當時間進入進入熱寂又會怎麼樣？”
虞芙芙問，可奎恩長老沒有理會。
付羲深深看了他一眼，換上用古井無波的語氣：
“這就是奎恩長老的交易條件麼？可以！不過你能給我帶來什麼？”
“技術，亦或是資源。”
奎恩長老立刻說道：
“我能爲冕下提供一整套當前人類能夠理解範圍內完整的基礎科學理論，以及配套的科技與運用方法，先進程度超過當前人類成百上千個世代。”
“除此之外，宇宙中極度珍稀、具有重大戰略和商業價值的資源我也能向您提供具體座標，可能有所偏移，但相比整片宇宙中大海撈針，已經是非常精確的定位。”
付羲毫不猶豫搖搖頭：
“我怎麼能保證，奎恩長老說話算話？”
他盯緊奎恩長老的眼睛，一字一頓說道：
“我要你拿出誠意來，奎恩長老。”
後者沉默，虛白火焰搖動的幅度也越來越小。
科技理論需要驗證、宇宙資源需要開採，哪怕都是真的，驗證索要付出的時間成本完全足夠一個人從成年到老死。
況且，雙方可沒有信任基礎，付羲怎麼知道奎恩長老開的是不是空頭支票？
莫約幾分鐘後，奎恩長老又緩慢開口。
“若冕下不信任我，可以先將收集到的組件分別保存，等收集到[微縮屏障家園]後，我能與冕下籤訂一份雙方誰都無法作假或違背的契約。”
“賽琳一族也有魔熵契約！？”
蒂露忍不住驚呼，無法違背的契約這種描述，她實在太熟悉了。
奎恩長老朝她看一眼：“我不清楚魔熵是什麼，不過這是我能拿出的最有價值內容。”
“除此之外，賽琳一族在現實宇宙沒有任何其他有價值的內容，能夠進行交易了。”
他不再自稱，而是將自己代表了整個賽琳族。
付羲不可置否聳肩，倒也沒有糾纏，而是繼續問道：
“那來說說‘微縮銀河’四個組件現在的情況吧，評估難度，我才能對奎恩長老的開價做判斷。”
奎恩長老不答，而是忽地將視線轉向虞芙芙，狠厲開口：
“在此之前，我想先與冕下做第一次直接交易。”
付羲一愣，然後笑起來，單手杵在額頭側邊饒有興致問：
“你想拿她怎麼辦？”
“處決。”
奎恩長老陰惻惻回答道：
“她是我先前的合作者，卻率先違背了我們的協議，在賽琳族的法理中，理應處決。作爲報酬，我願意先將宇宙光速航行的技術交給冕下。”
“哦？真是個有誘惑力的條件。”
付羲笑吟吟轉向虞芙芙，不過這時的她臉上並未有慌亂。
她與奎恩長老早就撕破臉，怎麼能沒想到眼前情況？
況且，奎恩長老還不老實。
虞芙芙坦然與奎恩長老對視，同時開口說道：
“[微縮維度]至今尚未發現蹤跡，僅能從距離判斷仍在玫瑰城內；[微縮奇點]就是我以Joker身份尋找的星際藝術品，對您而言，尋找難度並不高。”
“至於[微縮屏障家園]……”
虞芙芙將目光移到付羲身上。
“目前在夜氏銀行手中，以此爲基礎研發的商業產品，正是如今大名鼎鼎的‘綠洲視界’。”
奎恩長老一聲冷哼，明白剛纔有些操之過急了。
現在這番話說完，虞芙芙的存在又有了額外價值，既驗證他所說話語真假。
況且‘綠洲視界’的肉眼可見的商業價值，要比他能給出的條件直接許多。
場面一下子就僵住了，沒有人有動作，也沒有人說話。
“有意思。”
付羲臉上仍然沒有顯露出任何情緒，只是拍了拍手說道：
“今天就到這裡吧，奎恩長老，我會仔細考慮你提的交易。”
奎恩長老沒有說話，反倒是正二十面體的[微縮擾動場]劇烈震顫幾下，沒能掙脫蒂露製造的電磁力場。
最終，奎恩長老也沒再說任何一句話，虛白火焰消散，重新縮回正二十面體之中。
“找個合適的容器來，讓我們的奎恩長老好好休息。”
付羲說道，話音未落一抹藍白配色的胖胖殘影就是客廳的某個角落飛撲過來，抱着正二十面體又啃又咬，還用毛茸茸的爪子扒來扒去。
“喵~”
許久沒有出場的小貓咪瑪德琳娜已經肉眼可見胖了一圈。
她圓溜溜的大眼睛眨呀眨，彷彿在詢問這個玩具可以給她嗎？
付羲笑了笑，點頭。
然後瑪德琳娜叼着正二十面體一溜煙跑掉，重新躲在別墅滿牆的貓爬架裡面。
每當正二十面體爆發出肉眼難測的高速想要逃離，就會被小貓咪一巴掌按在爪下。
瑪德琳娜還會主動鬆開，趴在正二十面體旁邊一動不動，彷彿期待新玩具繼續逃跑一樣。
幾次嘗試後，奎恩長老彷彿不堪受辱，正二十面體再也不動了。
恰在此時，付羲的個人終端裡彈出一條邀請，源自米德加海業的艾倫。
[付哥，好久不見！是否有時間賞臉一起吃個飯？]
他瞟一眼，就將個人終端關閉。
“我接下來有約，蒂露，如果沒有作業你陪我走一趟。”
“好！”
付羲站起身，對虞芙芙溫和一笑：
“你是蒂露與除月的同學吧，既然來家裡就是客人，可以隨意一點。當然想回家的話，也可以叫仿生人女僕送你回去。”
說完之後，他朝客廳外走，蒂露也緊跟着起身亦步亦趨一同離開。
只有客廳中的虞芙芙總算忍不住能鬆一口氣。
她似乎安全了？沒有像想象中那樣變成紈絝大少爺的玩具。
“我…可以走了嗎？”
她小心翼翼朝除月問道。
付羲的目的是奎恩長老，現在[微縮擾動場]不在她身上，也就是說她沒用了。
自己一個小小的普通女子高中生，難道還能逃出重生軍用的五指山，待在這件別墅和待在她自己的家其實沒有區別。
這樣子的話，應該能回家吧？
虞芙芙可憐兮兮升起一點卑微的願望，而這點幻想也馬上被除月無情打破。
“當然不可以，小虞同學。”
除月走上前來，擡手勾起虞芙芙的下巴。
“老闆對你一點興趣也沒有，我很不滿意。看來，還是裝扮不夠色氣。”
她若有所思，湛藍眸子中似乎有亮光閃過。
“必須檢查優化一下，先脫衣服吧。”
“脫…脫衣服！？”
虞芙芙雙手抱在胸前，十分抗拒。
除月說：“不脫衣服，怎麼量身訂製新的裝扮？還是說，小虞你準備反抗我？”
除月豎起平板電腦，上面是虞芙芙小姨歐蘿妲的照片，後者暴露後資料對除月而言幾乎是透明的。
“小虞同學，你也不想因爲抗拒而讓家人擔心吧？”
聞言，虞芙芙終於慢慢放下手，屈服除月手下。
她眼中飽含委屈淚水，才放下的心又再度懸起。
對不起小姨，好消息是，我沒有變成紈絝大少爺的玩物，大少爺是個正直的人。
壞消息則是，同班女同學看上去很壞很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