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爲偶像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閻央每天只睡兩個小時。
偶像行業很卷,她需要花大量時間練習舞蹈、唱腔、雜談功底、暖場造梗能力才能維持住向上勢頭。
上城區Vsoul娛樂員工公寓裡的深度睡眠儀是閻央買過最昂貴的東西,爲的只是每天多出點時間學習。很多時候她也會幻想要是一天能有48個小時,就能拿出24個小時的時間來無所事事。
如今她趴在桌上,雙目無神茫然盯着不遠處的‘關耶未來’神像,真正進入無所事事狀態反而讓她感到疲憊。
就好像腦子中多了什麼東西,思維變慢,這種感覺今天尤爲強烈。
此時此刻她待在空無一人的心靈之焰占卜社中。
最近幾天可謂糟透了。
閻央從[鏽葉]區回到城內,發現老狗診所已經圍起警戒線,老狗不知所蹤。
老狗其實無所謂,重要是丁毅也杳無音訊。
詢問是什麼部門查封老狗診所,警戒線外的士兵卻根本不理她。
乾着急也沒用,閻央從野火街到拾荒者街,準備先等陸赧笙回來。
陸赧笙在第三精神病院一去不復返,閻央看見成片的空降士兵和武裝載具朝病院方向飛去,就知道她肯定沒事。
陸赧笙若是回來,肯定要來心靈之焰占卜社找中間人,可占卜社居然也人去樓空。
要不是她們沒交押金,閻央都懷疑占卜師坑了她們然後捲款跑路。
如今她已經在占卜社裡等了五天,隨之而來就是精神變差,大腦思維變慢。
外面的人說玫瑰城爆發了嚴重的傳染病,到處都是賽博瘋子,人心惶惶。
占卜社門可羅雀,閻央想用腦機網絡接入倉上網打發時間,結果才發現今天是她假期的最後一天。
等到明天這個時候,就要返回Vsoul娛樂繼續進行偶像工作。
她剛閉上眼,卻不由嘆了一口氣,搞不懂情況怎麼變成這個樣子,陸赧笙找不到她還能網上留言,可丁毅怎麼辦?
就在這個時候,占卜社門沿上的鈴鐺清脆作響,從外面被推開。
閻央頭也不擡:
“占卜師不在,積電子功德左邊敲木魚,驅邪找右邊符籙機自助打印。”
“……是我。”
閻央猛地擡起頭,陸赧笙快步走上前。
“我就猜到你可能會在中間人這邊等我,放心吧,我回來了。”
“情況怎麼樣?發生了什麼?你還好嗎?”
閻央抓住她,緊接就是一套素質三連。
陸赧點頭又搖頭:
“我很好……只是我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她望向空蕩蕩的占卜社,好像從離開巨企之後,她的信息就開始變得閉塞,很多事情一下變成她接觸不了的層次。
精神病院事件的始末,付羲正在做的事情,都沒有人會和她解釋。
“平安就好。”
閻央鬆口氣,然後繼續問:“那麼病院裡鳶澤末子的數據拿到了嗎?”
陸赧笙掏出自己的個人終端,這纔想起自己去第三精神病院的目的。
她搖搖頭:“拷貝到一半就被迫終止,後面我被病院的人抓住,終端也被拿走,數據恐怕都已經刪除……估計是委託失敗。”
說着她打開個人終端,一陣雜亂的程序報錯伴隨流光溢彩填滿整個占卜社房間。
這些報錯程序最終慢慢平復,組合成一個人形投影,嚇了兩人一跳。
“我是斯卡因·施愛羅德。很榮幸再次與你交談,女士。”
投影溫和地開口,眼睛卻直視前方,沒有放在陸赧笙身上。
這是一段錄像,並不是真正的斯卡因在與她交談。
“戰爭英雄斯卡因?丫丫怎麼回事?”閻央睜大眼睛:“前兩天新聞才說,斯卡因涉及間諜罪被逮捕了,他的粉絲團之前上街抗議,和市政警務發生了很嚴重的衝突。”
陸赧笙也完全沒想到現在的情況。
當時斯卡因抓住她,又拿走她的個人終端,陸赧笙以爲裡面的數據都被刪除。
現在這個投影是什麼東西?
“接下來是很俗套的開場白。”投影斯卡因笑着:“當伱看見這段錄像的時候,我已經死亡。時間緊湊,很抱歉自作主張把我的責任託付給你。”
說着,他伸出手,手心中央漂浮着一把彩虹色的鑰匙。
陸赧笙伸手去碰,觸摸的瞬間鑰匙光芒四溢,然後消失不見。
“這是一柄鑰匙,能打開全宇宙最神秘與誘人的寶箱。我的死亡早已預定好,無法更改或避免。可在最後關頭我才意識到,有人盯上這柄鑰匙,準備在我死亡後拿走它,開啓寶箱。”
斯卡因無奈嘆道:“寶箱中不一定全是美好的寶物。就像潘多拉魔盒,開啓會帶來種種問題,對現在的人類而言還爲時尚早。”
“完整的鑰匙被我一分爲二,在我死亡之際,我將其中一半托付給你,玫瑰城的玫瑰英雄。我看中你的品格,鑰匙會成爲你的助力,也希望你能守護好它。”
斯卡因到這裡還想說什麼,卻好似身後有什麼人把他叫住。
最終他再度鄭重躬身,投影到此中斷。
“斯卡因……死了?”閻央滿頭問好:“什麼亂七八糟莫名其妙的?怎麼又和戰爭英雄扯上關係?到底發生了什麼?”
陸赧笙感覺一整塊只有她可見的虛幻面板在她眼前綻開。
龐雜的數據讓她頭腦更清晰,思維速度更快。
虛幻的聲音在她顱內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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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羲懷着複雜的心情回到自己童年時生活的家,獨自坐電梯,刷臉過關。
這裡不是方舟山,而是玫瑰城最老牌的高端社區‘瀲灩臺’,如今已經沒落。
隨着城市的擴張與發展,社區周圍早已變成熱鬧非凡的商業街,有權有勢的富人們紛紛搬走,去往方舟山或者其他嶄新、先進的高端社區。
這裡現在大部分居民,已經變成想要標榜自己高端的暴發戶,或者家道中落還不願意放棄往日榮光的破落戶。
付道一還住在這裡,子女們各有各的家,身邊只有諾亞一個仿生人管家,或許在外人看起來就像踽踽的鰥寡老人。
院子裡種着一棵白櫻樹,還有許多紅繡球,直到今天付羲才知道,這些花和樹都是他親手種下,親手澆灌。
自他上中學起,每年來這間屋子的次數屈指可數。
固定的只有新年第一天,以及每年重生日的前一天。
這天是付羲名義上生母‘譚笑’的忌日,付家全家會聚在一起吃飯。
在餐桌正對面的壁爐牆上,譚笑的黑白照片就掛在正中央,黑白人影笑容燦爛。
有幾個自動機器人正在拆卸黑白照片,換上全新的彩照,同時妝點喜慶的花環。
“明天就是重生日慶典,白釗同意在儀式上正式通過你的任職,此後你就是重生軍用的執行部副部長。”
安靜的飯桌上,付道一忽然沉穩開口。
付羲點點頭,然後問:“‘苦艾’還在運行?”
付道一承認:“明天是最後一天,加速迭代後,雲計算機中的兩個數據生命已經完全成熟,觀測數據表明情況很穩定。”
“這項技術風險過高,迭代結束後將會關閉服務器。作爲你的戰利品,此後由你處置。”
付道一略微停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今天我在這裡可以依次回答你。”
聽聞這句話,付羲張了張嘴。
然後也不客氣直接拋出問題:
“父親你一直知道‘皇帝’組織的存在?也知道他們所作所爲?”
付道一放下筷子,輕輕拿起保溫杯抿了一口:
“我,還有星際開拓聯盟委員會常任委員會的各方,很多人都知道這個組織存在。蔚藍星大大小小規模不等的組織不少,基本都在聯盟特殊部門中有記錄。”
“但聯盟不在乎隱秘組織如何發展,有多少野心。這不是一個超凡史觀的世界,或許有人擁有比普通人更強的力量,但在量產的科技造物面前也微不足道。”
付道一從容不迫說道:
“星際開拓聯盟……我們是這顆星球的霸主,當之無愧。”
說完後,他話鋒一轉,開始依次評點。
“天樞是遊星科技掌門人,他知道‘皇帝’的ENIAC計劃有危害,但他不在乎。他只想利用苦艾病毒氾濫的大趨勢做爲契機,擴張遊星科技業務,攫取更大利益。”
“開陽是寰球媒體的董事,星際開拓聯盟委員,他知道‘皇帝’組織存在有害秩序,但他也不在乎,他把那裡當做權力場的延伸,當成擴張人脈的一部分。”
付道一頓了下:
“他們都死了,吞下自己放縱的苦果,不必多說。”
“其他人——斯卡因·施愛羅德知道‘皇帝’所作所爲會危害很多人性命,但他不在乎,他只在乎老師的研究成果,以及那個叫Evl的數據生命;我也知道‘皇帝’在針對你和重生軍用,但我也不在乎,我只在乎,利用他們能復活你的母親。”
到這裡付道一才慢慢停下,做出總結:
“‘皇帝’只是上不得檯面的小組織,如果你連這點危機都應對不好,也沒有我出手救你的價值。他們自詡神秘,掌握一些宇宙中尚未探知清楚的秘密,天真又野心勃勃,是很好的利用對象。”
父親公然說出不在乎他生命這樣的話,付羲反而沒有生氣。
因爲這樣纔對,付道一若有太多溫情,反而不是付羲所認識的那個人。
只是這番話之後,‘皇帝’直接從幕後黑手,變成誰都可以利用一下的公共廁所,看起來逼格滿滿的紫薇帝君只是個小丑。
又過了一會兒,付羲才繼續問道:
“‘皇帝’在研究星神,父親你是否知道這件事?”
付道一還是穩重地點頭,沒有驕傲也沒有不屑:
“星神對絕大多數人而言都是秘密,可你不要太小看公司。我們當然知道星神,研究進度也不會比‘皇帝’差,但是我們沒有必要去到處宣揚,告訴別人我們知道。”
他放下筷子,隔着整個餐桌與付羲對視:
“宇宙很大,還有很多已知或未知的秘密。等你掌權,真正接手公司,這些秘密會慢慢展現在你眼中,到時候你就知道很多東西都微不足道。”
付道一扭頭望向壁櫥上的照片,片刻後才繼續說:
“說起來你在去空落荒原之前,都只是個無腦的紈絝花花公子,或許因爲接觸到星神的一些東西纔有轉變。”
“不過這是好事,利用外物並不可恥。”
“短短几個月,你的成長我看在眼裡,但還是太稚嫩。我不像電影裡的老傢伙馬上要死,急着幫後代清掃局面,我還能在這個位置坐很久,你有時間慢慢學。”
“等有一天你覺得自己夠格坐上我的位置,那就來吧,挑戰我,擊敗我,成爲公司的掌門人。”
付道一一陣話給付羲說的透心涼。
轉而又升起慶幸。
他的性格轉變付道一都看在眼中,可歸功於付道一見過太多秘密,這種轉變並沒有被太過在意。
付道一認爲他是接觸到星神遺產才發生轉變,沒有被聯想到穿越奪舍上。
他仍然認爲,付羲是他的兒子。
亦或者,他已經知道‘付羲’的身體裡換了個人,但他不在乎。
無論哪種情況,對現在的付羲而言都能接受。
看見付羲沉默,付道一又主動詢問:
“你是否在覺得,我在這次事件中瞞着你,所作所爲風險太大,不符合公司利益?”
付羲聞言從沉思中回過神,然後搖頭:
“沒有,父親。”
“無論你怎麼想,接下來這件事我要教給你。”
付道一從容擦嘴,脊背筆直:
“你那個詞怎麼說來着?巨企,對,巨企不在乎口碑、輿論、外界看法,只在乎利益。但你有沒有想過,什麼是巨企的利益?”
付羲一愣,在他看來,巨企只是資本無序增殖的載體,是資本概念的顯現。
經濟學意義上一切有價值的物品,都算是巨企的利益。
可付道一卻說出一個截然不同的答案:
“對我而言,重生軍用是我手下的工具,我即是重生軍用意志的體現,所以我本人爽不爽,舒服不舒服,就是巨企的利益。”
付羲不可否置,他只是沉默。
付紅纓更是從坐到飯桌上就沒說過話。
付羲知道她比自己更不認可付道一的選擇,所以在生悶氣。
可她的地位說實話家中最低。
因爲她已經死了,只是個仿生人。
付道一安排老狗利用‘皇帝’組建雲計算機組,除開復活妻子外,復活女兒或許也是理由之一。
想必到時候,父女間還有一架要吵。
飯後付羲站在落地窗前望院中的白櫻樹,往年只結白色花苞的樹枝上,今年開滿紅豔豔的花。
“說起來很俗套,庭有白櫻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
付道一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他身邊:
“如今這句詩已經不適用,樹就剷掉吧。”
“重生日這個慶典名,取的恰如其份。”
……
本捲開始收尾,接下來兩天都只有一章,下一卷的大綱還沒有寫完。
更新少了實在抱歉,給大家磕個頭吧。
砰砰砰。